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军华沙
  “各位,我们暂时去不了瑞典了。”
  在维达瓦镇外的一片小树林里,皮德罗对被召回来的佣兵团的军官们说道。
  此时,叶利谢伊、谢苗、奥克萨娜、瓦尔瓦拉、萨尔本等佣兵团的军官悉数在场,而黑森子爵和马麦则不在其中,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也未到场。
  不过,没有人对此表示任何的疑惑。因为某几位军官因为他事不能莅会,这本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而叶利谢伊和英格丽等人听皮德罗这么说,都面面相觑,面露不解的神色。
  他们本已带着本部的兵马在维达瓦镇外集结完毕,就等皮德罗举行完宴会后便立即启程出发了。可现在,皮德罗却说什么暂时走不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皮德罗副团长,还有巴希特副团长。”叶利谢伊代表众人问道。
  站在皮德罗身边的巴希特听到叶利谢伊这一问,他站了出来。
  “都怪我,都怪我。”巴希特愧疚地说道:“我杀了赫鲁贝尼和恰布林斯。”
  英格丽“啊”地惊叫了一声。
  “是市政长官赫鲁贝尼和恰布林斯庄园的庄园主博克·恰布林斯?”
  “是的,就是他俩。这些家伙丧心病狂,他们想等你们走了后谋夺团长留给我们的那块面包,还要把我们都变成农奴。我知道后气愤不过,就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们杀了。我本想……”
  巴希特本待继续说,可这时皮德罗打断了他。
  “各位,这件事虽然是赫鲁贝尼和恰布林斯有错在先,可是巴希特不顾法律擅杀贵族,并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想很快便会有法官派人来逮捕他,并且除了绞刑架,等待他的不会是别的。”
  众人听了不免有些黯然和同情。
  巴希忒作为佣兵团的副团长虽然自从华沙战役后便很少参加战斗,可他带着难民们在维达瓦开拓荒地、新修水渠,为维达瓦的发展做出都贡献也是有目共睹的。况且巴希特为人真诚、老实,又好为穷人打抱不平,这优良的品格也让众人对他极有好感。
  “皮德罗副团长,我们带着巴希特副团长去瑞典吧。不能把他留在维达瓦。”萨尔本想皮德罗求情道。
  “对,去瑞典。”
  “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同意。”
  萨尔本的建议得到了许多佣兵团军官的赞同。
  可巴希特自己却不同意。
  他说道:“各位,谢谢你们的好意。可我不能走。我一走,那就是畏罪潜逃。那些无耻的贵族和官吏们就能够名正言顺地没收团长留给我的土地。”
  说这话的时候,巴希特露出了如同圣徒般的表情。
  显然,在他杀死赫鲁贝尼和恰布林斯的时候,巴希特已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叶利谢伊等人又把目光投向了皮德罗。像奥克萨娜等聪明人则料想到,皮德罗既然把巴希特带来,肯定不会看着他去死。
  果然的,皮德罗说道:“各位,为今之计,要想救巴希特的命,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众人齐声问道。
  “去华沙,去求国王。”皮德罗说道。
  叶利谢伊听到皮德罗的话,那满心的希冀就如同泄了气的气球一样。
  “没用的,没有的。”叶利谢伊摇头道:“团长现在已经失去了扬·卡齐米日的宠信,国王是不会帮巴希特的。”
  而其他人也是同样的看法。
  皮德罗很高兴大伙儿对扬·卡齐米日国王表现出的不信任和反感,因为只要大伙儿抱着这样的想法,他说服起大家就容易的多了。
  “各位!”皮德罗提高了嗓门,“我说的去求,不是真的跪倒在地去祈求宽恕,而是用这个去求。”
  说着,皮德罗拍了拍腰间的马刀。
  兵谏,以武力胁迫国王接受自己的要求——皮德罗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巴希特也没想到平日里和自己不太对付的皮德罗会为了救自己说出兵谏这样的话来。他是既感动又激动,几次张口却不知说什么。
  一时间,小树林里寂静一片。只有树冠上雪落的“沙沙”声。
  连刚才叫的最响的叶利谢伊都不说话了——这实在是因为皮德罗的建议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
  半晌,还是叶利谢伊开了口。
  “我想,我们是否派人去瑞典请示下团长?”
  无疑,叶利谢伊认为,如此重要的决定,还是因为由彻辰来拿的——虽然这有漠视皮德罗身为副团长的权威之嫌。
  对于叶利谢伊的话,皮德罗本可以以“彻辰林走的时候把佣兵团的全权交给我了”的这话加以搪塞,可他没有这么做。
  因为皮德罗知道,佣兵团中抱有和叶利谢伊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自己要是用强硬的手段拒绝,他们难免面服心不服。而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是需要佣兵团的所有人投入全力的。
  “叶利谢伊的建议当然是好的。”皮德罗先是肯定了叶利谢伊的话,然后又开始加以否定:
  “可是彻辰现在在瑞典。冰天雪地,我们派人这一来一回的没有一两个月是不成的。这么久的时间,都够那些贪官污吏们逮捕巴希特十回了。难道我们就一直待在维达瓦任凭他们将巴希特抓去审判而坐以待毙?又或是武力抗法,等着王军来围剿我们?”
