颁金节
  啊这……
  就随口吹了个小牛, 却好死不死地被皇阿玛逮个正着。
  十四差点儿汪地一声哭出来。
  满心忐忑,紧张的都快爆掉, 哪儿还想得起来那许多?便康熙放弃了古怪刁钻的提问方式, 一道比一道简单,他这脑子里也还是一片空白。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也没答出一道像样的来。
  康熙大怒:“就这?就这德行, 也敢大言不惭, 说自己已经学到滚瓜熟烂?”
  十四泪目,想说自己平日里真不这样。今儿……
  今儿也是怕自己那点子怨怼之词被皇阿玛听到, 心下惊慌, 才这么不成器的。属于, 应该属于发挥失常。
  可康熙大手一挥, 根本不听他解释。
  也不许任何人等为他求情。
  直接冷脸道:“胤祯学业不精, 还敢口出狂言。此等治学态度, 实在可恨。着禁足宫中两月,悉心苦学,不得出阿哥所半步。届时朕亲自考试, 合格后方能解除禁足。”
  “禁, 禁足???”当年贪玩, 打碎了皇阿玛最最珍爱端砚也没被罚这么惨的十四愣:“皇, 皇阿玛您, 您开玩笑的吧?”
  康熙白了他一眼:“朕看起来很闲?”
  胤祯摇头, 所以……
  来真的?
  胤祯哭:“不要啊, 皇阿玛!儿子才在四哥府上混……听四哥教导区区一晚,已经收获良多。求皇阿玛收回成命,放儿子继续聆听四哥教诲吧!”
  屁的教诲!
  朕看你是贼心不死, 还想背着老子去蹭饭。然后小嘴叭叭的, 还回来馋朕。
  自己快乐不着,也不想让破儿子快乐的康熙特别狠得下心。直接挥手,让侍卫送十四回阿哥所。阵仗大的哟,直接把十四福晋完颜氏吓得眼泪含眼圈。以为这位爷是捅了甚天大的篓子,才会被这般处置呢。
  消息传到四贝勒府的时候,乌拉那拉氏还紧张地问了两句。
  确定他只是说大话被皇上抓个正着,被考校又答了个一塌糊涂,以至于龙颜大怒后,满屋子大小主子们才齐齐松了口气。
  弘晖跟弘昀两个更是直接乐出声:“禁足两个月,那岂不是等闲不能再出宫?连颁金节、皇玛嬷千秋、阿玛生辰都参加不了了啊!可真是太好了,皇玛法英明。”
  胤禛一个冷眼扫过去,两小只齐齐低头。
  还是身为长兄的弘晖先起身拱手:“阿玛息怒,儿子们非是不关心十四叔,不顾及血脉亲情。实在是……”
  “实在是十四叔太能吃了,连儿子的药膳都不放过!”弘昀愤愤,想起姐姐特特为他精心细做的药膳粥被十四叔牛嚼牡丹,心里就好一阵窝火。没等弘晖措好辞呢,就先爆豆似的说出来。
  听得四爷脸上一黑,看着憨儿子的目光叫个严厉。
  直吓得小家伙一激灵,弘晖赶紧不动声色地一挡。把人牢牢护在身后:“弟弟所言虽然直白了些,但是事实不是么?”
  “阿玛若有心,就好生教导十四叔。让他长点记性长点脸,莫自己受罚,还连累皇玛法震怒、玛嬷心忧,咱们府上都跟着丢脸。今日无逸斋上课的时候,弘晟还因此对儿子阴阳怪气来着……”
  宁楚格点头:对对对,太对了。
  弘晖简直句句有理。
  但再有理,也不是晚辈奚落长辈、顶撞阿玛的理由。
  于是四爷脸上一黑,他跟弘昀就免不了双双被罚跪的下场。宁楚格赶紧求情,试图说服阿玛换点和平友好点的管教方式,毕竟弟弟们情有可原!
  然而在这个问题上,四爷就是个封建大家长。
  □□且蛮横。
  以至于宁楚格不但求情未果,还被好一顿说教并威胁:“回你自己的藏珠阁去,否则连你一块罚!”
