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锅香辣蟹
  小弘昀拽了拽宁楚格裙角:“姐, 十叔跟十四叔这……这是演你说过的双簧么?”
  这话说的,宁楚格这个小辈儿简直没法接。
  与他们同辈的四爷却毫无顾忌, 怼起人来叫个不遗余力:“是一个白脸一个红脸, 合起伙来演戏,要在咱们府上蹭饭。啧,堂堂皇子阿哥, 瞧你们俩这点出息!”
  这话要是在以往, 十四得嗷地一声冲上去。
  什么亲哥不亲哥的,揍一顿再说。
  而现在?
  被宁楚格迁怒了许久后, 他可能克制自己对老四的厌烦了。闻言也恼, 却只死死皱眉, 粗声粗气地道:“那你说, 到底给蹭不给蹭吧?”
  “不给!”胤禛摇头:“你侄女刚从宫里回来, 舟车劳顿。还每休息过来呢, 哪有精神下厨?”
  宫中到四贝勒府这么点点距离就,就舟车劳顿了?
  所有人等:???
  都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再争气也不过是个格格,是他们的后生晚辈。给叔叔伯伯婶婶们做顿饭, 也不是甚了不得的事儿。老四/四哥至于这么驳他们兄弟的面子?
  乌拉那拉氏还正愁怎么礼貌而又不伤地拒绝, 不让自家格格被当厨娘一般使唤呢。现在爷给出了态度, 她当然随后跟上啊:“让各位兄长、弟弟跟弟妹们见笑了。”
  “实在宁楚格小小的人儿, 却一直替我们爷跟妾身在宫中尽孝。等闲难回来一趟, 咱们这做父母的心里啊, 都不知道多想孩子。好容易回来一趟, 便再舍不得她辛苦半分。”
  “不过府中厨下都被她亲手指点过,还有她早前做好的酱料等。也风味极佳,大哥与弟弟、弟妹们赏脸尝尝?”
  直郡王有求于人, 八贝勒出了名的温润如玉。
  老九每次都能买到轻轻茶, 还有大侄女附赠的小礼物。心里万分满意着,便看着好侄女面儿也不会拆台。他们仨一点头,老十、老十四自然也就不会反对。
  只八福晋郭络罗氏朗笑,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瞟了宁楚格一眼:“怪道满京城里都传四嫂子孝顺慈爱的美名,瞧瞧这拿个区区庶女都万般宝贝,视若己出的样儿,确实吾辈所不及啊!”
  这特特加重的孝顺慈爱与区区庶女两词,简直一击双杀。
  既表达了对宁楚格这区区庶女的蔑视,又暗指乌拉那拉氏虚伪做作,邀买名声。讨嫌到胤襈都快保持不住温润笑容,想问问她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所为何来?
  刚待开口替她描补几句,宁楚格就笑着点头:“嫡额娘贤良淑德,是玛嬷都赞不绝口的好媳妇。乌库妈妈跟皇玛法都称之为佳,八婶子的确多有不及。”
  一记直球,直接将郭络罗氏打蒙在原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宁楚格这小嘴儿跟爆豆似的,又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不过您也不必气馁,只好生调理身体,清肝火、忌辛辣油腻与生冷。脸上的痘痘很容易就下去了,坚持个一年半载,就能跟九婶子一样有好消息了!”
  那点小尴尬被抖落得一干二净的郭络罗氏气急:“你……”
  宁楚格摊手:“忠言虽利于行,却终究逆耳,八婶子不喜欢听也是有的。不过看着两家毗邻,血脉亲缘的份上。侄女还是不得不提醒您句,庶出不丢人。”
  “我额娘也是堂堂贝勒侧福晋,我们母女都是上了皇家玉牒的。我,二弟与三弟,都是正正经经的龙子凤孙。我们行得正,坐得直,会凭自己努力进取,获得属于自己的荣耀。到时候官场扬名、沙场立威,谁又会深究嫡庶?”
  “倒是您,一口一个庶字叫得清脆,有考虑过八叔跟在场所有叔叔伯伯们的心情么!”
