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想,这时,沈老二却缓缓抬手虚拦了媚儿一把。
  媚儿微微一愣。
  沈老二看了沈媚儿一眼,片刻后,冲元朗道:“我出去瞅瞅。”
  说着,沈老二便亲自踏了出去,亲自相迎。
  沈老二一走,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了,不知为何,院子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诡异。
  只见元朗高立在厅子外的台阶上,微微背着双手,双眼定定的盯着院子对面的入口处,神色有些严肃。
  而范氏及沈媚儿二人神色似乎也有些异处。
  不过是个打铁送货的?
  缘何元家一大家子气氛有些怪异?
  武家父子自然察觉到了,便也收起了几分热络,纷纷沉默不语,端详起这副局面来。
  “可是```薛师傅?”
  “薛师傅,请留步!”
  却说沈老二踏出大门后,便正好瞧见远处十数丈外的大街上,石头将一道高大英伟的背影拦在了街头。
  自打方才石头提起外头来了个打铁的,沈老二便隐隐猜到了外头所来何人。
  而这会儿人朝着这门口一站,视线往那道背影身上一瞥,沈老二便一眼认出来了,果然预料不错,远处的那位打铁匠,正是当初在沈家村沈家门口引走那只食人畜生的打铁英雄!
  原来,当初,陈沈两家大战后,沈老二这才得知了,那前来给陈家送聘礼的打铁匠竟是当初沈家村的打虎英雄,后沈老二拎着两坛子酒及些肉干上门拜访,只去了两回,都未曾碰到面,后铺子里繁忙,便耽搁下来了。
  这回才知,原来救了瑶瑶两回的,都是他。
  第53章 鸿门宴。
  餐桌上, 食物菜式十分丰盛,全部热腾腾的,全是元陵地界的家乡菜, 桌面上有大半桌菜式都是出自小元氏之手,若是往日,餐桌上定然热热闹闹的,只这会儿——
  难得安静如斯。
  确切的说, 应该是自打落座那一刻起, 餐桌上便陷入了一阵短暂的诡异气氛中。
  而导致这种气氛局面的人, 正是餐桌上高坐的那位格格不入之人, 像是一个闯入者, 入侵了一个原本不属于他的领地。
  而这一切,还得从半刻钟前, 沈老二亲自迎着薛平山踏入元家的那一刻开始说起。
  却说薛平山踟蹰许久, 原本不欲来这元家的, 只是刀已铸好,弓箭已做好, 何况,昨日之事,终归该有个交代, 薛平山踟蹰再三,终于还是缓缓朝着元家来了。
  原是准备奉上东西,便要走人的,不想, 被人生生拦了下来——
  “恩公,请受沈某一拜!”
  在他还不曾反应过来之际,只见一八尺大汉, 当即朝他跪拜而下,这一举动,吓得一旁的下人惊愕大跳,直目瞪口呆喊道:“二爷,二爷,您这是作甚?”
  薛平山垂目定睛一看,只见跪在他身前的是一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男人英武有力,年长他不少,瞧着孔武有力,不似寻常软绵无力之人,再细细一看,又觉得眉眼似乎有些眼熟。
  薛平山定定看了一阵,当即认了出来,是沈家村的村民,曾在后山打猎时遇到过一二回,除此以外,便是从他的五官眉眼上,仿佛看到了一层淡淡的影子。
  都说女儿随父,细细看去,眉眼相貌其实并不相似,一个乡野粗夫,行动粗野,一个娇养长大,娇媚柔嫩,可是两张完全不同的脸,却有着一层似曾相识的影子。
  薛平山记性好,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是沈家村后山入口的那一家家主,姓沈,是```是昨日那```那人的生父。
  “请```快起。”
  思及至此,薛平山立马将人扶了起来。
  沈老二重情重义,有恩必报,当即紧紧拽着薛平山的手腕,冲其道:“恩公两次搭救小女,沈某无以为报,恩公若有需要,日后沈某必当随叫随到,愿为恩公效犬马之劳!”