  这宁楚格的小暴脾气就受不了了:“不用阿玛罚,女儿自己跟弟弟们有难同当去!说到底,弘晖弘昀素来乖巧懂礼。今儿能这般非议,哦不,根本就不是非议。只是陈述事实!”
  “这般陈诉事实,也不过弘昀珍惜女儿辛劳,而弘晖友爱手足颇有长兄之风罢了。”
  “有佳儿如此,阿玛却不肯好好疼爱,还横加惩罚,哼!”
  宁楚格咬牙,说完就腾腾腾跑向静室。
  二话不说跪到了两个弟弟身边。
  那可是,极其没有点儿皇家格格的优雅从容了。乖张到李氏这个额娘都不知道该怎么给女儿打补丁,只讪笑:“这,这破孩子,越大还越有脾性了。爷您息怒,回头妾便好生说说她。再……”
  “你说她作甚?”四爷皱眉,眉眼间满是不悦:“孩子又没有错,别老说她。姑娘家面子矮,心思重。”
  “若误会爷对她不满,伤心难过了怎么办?难过之余,再觉得自己确实不对,百般收敛呢?宁楚格可是爷的掌珠,是皇阿玛御笔亲封的多罗格格。你别矫枉过正,给教成唯唯诺诺甚至三从四德了!”
  李氏:……
  虽然不知道双标这个词,但爷你真的不大对!
  刚刚还跟宁楚格说,不要甚和平友好,也不用俩兔崽子与您多亲密热络。只循规蹈矩就好,否则您不介意棍棒底下出孝子呢!一样的情况,到了宁楚格这儿就完全不一样了。
  更让李氏乍舌的是,非但爷变了,福晋也不同了。
  刚刚弘晖受罚的时候,福晋可还大方得体着,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宁楚格刚往静室跑,福晋便吩咐夏云:“快,往静室多放两个火盆子,再拿厚实柔软的垫子。”
  “格格可不如皮小子们,万一受了寒气,以后可是要受罪的!”
  “我记得库里有个白狐狸毛的大氅?找出来给格格,再给格格拿个手炉。让厨上预备些姜茶送过去……”
  一叠声地吩咐下去,硬把丫头们指挥得团团转。
  一片忙乱间,李氏都有点懵:好像,大概,宁楚格的生母是自己来着?
  静室中,弘昀正对弘晖翻白眼:“别以为你护着小爷一次,小爷以后就能以你马首是瞻。乖乖给你当弟弟,连亲姐都让给你了!”
  弘晖乐:“乖不乖,你也是弟弟。让不让,姐也是爷的姐!”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哪个要护着你?小爷只是在履行自己身为长兄的责任。”
  哼!
  俩小孩儿双双冷哼,给对方留个高贵冷艳的后脑勺。
  等门开,宁楚格到来。两人又齐刷刷抬头,双双惊喜:“姐,你怎么来了?”
  宁楚格托腮:“姐无能,劝不了咱们固执的阿玛。干脆自动请缨,陪弟弟们同甘共苦咯!”
  说着,惯知道两小只醋性的宁楚格还特别聪明的,占了两人中间的位置。
  再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弘晖&弘昀:???
  感动倒是感动,但真没必要啊!
  又不是甚好差事,何必多搭进来一个受苦呢?
  弘晖小大人儿似的叹息:“姐,弟弟知道你护着弟弟们。宁可一起受罚,也不愿自己享福。可,真没必要。你有这份心思,弟弟们已经很感动了。又不是甚好事,真犯不上多个人受苦。”
  “对呀对呀!”小弘昀难得给嫡兄投了一张赞同票:“大哥说得对,姐你快回去吧。你们姑娘家身体都弱,容易过了病气。”
  “你久在宫中,难得回来一次,若再……”
  “玛嬷若觉得咱们府上没照顾好你,还得回永和宫待在她身边稳妥怎么办?”