  又一记绝杀,让在场几位爷看着郭络罗氏的目光都渐渐不善起来。
  看得她心下一慌,抬手就想抽宁楚格这个故意曲解,给她罗织罪名的破丫头。还是胤襈手疾眼快,死死拽住了她要行凶的手:“郭络罗氏,侄女是在提点你,教你做人,你别不识好歹!”
  “爷,妾……”
  “你什么你?快给大侄女道歉!”胤襈虎着脸,满满的不容拒绝。
  郭络罗氏张口欲言,就被十四懒洋洋奚落到脸上:‘若弟弟记得没错,八嫂子生母也跟咱们一样,不是个嫡出的?啧,那你有点说不过去啊!子不……’
  被胤襈狠狠一瞪,十四倒是没把那句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说出来。
  但就这,也足够郭络罗氏无地自容了。
  草草跟众人行礼,对宁楚格说了个对不住后,哭着夺门而出。
  胤襈再无奈、再郁燥,也只能歉然一笑,团团一个长揖行下去:“胤襈教妻不严,让哥哥、嫂嫂、弟弟、弟妹们见笑了。福晋幼年失父母,从小寄人篱下。”
  “便有郭罗玛法护持,也难免……”
  胤襈皱眉,似有万千隐衷不好说的模样:“总之福晋这个只有些敏感,偶尔尖锐了些。但真没坏心眼,只……”
  “请兄弟们海量汪涵这一回,我回去好好教她。改日再带她登门,给四哥、四嫂跟大侄女道歉。”
  “那还改日作甚?”直郡王皱眉:“你现在就该让她怎么跑出去的怎么回来!说好的求茶,结果张口就找茬?这也是个皇家福晋该有的涵养?回头爷往宫中给额娘请安,便请她赐两个得用的嬷嬷给你福晋吧。好生教教她礼仪规矩。再这般无状下去,八弟你丢的可能就不止脸了!”
  毕竟不独他们,便皇阿玛、皇玛法也都没一个正宫嫡出。
  郭络罗氏这一下下的,倒是往谁肺管子上戳呢?
  胤褆白眼,觉得这八弟啊,可越发不堪大用了。堂堂皇子,居然连齐家都做不到,还敢肖想什么!
  也就是念着他曾养在额娘膝下,他福晋有甚不妥,额娘在皇阿玛面前也不好交代。否则的话,胤褆还真不介意让他狠狠跌几个跟头。摔掉脑子里那些个不该有的想法,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阵营中。
  被训到脸面全无,还得躬身道谢什么的。胤襈再如何好性,也没法待下去了。只从怀中掏出张两千两面额的银票,想买一罐子轻轻茶。
  结果宁楚格摊手:“真对不住啊,八叔。就特别不巧,刚刚九叔那五罐子,就已经是这个月最后的量了。”
  “皇玛法口谕,侄女也不敢擅专。只能在下月的份额里给八叔留一份,请您等下月再来了……”
  “而且……”宁楚格皱眉,到底还是坦言相告:“八婶子看着珠圆玉润,实则内里极虚,又有些宫寒的毛病。本身饮食上还不肯节制,便有轻轻茶也只治标不治本。”
  “加上子……”
  子嗣事,向来非一人之功。八婶子纵然有些小毛病,您这肾水严重不足的,也很难让女子有妊。
  您二位就是不容易加上不容易,变成大大的不容易!
  可惜八贝勒府虽然跟四贝勒府毗邻而居,胤襈也没见过宁楚格几面。更不知道她在厨艺之外,最擅长用美食药膳之属给人调补身体。
  只当这孩子气性大,故意借机挖苦奚落他跟郭络罗氏。
  连话都没给说完,就摆手:“那行,就劳烦侄女了,这银票你收着。八叔还有事,就先走了。”
  ???
  宁楚格看着八叔狼狈窜逃,生怕她追上去继续说的样子。就不免深深叹了口气:“这还真是……”
  “年纪小,名声不显,金玉良言也无人肯信啊!”
  在梦里,多少人各种天才地宝捧到她面前。只求她大发慈悲,给开个食补的方子呢?能被无偿指点几句,那更是祖上积德的好事。
  得了好儿的更一个个敲锣打鼓地上门致谢,恨不得昭告天下般!
