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或许,这便是元朗,对其第一印象大为不好的原因之一罢。
  “薛某```二十有七了。”
  甭管元老爷面色是好是坏,那薛平山依然神色寡淡,却也有问必答。
  二十七?
  元朗闻言似乎有些不信,顿时蹙着眉,又再次将对面那人细细端详了好一阵,半晌,嘴里轻哼了一声,似乎低声嘀咕了一番,不过,面上的神色倒是微微缓和了几分。
  二人对话时,沈媚儿难得乖顺,只微微低着头,静静听着二人的对话。
  听到二十有七时,她嘴角微微抽动了下。
  二十七,可也不小了,比她整整大了十一,噢,对了,她其实才刚满十五不久,这样算下来,他可整整比她大了一轮。
  前世媚儿言语虽刻薄,有一句话却还是在理的,那便是:老牛吃嫩草。
  老家伙。
  哼。
  除了媚儿,一旁的武氏父子似乎也听得有些疑惑,不知眼下这场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沈老二见状,便难得开了口,冲武宏缓缓解释道:“是这样的,武兄,原是小女昨日在镇上游玩,被街上玩劣的混子拦街欺负,是薛老弟路过将小女救下的,薛老弟是我沈家的救命恩人。”
  沈老二缓缓描述着。
  武宏闻言,有些诧异,诧异之余,又不由有些疑惑不解。
  既是救命恩人,自该千恩万谢,感恩戴德才是,且以元兄的气量与品性,自该倾囊相谢的,他不过是在路上中途帮元家押运了一匹货物,元朗便大为感激,当即恨不得与他结下兄弟之情,甚至还想将自己的宝贝外甥女嫁到他们武家来,眼下这小薛既是救过其外甥女,缘何元兄反倒是对其一脸敌意,甚至还隐隐有些刁难为难的意思?
  武宏拧着眉头思量了一阵后,不久,眉头微微一跳,莫不是这其中有何隐情不成?
  救人?怎么救下的?什么情况下救了人,还隐隐遭恨?
  似乎不难猜测。
  且观那元兄的神色,说是在刁难为难,可句句全是在盘问,瞧着所问句句全是在套问家底。
  今儿个可是武元两家相看人家的,这会儿元沈两家对他们家英哥儿压根没有半分眼神了,怎么瞧着瞧着,全瞧到另外那人身上去了?
  思及至此,武宏心中警中大作,正要发作,却见这时元老爷听了沈老二的话后,忽而起了身,端起手中的酒杯,冲着对面的薛平山,一字一句道:“瑶瑶是虽是我外甥女,却跟我女儿无异,薛兄弟既是瑶瑶的救命恩人,便是我整个元家的救命恩人,薛兄弟日后若有需要,我元沈两家自当倾囊相助,我元某人素来敬佩热心人,这第一杯我敬小兄弟的古道热肠!”
  说罢,元老爷端起手中的酒杯,忽而一饮而尽。
  一整杯酒下肚,元朗面不改色,少顷,还不待对面的打铁匠回应,元老爷便又再次端起了酒壶给自己续了一杯,复又举起了起来,冲对面的人道:“这第二杯,自然该敬薛兄弟的救命之恩,至于这第三杯嘛,便敬薛兄弟罔顾生死,征战沙场,为匡扶天下安宁,奔赴沙场之英武之举,这杯,元某一口干下了。”
  元朗一口气灌了三杯后,众人以为终于要停下来了,不想,下一刻,却又见元朗再次一连着倒了三杯酒,齐齐摆在了自己桌前,他二话不说,直接端起这三杯酒一一一口饮尽了,这一举动,惊得桌子上所有人全都瞪直了眼,六杯酒下肚后,元老爷脸上终于微微泛红了,元朗甩了甩脸,冲薛平山,道:‘至于这三杯,便当作是赔罪酒,元某方才怠慢薛兄弟了。”
  又道:“元某喝了,薛兄弟随意。”
  元朗一脸爽朗大气的说着。
  只是,目光却一直落在了薛平山脸上,似乎还微挑了一下。
  也不知是在挑衅,还是如何。
  沈媚儿见了,不由咬了咬唇看向了打铁匠。
  打铁匠应当是能喝酒的,他平日里不喝的,只陪爹爹喝过酒。
  沈媚儿不知他酒量如何。
  舅舅常年在外奔走,酒量海了去了,这六杯下肚后,几乎是面不改色,打铁匠便是能喝,也绝对不是舅舅的对手。
  舅舅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辈子瞅着,比上辈子针对那打铁的,针对得更加厉害了?