  说起这个,弘晖也怕了。
  兄弟俩同心合力的,劝宁楚格赶紧回去。就在说服与相互说服之间,夏云率人带着福晋吩咐的一应物件浩浩荡荡而来。
  跪在厚厚的羊毛毡垫子上,烤着暖乎乎的火盆。
  披着大氅,拿着手炉,还有丫鬟往进送食盒。
  “果然与姐你在一起,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儿啊!”弘昀喝了口姜茶,吃了块点心。舒服得喟叹出声:“弟弟虽因为体质跟年纪故,鲜少被罚。但也知道,这绝对不是甚好事儿!”
  弘晖点头。
  作为四贝勒府上的准接班人,唯一的嫡子。他从小就被高标准,严要求着。习字不认真、礼仪不标准、言行不得体等等,被罚的理由浩如烟海。却从未又一次,这般温暖舒适过。
  都是托了姐姐的福。
  被两小只围住道谢不停的宁楚格:……
  瞬间豪情万丈:“下次你们俩谁再犯错,姐还来陪。若还有这个待遇,那就确定是我原因了。那我就当个好姐姐,跟弟弟们一起共患难呗。这可都是我将来的小靠山啊,必须不能有任何损失。”
  弘晖跟弘昀双双泪目:姐太好了吧?
  会舍身救弟弟,冒着被罚的危险帮弟弟报仇。每日里再如何忙,也不忘使人往无逸斋送饭。弘晖觉得自己如今越来越壮实,个子也窜高不少,都是姐姐的功劳。
  虽非同母所出,但在弘晖眼里宁楚格就是他亲姐,比同母更亲的亲姐。
  弘昀更是打小被李氏耳提面命,只有他、他姐、早殇的哥哥弘昐,现在还多了个襁褓中的三弟。只有一母所出的他们四个,才是真真正正的骨肉至亲。姐在宫中,还惦着他的身子骨。
  为了治好他,辛辛苦苦学厨、学医,不耻下问。
  堂堂皇家格格,整日往厨房里钻,私下里都不知道被那些无聊人取笑了多少回。想想,小弘昀就忍不住欢喜与心疼。
  总之宁楚格这个随性的小举动让弟弟们感动到无以复加,都下定决心对姐姐好。
  眼见着她跪到腿麻,频繁换姿势。
  前头坚定自己没错,是十四叔为老不尊在前,自然得不到子侄晚辈尊重的两小只双双红了眼。腾腾腾往门外跑,目标前院书房。
  等宁楚格缓过来有些酸麻的腿,跑去策应的时候。
  就听弘晖、弘昀在争先恐后保证:“呜呜呜,是儿子不对。十四叔再如何,也是儿子长辈。断没有任由儿子黄口小儿任意评论,颇多置喙的道理。”
  “儿子也有错,不该怕阿玛教训弘昀便出言顶撞,试图把火引到十四叔的身上。”
  “他无状,不是儿子放肆的理由。”
  昏黄的灯光下,小哥俩对视了一眼,双双跪下:“儿子们都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轻犯。阿玛快快收回成命,别让儿子们跪了吧?儿子们皮糙肉厚不打紧,姐姐腿都麻了!”
  唯恐阿玛跟亲儿子也玩儿铁面无私的那一套,弘昀还又抽搭了两声:“阿玛放心,儿子们这回肯定是真心的。不但认错、改错,以后也都争取不犯错。再不敢轻易被罚,连累姐姐跟着遭殃。”
  弘晖到底大些,没好意思哭号。
  只郑重地给四爷磕了个头:“儿子保证!”
  四爷:……
  就满心复杂。
  苦口婆心许久,还不如爱女轻轻一跪什么的。简直就是对他这个老子教育的最大挑衅与拷问,可……
  孩子们能抛开嫡庶之分,如此相亲相爱。
  作为老父亲的他,又没法不欣慰、不感动、不骄傲!比起旁人家为了个爵位争到明枪暗箭,骨肉相残。自家府上这俩最多冷哼、瞪眼,争争爱女注意力的……
  简直是股清流。
  虽然让人啼笑皆非了点,但若可以,胤禛还真希望孩子们能永远这般相亲相爱。
  电光火石之间想了许多的四爷冷脸:“能做到的才叫保证,反之就是吹牛。爷可不信你们这前脚私闯书房,后脚就保证不停的小无赖。除非白纸黑字写下来,若有违背该当如何。”
  “留个证据在,但凡你们有所违背,爷也好将之拿到宁楚格面前。让她好生瞧瞧,你们两个小坏蛋是怎么说一套做一套的!”