  哪像现在???
  众皇子福晋等:……
  得,小姑奶奶你可别说了,再说下去,老八/八哥两口子都要活不出来了。
  倒是已经彻底信服了爱女能耐的胤禛点头:“既然知道这个道理,以后还是踏踏实实地勤学苦练。等能耐大了、声名显了,自然不怕再有那等有眼不识金镶玉的!”
  “对对对!”乌拉那拉氏更摸了摸宁楚格的发顶:“好孩子别气馁,终有一日,你八婶子会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其余人等:……
  停停停,你们两口子可别这样,别把好好的孩子给教歪了!!!
  像郭络罗氏那么狂悖不好,自信到狂妄也不是甚好事儿啊。
  一连串的不赞同中,唯独坚信宁楚格真有两把刷子的胤褆笑:“好侄女莫恼,大伯相信你。信你绝不回无的放矢,真能把你弘昱的身体调理好。”
  “嗯!”宁楚格笑:“大伯果然有眼光,不过……”
  “弘昱这身体,大抵是伯娘当年频繁生育,耗空了身体。以至于弘昱胎里带着弱,加上早产,幼年又失了照顾。多种因素加起来,造成他如今这般羸弱。”
  “若大伯与弘昱信得过,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侄女虽不是医者,但大伯若愿让我一试,也得让弘昱听我的!”
  “否则侄女便有华佗扁鹊之能,也治不好不听话的病人。”
  胤褆略一沉吟,弘昱自己却已经先点头答应:“没问题,弘昱听堂姐的!只要姐你能让弘昱如普通孩子一般,皮实、结实,健健康康。”
  “随自己的心意去习武练剑,做个如阿玛一般的巴图鲁。弘昱便听堂姐的,便姐你让弘昱上刀山、下油锅,弘昱都绝不眨一下眉头!”
  “咳咳,那倒不用。”宁楚格笑着摆手:“只用着我开的食疗方子,每日多晒晒太阳。等好些后,循序渐进地多跑跑动动。明年这时候,你就能冲着巴图鲁努力了。”
  “不过……”
  “你这底子实在太差,便将养好了也得注意着。十八岁之前别急着大婚,也别纳许多妾。否则子嗣艰难不说,还容易活不到老……”
  乌拉那拉氏哪想着破孩子居然众目睽睽之下放如此厥词呢?
  反应过来后,忙死死捂住她的嘴:“知道你是关心弘昱 ,为他的身体着想。但也好歹注意下措辞,怎么甚都顺嘴胡吣?”
  “亏得在场都是自家叔伯婶子,再如何也不会编排自己侄女儿。否则你这大好名声还要不要!”
  差点儿被嫡母捂死的宁楚格:……
  就深深吸了两口,特无奈地耸耸肩:“医者如父母,哪儿还会在意自家孩子性别呢?只殚精竭虑,想着怎生把孩子治好。嫡额娘您啊,多虑啦!”
  被‘嫌弃’的乌拉那拉氏还没说甚,胤禛不干了。
  狠狠横了破孩子一眼:“你也说那是医者!伤患在医者面前自然无需避讳,可你这丫头只是个厨子不是?”
  “还是个顶着皇家名儿的厨子。”
  “一言一行,本就够引人注目了,还敢不低调从事?”
  四大爷训起人来,那可真是……
  话毒且多。
  绝对从脑瓜顶损到脚跟底,让被训的那个生无可恋,简直怀疑人生。连原本还听得津津有味的老十、十四都不忍卒听。忙伙着胤褆、胤禟一起从旁劝说。
  艰难逃出升天的宁楚格擦擦脸上虚汗,特真诚地团团福了一福:“侄女这厢多谢大伯、九叔、九婶、十叔、十婶与十四叔了。这就往厨房炒两道小菜,权当谢礼。”
  原本就要告辞的众人:???