  话音一落,沈老二想起屋子里一干人等还在等候,忙拽着薛平山道:“眼下午膳已备,虽无多少美味佳肴,薄酒却还是有的,恩公随沈某进屋一叙。”
  如此,二话不说,便直接拉拽着薛平山大步朝着元家宅子踏了进去。
  一脸络腮胡子,一身高大魁梧,甚至比沈老二还高出半个头的薛平山踏入元家院子后,整个院子里的人齐齐朝着他看了过来,随即陡然一静。
  男人跟女人看人不同。
  女人素来多看重外表相貌,在沈媚儿及豆芽眼中,眼前这人一身粗犷,又一身粗布加身,且糊了一脸的大胡子,除了露出来的那双吓人的眼不算难看,从头到位就是个粗鲁乡野屠户,定是个粗糙令人难以靠近的凶恶之人。
  若非沈媚儿心里有底,若是头一回见,定是嫌弃厌恶加忌惮,一准避得远远的。
  范氏同小元氏看人的方式倒是不同,自然比小辈们周全不少,只见来人虽身无长物,一身粗布衣裳加身,却威风凛凛,尤其是那双凌厉的眼睛及那副高大威风的身躯,一眼便能令人目光一定,脸上虽一脸大胡子遮住了脸,可光看那眉眼那鼻梁便知,定是威仪风姿之辈。
  就是,就是那年纪怕是稍长了些。
  瞧着有```有三十几许了罢?
  比媚儿的爹爹瞅着小不了多少?
  范氏同小元氏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同时交换了神色。
  而元朗、武宏皆是见多识广之辈,原本以为就是个寻常的铁匠,许是有些手艺有些能耐,可见到这名“打铁匠”入院后,二人纷纷将背在身后的双手微微握紧了几分,齐齐定了定目,认真又提防似的直直端详起来者来。
  就连武连英都高举的弓缓缓落下,嗖地一下将目光投到了来者这人身上,一脸警惕的打量了起来。
  “咳咳,元兄,你们这洛水县四通八达,连通江南腹地,不愧为江南咽喉之地,一个小小的洛水镇便英豪辈出,着实令武某大开眼界。”
  餐桌上,静悄悄的,竟久久无一人率先开口。
  元朗这么个家主,按理说,一落座后便该好生招呼客人,宴请宾客。
  可他自打落座后,却一改方才的热情豪迈,变得沉默深沉了起来,还是武宏耐不住性子,率先一步开了口,主动问了起来。
  顿了顿,只见武宏看了看元朗,又看了看餐桌上另外一位贵客,不由忍不住开口继续道:“元兄,这位薛兄弟瞧着英武不凡,元兄不引荐介绍一下么?”
  武宏笑着开口说着。
  瞧着像是对此人十分有兴趣。
  毕竟,今儿个两家凑到一块的目的明显,这会儿又冷不丁插了一人进来,武宏自是想要问个清楚明白,问清楚如今这局面情况的。
  武宏这话一落后,元朗这才缓缓晃过神来,却是抬眼,朝着对面坐着的薛平山身上好似打量了一番,这才微微咳了一下,转头冲着武宏道:“实不相瞒,武兄,就连元某眼下都不知具体发生了何事,也不知这位```这位薛兄弟是何来路?”
  说着,元朗复又将目光投向了薛平山。
  隐隐猜测到了几分。
  只一来,元朗不算十分熟知内幕,纵使心中百般困惑,却又不好当场发问媚儿,泄露媚儿私密之事,这二来么,今日这宴,可是他一手操办的,武家父子是他特意请来的,不好中途作梗,断了此番目的。
  故而元朗踟蹰良久后,只作不知,看向薛平山,缓缓开问道:“元某在这洛水镇住了快二十年也做了近二十年的生意了,这镇子说小不小,说大也并不大,元某人不能说整个镇上的人全都认识,却也敢夸下海口,认个七八层应当绰绰有余,不过,薛兄弟这般人物,元某倒是眼拙,好似未曾见过,薛兄弟可是外乡人,可是近日才来这洛水镇的?”
  元朗双目紧紧盯着薛平山的眼睛,一字一句发问着。
  武家父子二人听了这话后,不由暗自诧异。
  沈媚儿听舅舅这语气,一时想起了,舅舅上辈子便对这打铁匠好似有些微词,算不上不喜,却也远不如爹爹那般青睐。
  前世,许是因为自己在舅舅跟前对其百般数落指责的缘故,舅舅有此态度,亦是尚且在情理之中,可这辈子,舅舅明知,眼前这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缘何依然有此态度?