  这……
  嫡亲的父子爷们儿呢,至于这么狠?
  小哥俩瞠目,万万没想到阿玛会是这样的阿玛。
  就,很有些迟疑。
  毕竟他们再如何决心坚定,也挡不住某些突发状况。万一一个憋不住,阿玛真把保证书给了姐……姐姐会不会嫌弃他们啊?
  很,特别的踟蹰。
  偏某无良阿玛还使出杀手锏:“就知道你们两个小混蛋根本没有诚意,怕不是为了免罚特特假借你们姐姐之名。滚吧,擅闯书房,加两个时辰罚跪!”
  这,这哪能行?
  现在姐都双腿发麻,再加两个时辰,还不得卧病在床???
  为免姐姐受苦,两小就算明知道这是来自于亲阿玛的卑鄙圈套,也得捏着鼻子签了字,还印上自己的小手印。
  边按,两人还边相互安慰:“没事,只咱们好好的,别让阿玛失望,这单子就到不了姐面前。”
  “嗯,若事出有因。就算被罚了,姐也不会怪咱们,更不会觉得咱们不是好弟弟。”
  “那咱们也得努力点,不能给姐丢人!”
  冬夜寒凉,天空还扑簌扑簌地落起了雪。宁楚格斜靠在门边,听着弟弟们的童言稚语。看着阿玛有些无奈,有些欢喜还满满自豪的神色,心里一片温热。
  天聪九年,十月十三日。
  太宗皇帝正式下旨,将族名更为满洲。便有了颁金节,也就是族诞日的由来。
  每一年的这一天,皇上都会在宫中设宴,君臣同乐。
  而往年,小小庶女一个,额娘只是个格格还分外惹福晋忌惮的宁楚格是没机会参加的。亲额娘不够级别,嫡额娘……
  不去戕害、捧杀都已经仁慈了,还想什么其他呢!
  今年李氏从格格变成了侧福晋,嫡额娘态度三百六十度转弯。宫中太后、皇上与德妃娘娘也都点名。更有甚者,连跟德妃素来不合的宜妃娘娘都张罗了又张罗。让乌拉那拉氏可千万别忘了,带宁楚格一起。
  言语间亲切慈爱的,都容易让人误会她才是宁楚格的嫡亲玛嬷……
  素来平和,与谁都淡淡的惠妃都变了态度。
  提及宁楚格时,语气间也满满赞叹。
  就,让胤禛、乌拉那拉氏、李氏三人无端紧张,不想带宁楚格进宫了。弘晖、弘昀更齐齐皱眉。踟蹰了许久,向来不喜欢这些场合的弘昀才一脸豁出去地道:“要不……”
  “今年儿子也跟着?”
  “牢牢守在姐身边,不管谁提议让姐留在宫中,我……我都哭,上气不接下气地哭!贵人们都重体面,总不好任由我个孩子这么哭?”
  咳咳!
  胤禛皱眉,正色看着次子:“贵人们都重体面,你个堂堂皇孙就不要脸了么?”
  “我……”眼见阿玛神情越来越严肃,弘昀赶紧把到了嘴边那句我还是个孩子咽下去。委屈哒哒地说:“阿玛息怒,儿子错了。儿子只是舍不得姐,她拢共回来也没有几天。”
  胤禛不语,就,很不擅长当个慈父。
  倒是乌拉那拉氏笑着摸了摸他的小光脑门:“弘昀乖,阿玛跟嫡额娘都知道你跟姐姐手足情深。但外面许多人都不知道,也理解不了。他们啊,就只会说咱们弘昀羞羞脸,是个长不大的小奶娃儿。”
  “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用哭解决问题……”
  “弘昀,弘昀才不是!”小家伙瞪眼,小鼻子都呼哧呼哧粗喘着:“姐说了,只要弘昀好好吃她做好的香香一点也不苦、不臭的药膳。多跑多跳多动,很快就能有个好身体。”
  “等弘昀好起来了,她还给弘昀跟大哥踅摸个药浴的方子。帮我们打熬筋骨,增进力量。我们,我们会变成比大伯还要英勇的巴图鲁。”
  “我们变厉害,给姐撑腰!”