  就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赶紧纷纷坐下。
  宁可瞅着老四/四哥那黑如锅底的臭脸,也绝口不提打道回府事。
  就等着谢礼上桌,好见识下被皇玛嬷、皇阿玛跟德妃娘娘赞不绝口。老十四吹到没边儿,让无逸斋里诸多皇亲贵胄馋到口水三千尺的佳肴,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阿玛跟嫡额娘为了自己不变小厨娘,疲于应付叔叔伯伯们的蹭饭,都不惧得罪人了。
  宁楚格自然也不会拂逆他们的爱护之心。
  说两道小菜,就真的只有两道小菜。
  正巧厨上有篓子新来的团脐大河蟹,一个个的膏满黄肥,鲜活得很。宁楚格问过,并没有甚具体安排后,便决定用它们来做道干锅香辣蟹。
  作为府上唯一的格格,她可素来都是四爷的掌上明珠。
  自然谄媚者众。
  等弘晖阿哥被救,被护着、照顾,彻底成了个姐控。连福晋都着了魔似的,真把视如己出四个字放到行动中后。她在四贝勒府种的地位,可不就越发的水涨船高?
  才甫一进厨房,所有人就恭恭敬敬请安,并表示愿意为格格打杂。
  可宁楚格频频下厨,为的可不就是个修炼么?
  全都交给旁人做,她还怎么进步呢!
  宁楚格摇头拒绝:“我只做两道小菜而已,其余的菜色等还得劳烦各位。只留个灶眼,给我个烧火的就成。”
  没有灵力什么的,就是这样不好。
  都无法自由控火。
  好在普通的柴火虽比灵火费事也脏了点儿,却只有一股灵火没有的生活气。
  众人齐齐行礼,有条不紊地开始忙活,只是眼角余光总忍不住往格格的方向瞟。
  厉害厉害,不愧是太后、皇上、德妃娘娘都夸的!
  瞧那芊芊十指灵巧的!
  一掀、一拽、一剪、一丢。姿势娴熟、动作优美。仿佛分花拂柳般闲适的,就把半筐子螃蟹去腮、剪脚、分块儿。
  再把莴笋、胡萝卜山药切成条,准备好一应的配料。
  把腌好的螃蟹下锅炸到金黄,山药也炸好。
  小火把辣椒、蒜煎好,放葱姜八角等炒香。倒入莴笋、胡萝卜炒好,放调料。倒入螃蟹和山药等,调好口,焖上一会儿就能装盘。
  说起来挺简单的做法,贵就贵在宁楚格长得好、动作优美。
  在食修技能的加持下,还能去掉食材中的杂味。
  这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腥到难以下口的河蟹被她稍稍一处理鲜美无比。再加上那还栽培在花盆中,被当成观赏植物的辣椒的应用。
  那呛辣迷人的味道一出,厨房里除她之外,全员口水。
  端上桌后,也得赞誉一片。
  对她厨艺知之最深,也最馋的胤祯甚至还没等兄长们叙完话,就先悄悄捞了一个塞嘴里:“嘶,好辣好辣好辣!大侄女你这勇用了多少茱萸啊,居然辣成这样?”
  脸上登时都冒汗珠子啦!
  不过辣过之后,是极致的香与鲜。让人垂涎三尺,欲罢不能。
  屏风之后,与嫡额娘、九婶子、十婶子单成一桌的宁楚格扬声回道:“十四叔误会了,我这香辣蟹里面丁点茱萸都没放,只放了些个辣椒,也就是你们说的番椒。”
  “啊?”胤祯愣:“那玩意儿不是盆栽么?春时观叶,夏季观那素素白白的小花。到了秋天,红的、绿的果子挂满枝,煞是好看。”
  宁楚格乐:“十四叔说的没错,但那果子可不仅仅能看,还能炒菜、能做调料。”
  “青时摘下,洗净切块,与肉片、蘑菇等同炒。清新中带着微微辣意,口感极佳。但红了、干了,碾碎为末,又是味极好的调料。辣味纯正,能暖身抗寒,丰富口感,让人欲罢不能……”
  只暖身抗寒这四个字,就让直郡王跟胤禛眼前一亮。
  分别想起冬日边疆的兵勇与屋破衣单的百姓,琢磨着这东西若能推广开来……
  而胤禟则在调料二字上面打转,想着这新鲜玩意要是能用在自己新开的酒楼里。还愁不客似云来,日进斗金?