  她这辈子可没往舅舅跟前上过眼药啊。
  沈媚儿一时纠结不已。
  范氏见状,不由抬脚,朝着桌子底下的元朗脚上踢了两脚,顿了顿,只笑了笑,冲着那个沉默寡言的身影缓缓道:“这老家伙就爱吃酒,一口气喝下这么多,一准该闹肚子里了,这个,小薛啊,你若是吃不了酒,便莫要跟着吃,酒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吃多了对身子不好。”
  范氏怕薛平山为难,立马出来给他打圆场。
  不想,范氏话音刚一落,却见薛平山微抿着嘴,似乎朝着范氏看了一眼,目光收回时,从范氏身旁的沈媚儿脸上掠过,似乎看了一眼,又似乎没看,不多时,只见薛平山端坐在座位上,却是缓缓提起了桌子上的酒壶,缓缓倒了杯酒,一言不发的端起,送到了嘴边。
  一杯,两杯,三杯```五杯,六杯。
  他的动作不缓不慢,慢条斯理。
  饮酒时,不急不缓,只一口一口接连着将整整六杯缓缓送入了腹中。
  两人均未曾用食,肚子里是空的。
  元朗是吃酒的老手,即便如此,一口气六杯酒下肚后,脸面都有些微微泛红了,不想,这人,竟面不改色,脸上竟没有丝毫波动,就跟在吃白水似的。
  酒饮尽后,杯子缓缓置于桌面。
  薛平山朝着对面的元老爷缓缓点了下头。
  整个桌面上一时变得寂静无声。
  至此,元朗看着薛平山的目光渐渐开始不同了,先是凌厉,试探,端详,打量,后是为难,刁难,故意激怒,最终变得平静而复杂。
  “好酒量,不愧是从战场上回来的!”
  元朗定定的盯着薛平山,良久,一字一句道。
  话音一落,元朗终于缓缓落了座,没有继续再敬了。
  沈媚儿见了,顿时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
  片刻后,目光投向了打铁匠,面色有些诧异。
  这浑人,原来是个深藏不露的大酒鬼。
  瞧着约莫比舅舅还能喝呢?
  沈媚儿心里惊诧过一阵,不多时,缓缓提起了筷子,正要给舅舅夹菜好提醒垫垫胃,不想,对面的武宏这时忽而笑着大声出声道:‘薛兄弟好酒量。”
  说着,武宏大笑着站了起来,手中直接拎起了酒壶,哈哈大笑道:“原来薛兄弟小小年纪,不仅上过战场,还如此侠义心肠,着实令人敬佩,来,薛兄弟,武某最是佩服这等敞亮人,来,武某人今儿个敬你一杯!”
  武宏亲自替薛平山倒了杯酒,自己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后,只指着一旁的儿子武连英冲其道:“薛兄弟眼瞅着比我家这浑小子年长不了几岁,却着实要出息多了,不仅练得一手锻造的好手艺,且武某瞧着,薛兄弟似乎还是个练家子。”
  武宏边说着,边将手搭在了薛平山肩膀上,用力的拍了拍。
  这一手掌下去,果不其然,只见手掌下的肌肉骨架硬邦邦的,一身的腱子肉。
  话音一落,武宏淡淡抬起了下巴,瞥了眼一旁的武连英。
  武连英会意,立马起身,端起了酒杯朝着薛平山高举了一下,随即一口而尽,片刻后,他抬起了手臂,擦了擦嘴,继而又盯着薛平山一字一句道:“连英自幼苦学武艺多年,不说功夫多少精湛,却也学了些皮毛,连英生平最是敬佩武艺精湛之辈,薛兄若是个习武之人的话,今日不知薛兄可否给连英个脸面,与连英比试切磋一二?”