  宁楚格扶额:亲弟这经不住丁点激将法,动不动就亮自己底牌的性子……
  果断就从小开始管住,别让他掺和些个乱七八糟事。
  否则……
  真怕他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银子啊!
  见阿玛问询的目光看过来,宁楚格赶紧盈盈福身:“禀阿玛,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弘晖嫌弃自己臂力不足,弘昀想要做巴图鲁,以后领兵替大清征战四方。”
  “弟弟们都为了心中目标偷偷给自己加码,努力过度。女儿怕他们欲速不达,直接把自己累坏了,遂翻翻找找的又与太医们详细讨论过,才定下了这么个有些取巧的法子。”
  “阿玛放心,女儿肯定做好了检测,达到万全才让弟弟们试。绝不会让他们以身犯险的!”
  当然也没有什么险。
  梦中初期脆皮食修为了增加力量而专门研究的。毕竟常年累月拎菜刀、挥锅铲、颠马勺,可是正正经经的体力活。
  千百年宗门,无数同门亲身经历。
  虽过程酸爽,但效果……
  用过的都说好!
  胤禛,胤禛这哪儿还能放心呢?赶紧屏退左右,耐心询问爱女其中细节。越问,越觉得这东西若能成真,若能普及。八旗精锐的战斗力都将得到提升,正是个万中无一的好物件。
  远胜轻轻茶多矣!
  从小就被今上亲手领到太子面前,被灌输一肚子贤王思想。满心为国为家,现在还没有丁点自己小心思的胤禛激动:“这,这么好的东西,只给你两个弟弟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这就该呈到皇玛法面前,让他老人家拿来武装军队,提高咱们大清战力?”宁楚格接话,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阿玛。
  胤禛被她看得微微转头:“难,难道不应该?你我父女作为天家血脉,享受万民供养。自然也该尽己所能,做些个对大清、对百姓都有益处的事!”
  “阿玛说得是。”宁楚格微笑:“女儿也这么认为,但……所有被女儿询问过的太医们都觉得这方子虽好,但对药材要求也高。还得煮这药浴水的人水平妙到毫巅,没有丝毫差池。”
  太医院里倒是能勉强凑着药,但调配成有最佳效果的药浴水?
  呵呵,那就非得格格她亲自出马,去除其中的杂质、平衡好其中的药性了。否则根本没有那么逆天的效果,最多能发挥个十分之一二。
  “怪女儿无用,手法不精。便配上十回,也难有一次成功,倒浪费了许多好药材。只鼓捣些次品出来,效果不如预想的两成。”
  入了食修一道,本该好生珍重食材。可……
  介于轻轻茶所造成的声势过于巨大,阿玛原要推广出去,造福天下读书人的提神醒脑茶都被延后了。宁楚格自然再不敢一蹴而就,直接就拿出个效果逆天的成品出来。
  果断一回回试验,一回回失败。
  百折千回,始终锲而不舍的,才终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符合常规,经得起探究,还更显示她这个好姐姐对弟弟的用心啊!
  就,为了安全无忧故,弟弟们都要等上一等了。
  胤禛哪能想到爱女跟自己还藏着心眼呢?
  闻言还安抚地摸了摸她发顶:“研究个新的吃食做法都得无数次尝试,更何况你这已经属于医药的范畴了?怎么可能一蹴而就!能有这份用心,弘晖跟弘昀那两个小混蛋都要感动到哭了。”
  宁楚格笑:“那女儿是姐姐嘛!弟弟们这般敬爱我,我多疼疼他们不也是理所应当?诗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我们说好做一辈子好姐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胤禛皱眉:“你个娇滴滴的格格家,当什么难呢当难?只管享福,什么苦啊,难的,都着落在两个臭小子身上,横竖他们皮糙肉厚。”
  噗!
  宁楚格捂嘴笑:“阿玛可真是他们小哥俩的亲阿玛,连劝女儿的话都一模一样!”
  是么?