  哥仨这么一走神,可就便宜了十四。
  就见他左右开弓,筷子都快舞出残影。见他吃得这么欢乐,老十哪能不跟着尝尝?结果这一尝,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等三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偌大海碗中,已经被他们哥俩搂得只剩下浅浅一层底。
  气的直郡王咬牙,胤禟瞪眼,胤禛更想一巴掌拍死这俩丢人现眼的。
  好歹也是个皇子阿哥,甚山珍海味没用过?居然因点子螃蟹寒碜到如此,然而……
  等他们拿起筷子,品尝到香辣蟹的滋味后。
  拳头齐齐硬了,想跟那俩憨憨干架:猪么?居然那么能吃!兄长在座呢,居然一点恭谨谦让都不讲?
  十四:???
  爷可是连皇阿玛都不曾让过的勇士!
  哥几个唇枪舌剑为干锅香辣蟹,对面十弟妹也连连举箸,四嫂吃到香汗微微也不肯放弃。保持身形中,拒绝一切重油之物的九福晋终于扛不住。瞅了身边伺候的丫鬟一眼,对方知机,赶紧用公筷夹了块蟹肉。
  只没等送到她碗中呢,宁楚格就略带歉意地张口:“侄女见这蟹好,一时嘴馋,倒没考虑许多,忘了九婶如今吃不了这寒性吃食了。”
  ???
  十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眨眼,用她生硬的汉话问:“为什么?明明,这么好吃!你十叔他们,都快打起来了……”
  咳咳!
  胤俄隔着屏风猛咳,阻止傻福晋继续口无遮拦下去。堂堂皇子阿哥为了点子螃蟹大打出手,这话说出去能听么?
  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及时捂嘴,但看着宁楚格的目光中还是满满好奇。
  连九福晋董鄂氏都笑问:“是啊,大侄女,这是为何?”
  宁楚格歪头:“九婶这许久没往香辣蟹上动一筷子,不就是顾及腹中的小堂弟么!”
  哈???
  董鄂氏愣,继而满满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楚格:“小,小堂弟,大侄女是……是说我……我怀上了?可……可怎么可能呢?我,我拢共也才喝了一个多月,不到俩月的轻轻茶,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那么快?”
  这话说的,宁楚格满脸黑线:“轻轻茶只是清脂减肥而已,没有助孕的功效!”
  “嗯嗯嗯,没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闻言过于激动,已经转过屏风到了自家福晋面前的胤禟满口子应和:“大侄女别见怪,你九婶子啊,就是期待了太久。喜出望外之下,才有点语无伦次。”
  简单替福晋解释了两句后,胤禟还难得跟自己最最瞧不上的胤禛拱了拱手:“劳烦四哥行个方便,让府上府医给福晋把个脉?”
  胤禛黑脸:“小丫头随口之语,不过讨个口彩而已,你还真信?”
  其实不大信,可万一呢?
  胤禟大婚也有几年了,福晋董鄂氏一直未见开怀,几个妾侍也只给他添了三个小格格。
  有那嘴损的,都开始造谣他以皇子身投身商贾事与民争利,以至于损了阴德。以后怕都是个宜女命,要靠过继才能继承爵位了。
  胤禟虽不信那狗言狗语,但嫡子呢,哪个不爱?
  说句大不敬的,太子不就是占了个嫡字,才力压诸位兄弟三十来年。不管怎么放肆悖逆,还是屡屡被皇阿玛轻拿轻放?
  被胤禛这么一问,他登时扬了扬头:“信,怎么不信?我大侄女聪慧灵秀,看了那许多医术、找了那么府医、太医请教。耳濡目染学了些医术怎么了?而且药食同源!”
  胤禛冷哼:“懒得听你废话!不过咱丑话可说到前头,若真是好消息,自然宾主尽欢。若不是,你小子可不许给爷犯浑。否则以后别说五罐子轻轻茶,爷保证你连五片都买不到。”
  胤禟才将将皱起眉头,宁楚格就笑着举手:“嘿嘿,侄女的孝顺,那可是皇玛法都点名称赞过的。”
  阿玛说不卖,那就肯定不能卖!