  沈媚儿原本一直矜持,在打铁匠踏入元家露面的那一刻,她微微抬着下巴,瞪了对方两眼后,便不理不睬,将其当成了个陌生人。
  哼,谁叫他来的这般晚?
  哼,送了东西便直接走人?
  半点未将她昨儿个的嘱咐放在眼里。
  媚儿有些恼恨。
  这里可是她的地盘,自是有人替她收拾他。
  媚儿原本的打算懒得搭理他,让他独自一人应付这满屋子陌生人的,可这会儿见舅舅语气不算热络,不知为何,便有些忍不住,下意识地便想要主动开口解下围。
  要知道这蠢人素来嘴笨得紧,从来不会说半句哄人的人,舅舅喜欢爽快疏阔之人,可前世这人每每跟舅舅一起,二人就是大眼瞪小眼,从来没有半句可说的,每每待上片刻,舅舅便吹胡子瞪眼的摔袖起身走人了。
  他这张笨嘴,怕是八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舅舅——”
  沈媚儿微微咬着唇,正要开口时,却见舅母抬手将她拦下了。
  媚儿抬头看向舅母,只见舅母冲她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冲她使了个眼色道:“小孩子用饭便是,莫插大人的话。”
  媚儿微愣了一下,看了舅母一眼,又偏头朝着打铁匠脸上看去。
  却见打铁匠坐在椅子上,四平八稳的,眼色半点没有瞥她半眼,压根没有要向她求助的意思,沈媚儿不由在心里冷哼一声,不管便不管,看你如何应对难缠的舅舅,哼!
  第54章 遇切磋。
  “薛某```刚回镇上不久。”
  却说这薛平山露面后, 只朝着众人微微抱拳,施了一礼,从头到尾没有只言片语, 他是被沈老二强押着落座这饭局的。
  落座后,亦是言语寡淡,一直没有开口说过话。
  这会儿主人位的元朗直接问起话了,这才抬眼看了元朗一眼, 缓缓回道。
  却也仅有只言片语, 便不在言语。
  元朗见状, 脸微微一沉, 只半眯着眼将人看了一遭, 片刻后,继续又问道:“薛兄弟原是咱们这洛水镇人, 还是外镇的?”
  “来咱们这洛水镇, 是临时落落脚, 还是打算今后就在此安家了?”
  “对了,薛兄弟这打铁的好手艺是跟哪个学的?薛兄弟是在镇上开了家打铁的铺子么, 说来也巧,咱们镇上原先有家打铁的铺子,只那铺子去年年底关门了, 对了,那铺子的店主好似也姓薛来着,薛兄弟也姓薛,莫不是这其中有何渊源?”
  也不知道怎么了, 元朗似乎对这位陡然出现的打铁匠隐隐有些莫名敌意,似乎晓得他不爱张口,定定的端详了对方一阵后, 只明目张胆的开始一句连着一句将人盘问了起来。
  那架势,就跟在盘问犯人似的。
  薛平山抬起目光,淡淡的看向元朗。
  元朗也丝毫不避忌他的目光,只微微向他挑了个眉。
  良久,薛平山微抿着嘴,正要说话,这时,只见范氏啐了元朗元老爷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凑到元朗跟前细说了一句,话音一落,只见元朗哦了一声,又半眯起了眼睛,看向薛平山,道:“噢,原来薛兄弟是薛师傅之子,是故人之子,原是元某失敬了。”
  元朗说着,忽而端起了桌上的酒杯,只攥在了手中,微微摩挲了一阵,顿了顿,定定的看重薛平山,复又问一遭:“元某可否再多嘴问一声,请问薛兄弟今年贵庚呢?”
  问这话时,元朗目光由上而下将人细细打量了一遭,最终,又将目光重新落回到了薛平山脸上,只直直盯着,目光难得有些威慑。
  此时的薛平山刚从战场上跋涉千里赶回老家,后深冬又靠着在深山里的打猎为生,后又在那烈火熊熊的灶炉旁靠力气活过活,他通张脸被厚卷的络腮胡子全部遮住了,裸漏在外的面皮呈黑褐色,瞧着有些深沉老派,不比一旁的沈老二年轻多少,一眼看去,怕是有三十好几,便说句四十,也丝毫不会有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