  胤禛这才算是露出点笑纹来:“算这俩臭小子识相!”
  既然这个强筋壮骨的药浴已经被小弘昀给暴露出来,刚刚那几嗓子也都不知道消息传遍了多少家。索性胤禛也不让爱女再藏着瞒着,就把那失败品——只有不到两成效果,只能解乏助眠的药浴呈上去。
  当成小别数日,她这个乖巧晚辈送给乌库妈妈、皇玛法跟玛嬷的小礼物。
  余下的试验可以悄悄做,但效果……
  还是小心控制着别太逆天。
  达到预期效果,能让弘昀身强体壮不说,连七弟从娘胎里带的足疾都能健步如飞什么的……
  一旦变成现实,闺女可能就不仅仅是进宫侍奉额娘左右了。都容易被看管起来,没日没夜的研究。不弄个长生不死的药水出来,也得昼夜不休地调配药浴水,给大清量产巴图鲁。
  有过小小防范,但真没想那么深的宁楚格生生吓出一身冷汗:“这,这不至于吧?皇玛法慈爱着,是以仁皇帝为目标的宽仁君主。”
  胤禛不语,只格外谨慎地看了下左近。
  确定没有被偷听之虞后,才以出他之口入宁楚格之耳的音量小小声地道:“再宽仁,那也是个君主,朝廷利益始终高于儿女情长。莫说是你个孙女,便阿玛这个亲儿子。若是有了帮助或者威胁到大清的情况,你皇玛法也会毫不犹豫。任何一个合格的君主,都会毫不犹豫!”
  见爱女脸色都有些发白,唇上都被自己咬出了一排小牙印。
  胤禛叹了叹,爱怜地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原本阿玛不该与你说这许多,偏你这孩子过于单纯,也过于厉害。谁对你有一点点好,你都容易推心置腹。”
  宁楚格眨眼:“可……可都是骨肉至亲,每个都对女儿很好很好。”
  眼见这孩子扳着葱白的小手,又要一个个细数亲情可贵。
  胤禛扶额,并不想跟娇憨单纯的女儿说宫廷倾轧的残忍与夺嫡站队的无情。偏这孩子常常逗留宫中,说不定何时就一时技痒……
  无奈何之下,他也只有拿轻轻茶说事儿:“倒也不是不让你真诚待人,可谁让你这孩子就有些常人未有的天赋呢?若不是你皇玛法慈爱,强着做下了高价限购的命令。满京城求子若渴的老王妃、福晋等,能把咱们贝勒府拆了你信不?”
  “不信啊!”
  “待会宫宴,你九婶子有孕的消息传遍朝野,到时候你再看。”
  啊这……
  宁楚格挠头,怀个孕而已,至于这么……张扬?
  九福晋也觉得不至于。
  但宜妃娘娘不这么认为,等着盼着许多年。可算两个儿媳妇都怀上了,她拒绝有任何的意外。
  直接出面替五福晋跟九福晋告了假。
  不用顾忌贤惠名声,提心吊胆地赶往事故多发场地。请不完的安,赔不完的笑,还有吃不完的冷飕飕饭菜。两妯娌都不知道多感谢婆婆的大恩大德,哪有丝毫反对?
  只若如此,九福晋董鄂氏有孕的消息可就瞒不住了!
  想想当日自己随口一感谢,大侄女那个抗拒否认的态度。胤禟便不免亲自走了一趟,告知这个消息。
  才知晓其中根由的宁楚格……
  艰难勾唇:“那,那又怎样?不,不过又一个巧合罢了!九婶子青春正好,身体康健。会,会有好消息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么?女儿都说了,太医院的检查结果也出了。”
  “那就是款地地道道的清脂减肥茶,取让人轻轻松松体重减轻之意。”
  “其余的形体变好、缓解便秘。体内淤积排出后肤色透亮、斑点减少或消失、月事正常等等。其实都是清脂减肥、体内淤积毒物尽数排出后的自然现象罢了!”
  身体好了,形象佳了。重新吸引夫婿目光了,水到渠成了,多正常呢?