  亲九叔也概莫能外。
  胤禟咬牙:“放心,爷不是那等不通情理之人。”
  后患既然解决了,府医来的可就快了。
  董鄂氏紧张地把手往脉枕上一放,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度让诊脉都无法进行。
  几度强自放松后,才终于听到府医那句恭喜:“虽然时日尚且,但确是喜脉无疑。”
  董鄂氏一愣,继而眼泪一对一双地往下掉:“多亏了轻轻茶,哦不,多亏了大侄女。才让九婶这夙愿成真,谢谢,谢谢。你跟轻轻茶,简直天下女子的福音……”
  宁楚格扶额,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没没没!兹事体大,九婶可千万别乱说。”
  “现在这每月一百罐子都已经要了侄女半条小命,您总不忍心让侄女小小年纪就变成炒茶女工?若变成炒茶女工真能给天下百姓谋福利也行呢,但那茶真没有助孕效果!!!”
  “一切,一切都只是巧合。”
  那也太巧了吧?
  别的且不论,五福晋、温宪还有眼前这个董鄂氏。个顶个的求子若渴,为了顺利抱上麟儿,一个个求神拜佛什么招数没用过啊?偏方秘药吃的,就差坏了身子了。
  也硬是没甚作用,都是喝了轻轻茶之后才传出喜讯。
  只想想这个,老十跟十四就扛不住啊!
  尤其老十,他跟老九可是同年大婚。现在九哥已经嫡子在望,他却没有丝毫动静。这怎么不让他心急如焚呢?
  马上、立刻从轻轻茶入手啊!
  当然,同样的轻轻茶,两人讨要方式绝不一样。
  从四贝勒府上出来,老十九缠上了他九哥。连银子都不拿,全靠一张厚脸皮:“九哥,九哥,亲九哥哎!横竖嫂子都已经怀上了,你那许多轻轻茶也用不了,不如分给弟弟两罐子啊?”
  胤禟冷笑:“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就这五罐子,都花了爷万两雪花银,还搭了好大脸面。”
  “张口就是两罐,却提都不提银子,你倒是好大的脸!”
  “嘿嘿!”胤俄笑得十分谄媚:“那有啥法儿,谁让我是九哥最疼爱的弟弟呢?提银子,显得多生份呢?弟弟大手大脚,还欠着国库的银呢,九哥又不是不知道。”
  “九哥,好九哥,你就施舍两罐吧!你看嫂子都怀上了,你弟媳妇也不能落后太多啊。否则将来俩孩子差太多,可怎么像咱哥俩一样,做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胤禟:……
  就更不想给了有没有?
  免得自己总被这货抢劫不算,还把儿子搭进去!
  但说归说,哥俩都好了十几二十年,胤禟还能真瞅着最好的弟弟?再怎么吐槽,还是舍了一罐子去。
  胤俄也不说话,就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气得胤禟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小子别给爷得寸进尺!这,别看这五罐子茶,好像挺多,实际一罐子也就二两。翊坤宫每月三罐,额娘两罐子、姨母一罐子,爷跟福晋共用两罐。”
  “这一罐,都是爷从自己嘴里抠出来给你的。顶,顶多你先拿回去喝着,下月爷也给你,直到你福晋有好消息!”
  “嘿嘿!”胤俄这才眉开眼笑:“弟弟就知道,除了额娘外,只有你最疼我。便福晋,都不能跟九哥相提并论……”
  胤禟鸡皮疙瘩起一身,抬脚就踹在他后臀尖儿上:“滚滚滚,少在爷这儿恶心人!”
  胤俄也不恼,笑嘻嘻捂着臀:“成,弟弟这就滚,这就滚,不耽搁九哥照顾嫂子。”
  同样的手法,同在兄长处赖皮。十四只会比老九更理直气壮。甭管胤禛怎么冷脸,他也浑然不惧:“快别说甚限购不限购的,弟弟也不购!”
  “只让亲哥抬抬手,将你的随便给我一两罐子。”
  “可别说你没有!”