  话音一落,武连英只缓缓抱拳,朝着对方作了个揖,抬目间,武连英似乎朝着对面沈媚儿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微微抿着嘴,朝着薛平山做了个请的动作。
  沈媚儿见了,顿时神色一愣。
  这```这什么个情况?
  这姓武的,是要找打铁匠单挑么?
  他这不是找死么?
  打铁匠是什么人,他```他可是打死了一只老虎的人,他可是洛水镇赫赫有名的打虎英雄啊。
  这这这个叫武连英的,看似英武不凡,一身力道,瞧着应该有几分真章,可是便是再厉害,厉害得过老虎去么?
  沈媚儿愣了一下,随即,竟一时没能忍住,随即发出了一声短促的轻笑声来,意识到不妥后,沈媚儿立马咬住了嘴,又抬手捂住了嘴,然而双肩却没能忍住,竟拼命颤动了起来。
  武连英立马嗖地一下抬眼朝着沈媚儿看了过去,一脸的迷茫,一时不知她在笑些什么。
  再一抬眼,又见整个桌面上的人纷纷一脸狐疑。
  元朗瞪了沈媚儿一眼。
  范氏与小元氏也齐齐看了她一眼。
  唯有沈老二挑了挑眉,看了沈媚儿一眼,不多时,还不待薛平山回复,便先他一步开口道:“比试切磋恐误伤了人,不若还是先且用饭罢,日后横竖有的是机会。”
  这话听在了武连英耳朵里,却仿佛听到了几分对对方的维护,及对自己好似认定了必败之意,武连英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年轻气盛,又加上在这样的氛围中,不愿被人看弱了去,武连英不由撑了撑身板,难得坚持道:“就切磋一二,不会伤了和气,还望薛兄成全。”
  一旁的武宏见状,沉吟了一阵,便也笑着附和道:“年轻人么,就该比划比划,增长些见识,只要不伤筋动骨的,随他们去吧。”
  说着,武宏拍了拍薛平山的肩膀,道:“小薛,去吧,这小子往日里气焰不小,就全当替我收拾收拾他了。”
  武宏一脸不客气的怂恿着。
  薛平山看了武连英一眼,正好对上了武连英微微敌意的目光,薛平山微微蹙了蹙眉。
  这时,只见沈老二再次开口,却是踟蹰了片刻,终于道出了实情,道:“武兄,实不相瞒,英哥儿不是薛兄弟的对手。”
  说着,沈老二斟酌片刻,方缓缓开口道:“不知武兄可否听闻,前些日子,洛水镇沈家村有恶兽出没,那恶兽下了山,扰乱村民,还险些将村子里的小儿叼了去,后有人上山为民除害,直接将那恶兽屠杀了。”
  说罢,沈老二抬眼看了薛平山一眼,只缓缓道:‘此人便是薛兄弟。”
  沈老二话音一落,全场惊愕。
  第55章 打擂台。
  那恶兽指的是出没沈家村的那头恶虎?
  那恶虎是被眼前这铁匠给打死的?
  所以, 眼前这彪形大汉竟是```竟是前些日子在整个沈家村,洛水镇,甚至是洛水县传得沸沸扬扬的打虎英雄?
  要知道, 猛虎出没这一事迹,太过震撼人心了,就连元陵城都传得沸沸扬扬。
  武氏镖局常年在外奔走,运送货物, 自然对此事有些耳闻, 上月押镖至元陵城便听到了这一消息, 为此, 整个镖局的人还一连热议了好几日, 有些好事得力的,还曾或嘲讽或吹嘘或膜拜了一阵。
  此番武连英随武宏前往洛水镇, 临走之前, 还被人叮嘱了一番, 只道有机会去打听打听这打虎英雄究竟姓甚名谁。
  男人都是慕强的。
  武连英刚落脚洛水镇后,便同掌柜的打听了一番, 只掌柜的说此人行事低调,只知是洛水镇的,具体是谁, 未曾有人露面认领过。
  武连英彼时还觉得有些遗憾。
  不想,兜兜转转,竟是眼前这人?
  听到沈老二这般说来,武连英父子二人一时呆愣在原地, 只定定的看着打铁匠,好半晌,缓不过神来。
  至于其他几人, 小元氏、范氏,包括元老爷三人,亦是一个比一个震惊,一个比一个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