  等前面两个怀了后,人们迷信轻轻茶,除了喝茶调理身体外。夫妻敦伦事,也必然不会少。没毛病、没防范,正当孕龄,没有好消息才奇怪呢好吧!
  宁楚格扶额,真是心里万千大道理不敢说,说了容易吓死亲阿玛系列。
  特别希望有专家来,给那些个愚夫愚妇们开一堂穿越女记忆中所说的生理卫生课!!!
  眼见着爱女都要炸毛,胤禛也不多说。
  只微笑提点:“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反正你以后灵机一动的时候小心着点儿。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给爷来个类似事件。可别说阿玛心狠,不管你。实在有心,但无力耳!”
  宁楚格伸手拉住他衣袖轻轻晃了几下:“阿玛不就想让女儿乖点,免得木秀于林被风吹折了?”
  “女儿听话便是了嘛!”
  “阿玛何必如此?不管您是光头阿哥、贝勒、郡王还是亲王,都是女儿的阿玛。是面上严肃无比,被十四叔奚落成大冰雕。实则面冷心热,极度重视家庭。无视甚规矩不规矩,直接把女儿扛在肩头的阿玛。”
  “忠君爱国如您,却早早就开始谋划,让女儿留在京城。只这一点,您在女儿心中就胜过万千了!”
  能被女儿这般理解,胤禛这心里啊!就好像三九天里喝了滚热的暖蜜水一样,咕嘟咕嘟不停地冒着幸福甜蜜的泡泡。
  欢乐的笑容忍都忍不住,可把诸位兄弟们惊呆的。
  胤祉甚至直接阴阳怪气:“哟,老四这是怎么了,笑得比捡了银子都开心?你倒是说说,让咱们大家伙一起乐呵乐呵啊!”
  这语气,当哪个是走江湖卖艺的么?
  素来瞧不上他,宝贝嫡子还正受人家爱女治疗的胤褆皱眉:“怎么,开没开席,老三你就开始醉了?别仗着老四性子好,不跟你一般见识就可着老实人欺负!”
  “就是!”跟四哥感情好,又因剃头事与老三结了仇的十三笑:“今儿乃是咱们满洲族庆之日,举国上下一片欢腾。百姓载歌载舞,共庆佳节。谁不是满脸喜色,怎偏三哥你?”
  “老十三你……”
  “我怎么?”十三微笑:“三哥倒是说说看,弟弟可有哪句说的不对?”
  这胤祉哪里敢说呢!
  毕竟当年敏妃孝期,他也不知道被哪个灰孙子算计着剃了头,好好的郡王就成了贝勒。明明他才是损失惨重的那个,却被十三那个疯子缠上。一言不合就开怼,稍有嫌隙就上拳头。
  他个文弱书生通常挨打,偶有那么三两次占上风,也必然便宜没等占完,就看到皇阿玛那愠怒的脸。跟着狗十三就开哭,边掉泪边语焉不详地告状。
  好像他不是在敏妃孝期内剃了头,而是杀了敏妃的凶手般!
  偏皇阿玛就吃十三那套,每每将他训了又训。
  已经栽了太多跟头的胤祉:……
  实不敢再招惹他,摇头:“没没没,是哥哥嘴欠了,十三弟勿恼!”
  十三冷冷一哼,一肩膀把他撞到边上。自己凑合到了胤禛身边:“弟弟也觉得四哥今儿尤其春风得意,可是有甚喜事?”
  这还用问?
  肯定是大侄女频频下厨 ,把这个吝啬鬼给吃美了!
  老大、老九、老十齐齐冷哼,想起那日膳毕,无情老四送他们出府时那句等闲别来,来也别赶着饭点来就气。
  简直堵死了他们的蹭饭之路啊有没有?
  虽然他们最近都挺忙。
  在兵部的老大被分了好一份繁琐又费时的差使,忙到脚打后脑勺。纯在工部应个卯,日常茶水一端,闲坐一天的胤俄都被派了好多活。工部挂职同时,更多忙自己私事的胤禟更惨到被抓了个现行。
  不但一堆公务砸过来,还总被老爷子追着臭骂。
  纨绔皇子二人组无奈,只能在皇帝老子的高压下兢兢业业起来。结果……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觉得八哥的眼神有点不对?