  “大侄女最是孝顺,连皇玛嬷、皇阿玛跟额娘都不在限购之列。你这个当阿玛的,肯定更不在。给弟弟装两罐子没说的,不然……”
  “我回头给额娘请安的时候,就在她耳边一直念叨香辣蟹的好吃跟竹荪汤的鲜美。”
  “让额娘思念孙女心切,再着人把大侄女接回宫!!!”
  若目光能够杀人,那么眨眼功夫,就足够胤禛将这混账弟弟对穿个百多个回合了。
  卑鄙如斯,能是他亲弟?
  胤祯昂头,半点不以为耻:“你要是不答应,我,我还就不走了!吃在你府上,住在你府上。甚时候你答应了,甚时候再回宫去,正好给大侄女试菜!”
  胤禛不但不怕,还让福晋在前院帮他准备个客房。大有要茶没有,你小子住到天长地久也没有的架势。
  胤祯:……
  就很意外。
  毕竟在他的设想里,老四就该板着冰山脸,极为厌烦地塞过来一罐子茶。让他滚滚滚,赶紧滚,马不停蹄地滚。别在四贝勒府上多待一时一刻,免得脏了他的地儿!
  就没想到他还能不按套路出牌,真个将他留下。
  不过……
  听说大侄女爱下厨,尤其喜欢给家人长辈做好吃的。那她这久未归府,可算回来了,还不得好生孝敬下阿玛额娘?
  想想这个,胤祯就忍不住双眼晶亮,默默咽了咽口水。
  继而乖巧拱手:“如此,弟弟就打扰四哥了。劳烦您派人跟宫中打声招呼,说弟弟与四哥相谈甚欢,愿意多在府上住一段,多多聆听四哥教诲。”
  虽然事实上,他只想蹭饭,半句教诲也不想听。
  但皇子阿哥呢,总得要点脸面不是?
  胤禛:……
  就很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心说这等骗鬼的话,你便有脸说,皇阿玛跟额娘也没胆子信啊!
  传到自从索额图死后,越发偏执敏感,简直草木皆兵的太子耳朵里。
  万一他再哪根弦搭不对,真个信了……
  简直想想就是灾难好么?
  并不想冒这个险的胤禛着人递信,说十四弟心悦四贝勒府美食,拟在府上盘桓数日。每日起早骑马入宫,回无逸斋上课。散学后,再出宫往四贝勒府上用膳。
  当兄长的不甚赞同,但也不好拒绝。
  只能尽量照顾好他,督促他学习云云。听着转述,德妃都能感受到大儿子满满的无奈。
  见识过那傻小子为了口吃的,连老子娘都顾不上的荒唐后。德妃可干不出来闭着眼睛吹十四怎么怎么乖巧,定是胤禛当兄长的过于拧歪。弟弟有心亲近,还被嫌弃至此的事儿来了!
  只对到点儿习惯性来蹭饭,啊呸!是用膳的康熙歉意一笑:“皇上您瞧,十四都大婚的阿哥了,还跟小孩儿似的。”
  “可真是……”
  “净长吃心眼儿了!”康熙冷哼,毫不留情地批判他:“每日里骑马进宫,散学再回四贝勒府?”
  “平日进学,也没见他这般用功。文不成武不就的,倘大个阿哥还跟一众小皇子、皇孙们混在无逸斋。不思为国效力,为朕这个皇阿玛分忧,他羞也不羞?!”
  德妃:……
  虽然那小子已经大婚了,按理说是该开府建牙。有自己的班底,准备入朝为官了。可……
  不是您说十四色色样样都好,只是过于年轻跳脱。
  一时间担不起大任,还得多雕琢些时日。方能有所建树,成为大清的栋梁之才?为此连他出宫建府的日子都给推延了。
  可皇帝正在气头上,这话德妃也不敢说。
  只微笑附和:“皇上息怒,回头妾就嘱咐他。可别一天到晚的孩子心,快把心思都用到学业上。他们这些个皇子阿哥但凡争点气,也不用皇上您每日里殚精竭虑。醒来梦中,无不惦念着国计民生……”
  给皇帝顺毛这活儿不好干,胜在德妃娘娘专业水平高超。
  好劝歹劝的,总算让康熙怒火微平。没有命人即刻往四贝勒府,把十四那个不孝子逮回来。
  可翌日清早,早膳又是摆盘精致仿若艺术品。到嘴却满满匠气,还没有好孙女简简单单白粥可人的御膳房出品。
  康熙只略用了几筷子便停下,越发气十四那个逆子。
  混蛋玩意儿只顾自己快活!