  可……
  以往他们哥俩游戏人间,把所有差使都扔给八哥的时候。他不是还良言相劝,说他们都是娶福晋大汉了,是时候努力上进。给额娘、福晋跟将来的孩子们争气了?
  哥几个都好了这么多年,胤禟、胤俄不愿意多想。可……
  被不孝子们生生撂下,吃了独食还馋他。气得他怒点了三天,各种不同做法的香辣蟹。美味没尝到,只往恭房跑得勤快。霸道皇帝康熙大怒,凡是那天在四贝勒府上用了膳的,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也甭想轻松了去!
  这只是个单纯的,来自于暴躁伤心老父亲的报复。
  哪想着出气之余,还硬让八、九、十铁三角之间起了嫌隙,怕不能再如以往亲密无间呢?
  若他知道,肯定得再亲自张罗波儿大的!
  一应蹭饭的都已经收拾过,只剩下个有空招待兄弟,不知道给老父亲送点的老四。才一进殿,群臣跪拜刚起。康熙便笑问:“听说胤禛今儿特别欢喜,可有甚高兴事儿?”
  被点名的胤禛从容出班,跪地行礼:“回皇阿玛的话,大清这个大家国泰民安。儿子小家妻贤女孝,阖家团圆。又值族诞吉日,儿子自然万分欢喜。”
  康熙:……
  这混蛋小子,是多怕朕开口,再把宁楚格留在永和宫?
  康熙一抬眼,就看见他身后的桌边,小姑娘正眉眼含笑、梨窝清浅地看着自己。让心里那点郁闷奇迹般消失,再不好意思当着孩子面儿,给她阿玛难堪。
  遂轻笑:“如此国泰民安家和的美事,确实值得高兴。来,朕与爱卿们共饮此杯!”
  群臣山呼万岁中,颁金节盛会算是拉开了序幕。
  除了最开始这点小插曲,和天气太冷、大殿太凉。所做的菜肴又多用荤油,大多数上面都凝着一层油。不但败胃口,还容易坏了肠胃外。
  乐曲悠扬,舞蹈唯美。
  就还挺欢乐的。
  执意跟来,唯恐好姐姐被扣在宫中的两小只也很高兴。只……远处欢欢喜喜而来,看着他们一家就哭到老泪纵横的庄亲王是怎么个意思?
  看着同样好奇,宁可吹冷风也不走的勋贵吃瓜团。
  宁楚格心里一突:不,不会那么巧吧?
  然而就是!
  已过天命之年还膝下尤空,为求子已经疯魔的庄亲王对着宁楚格深深一拜:“好孩子,多亏了你啊!你跟你的轻轻茶,简直是当世福音……”
  滔滔不绝的赞美声中,宁楚格的脸儿都绿了:“不不不,没没没,这真的是个误会。巧合,巧合来的。府上甭管有甚好消息,都是您们阖府共同努力的结果,与晚辈无关,与晚辈无关啊!”
  为了撇清关系,宁楚格也是万分努力了。
  可这消息太猛,太有爆/炸/性。
  让人想也不想地,就将她这解释定性为谦虚。四贝勒府上宁楚格格格与她巧手调制的轻轻茶,简直不孕不育患者福音这消息不胫而走。
  不信?
  不信您瞧瞧,五福晋、温宪公主、九福晋,这一个个可都是子嗣艰难的主儿!更有甚者,庄亲王……
  努力了多少年,也只得两三个格格,连个阿哥的毛都没有。
  眼看着大好的爵位就要便宜了别个。
  结果两罐子轻轻茶下去,你说怎么着?老树开花啦!一炮三响儿,盼孩子盼疯了的庄亲王当即老泪纵横,把小格格当救命恩人似的。
  外面如何宁楚格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只知道自己打从颁金节后就再也没了消停日子。
  今天这家王妃上门,明儿那家福晋请酒。亏得她虽只是个多罗格格,也得皇玛法指婚,否则……
  怕是风情各异的各家小阿哥都敢给她安排上!
  正满心烦忧中,正院那边差人过来问:隔壁八福晋赔礼,格格可有空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