  都要在老四府上安营扎寨了,也不知道给他这个皇阿玛带回来点儿。说好的最最孝顺贴心,愿意为大清、为他这个皇阿玛奉献一切,万死不辞呢?
  骗子!
  越想越气的康熙连折子都批不下去了,搁下御笔就往无逸斋方向。
  怎么看,怎么有点杀气腾腾。
  知悉此间种种,隐约能猜到点帝心的梁九功嘴角微抽,忍不住默默为十四阿哥点了根蜡。
  就,希望他在蹭饭之余,也有用心功课吧!
  一阵微风说过,正得意洋洋,跟十三大说特说的十四狠狠打了个喷嚏。但他毫不在意:“定然是大哥、十哥他们在羡慕嫉妒恨。眼红爷近水楼台,比他们多尝了许多美味。”
  “至于吗?”
  “嘿嘿,十三哥咱们干脆点儿,把那个吗字去掉。就是至于,相当的至于!”
  “十三哥你昨儿没一道是不知道,咱大侄女那手艺绝了。她能把螃蟹分吧分吧,用油炸得香香酥酥的,再加上山药、莴笋、胡萝卜之类。简单处理好,再用上许多辣椒。”
  “啧,那滋味儿。又香又辣又鲜,简直让人欲罢不能,连配料都好吃到哭。过后再喝上一碗轻轻茶,都不怕嘴上享福屁股遭罪。”
  “还有那竹荪汤,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怎么处理的。反正就一个字儿,鲜,两个字儿好吃。要不是我跟老十趁着大哥他们不注意,干掉了几乎一海碗的香辣蟹。肚子里实在没地方,我都能喝十碗!”
  十三一心苦学,想着将来出人头地,好给天上的额娘争气、替两个妹妹撑腰。
  在口腹之欲上,倒也不多看重。
  遂十四说得再如何精彩纷呈,他也只是含笑静听。并提示他整理整理仪容,马上课间休息结束,先生要来上课了。
  十四哀嚎:“学学学,翻来覆去就那么点,哪儿还用学呢?都刻在脑子里啦!好想从无逸斋出去,上外头开府建牙。这样就可以求皇阿玛给弟弟安排在四哥家隔壁,好时时过去尝大侄女手艺了!”
  至于他家左近已经满了,并没有合适地方这事儿?
  十四觉得他完全可以跟八哥商量下。
  然后两人一起求到皇阿玛面前,交换下府邸的位置。到时候他求饭得饭,八嫂子可以眼不见心不烦。岂不是两全其美?
  好的十四都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结果还没等他跟十三分享自己的高招儿呢,就看十三哥眼角抽了筋儿似的。连连眨动不停,接着,他这臀部就又传来一阵剧痛。
  这这这……
  无逸斋的先生都这么嚣张了?居然敢殴打皇子啊!
  十四咬牙抬头,就看到皇阿玛无限愠怒的脸。吓得他生生咽下所有的愤怒恼恨,赶紧爬起来跪下,笑得比哭都难看:“儿子,儿子胤祯叩见皇阿玛,皇阿玛万福金安。”
  康熙冷哼:“一大早就听你这混账小子放如此厥词,朕实在难安啊!”
  哈???
  十四懵逼,一脸不懂地看着亲阿玛。
  后者的问题就如洪水般,铺天盖地漫卷而来:“翻来覆去就那么点,根本不用学?全都牢牢刻在脑子里了?”
  “没看出来嘛,咱们十四阿哥还是个博闻强记的天才。那你说说《大学》第三十二页都讲了什么内容?有多少字?又阐述了作者的什么思想?从中,你又学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