  皮德罗的话让叶利谢伊哑口无言。
  驳倒了叶利谢伊,皮德罗又开口道:“各位,有句话叫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我的侄子,你们的团长为什么屡屡得不到升迁和他所应得的奖赏,还不是因为他太好说话、太善良了。所以国王根本就不把他当回事;你们再看看克里斯托弗·奥博尔林斯基和安杰伊·卡罗尔·古德兹林斯基,还有博古斯拉夫·拉齐维乌,他们哪一个不是背叛了这个共和国,可最后呢?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扬·卡齐米日国王的宽恕。”
  皮德罗举的这现实的例子让所有人不禁在心中点头称是。是啊,国王连卖国贼都能宽恕,却因为彻辰的一点小过失就加以严厉的斥责,并且让其闭门思过,这还不是因为彻辰太善良,从来不会多提什么要求。
  就在所有人默默认同了皮德罗那“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的说法时,马麦和黑森子爵联袂带着几个人走进了树林。
  “皮德罗副团长,”马麦说道:“现在维达瓦镇内群情激奋,巴希特副团长麾下那些屯垦的百姓都叫嚷着要去华沙申冤,我们拦都拦不住。”
  说完,马麦指了指身后的一个伛偻着腰的老农,“这几位就是他们的代表。”
  巴希特认出了这位老人。在七八年前,巴希特还为他的孩子主持过婚礼。那个时候,彻辰他们刚从克罗米亚归来。
  那老农走到巴希特的面前,他跪倒在地,用瘦骨嶙峋的双手握住巴希特的手放到嘴唇上亲吻。
  “巴希特,你一直在保护着我们,现在该是我们保护你的时候了。”老农说道。
  巴希特潸然泪下。
  老农又和其他几位代表一起走到叶利谢伊等人的面前。他们同样跪倒在地,然后哀求道:“救救巴希特,救救巴希特。”
  众人无不动容。
  于是的,武装前往华沙为巴希特求得宽恕成为了所有人一致的目标。
  佣兵团的士兵重新回到了镇里,原本由黑森子爵和马麦的哥萨克看守的各条道路重新开放,那些无关的人被赶出了镇,他们被告知,佣兵团将前往华沙,为巴希特求情。而所有有正义感的贵族和民众都能支持和声援他们的这一正义的举动。
  到了夜晚,一个个打铁作坊,从它的烟囱里冒出一串串、一团团黑色的浓烟,而从敞开的作坊门里和窗户上那牛膀胱上的无数的孔洞里则射出明亮的光。一个个青壮年和中老年男子分成一小群一小群地站立着,作坊里打铁的锤子有节奏地敲击着,铿锵的打铁声传遍四周。
  每个人的手中都握有一根长杆,有的长杆上已安装好了大镰刀,有的长杆上戳着矛头。在作坊里忙碌的铁匠们正是在赶着锻造这些大镰刀和矛头——这些就是这么民兵们的武器。
  庄园被临时改成了指挥部。皮德罗和众军官谋划着前进华沙的路线。叶利谢伊等人提出了许多的建议,可都被皮德罗以各种理由拒绝了。最后的,他选择的那条路线便是与吕保玛茨基元帅约好的会师路线。
  而当皮德罗询问英格丽粮草和火药是否足够的时候,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闯了进来。
  神父神色慌急,如此慌急的表情出现在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的脸上,这是皮德罗和众人前所未见的。
  而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之所以如此的慌急,正是因为他知道了佣兵团全体要武装前往华沙为巴希特讨取“公道”。
  斯帕索库科茨基不同情巴希特吗?他当然是同情的,可对于佣兵团武装前往华沙,斯帕索库科茨基却极不赞同。
  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知道,在以国王和王后为首的改革派流放了吕保玛茨基,压服守旧派后,国王的力量已经成长到史上最强的时候,单凭佣兵团,绝对不可能让国王屈服;况且,彻辰的妻子娜塔莉在华沙,倒是如果扬·卡齐米日国王令娜塔莉征讨佣兵团,难道己方能对她刀剑相向吗?
  真到了那个时候,彻辰辛苦建立起来的声名显赫的佣兵团将毁于一旦。
  而且,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内心也有一股忠君爱国思想在左右着他也不愿佣兵团和国王刀兵相见。
  “神父,您怎么来了?”站的离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最近的叶利谢伊打招呼道。
  可一向和叶利谢伊比较亲近的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此时一把推开了叶利谢伊,他径直走到皮德罗的面前,质问皮德罗道:“皮德罗副团长,我听说你要带兵去华沙?”
  “是去请求国王赦免巴希特。神父,你应该知道今早巴希特副团长因为义愤杀死赫鲁贝尼和恰布林斯的事情吧。”皮德罗说道。
  “我当然知道。”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着急地说道:“赫鲁贝尼和恰布林斯当然有错的地方,可我们不该用武力谋求国王对巴希特的赦免,而且……”
  “而且”什么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还未说出口,皮德罗便截断了它。
  “这么说神父你觉得赫鲁贝尼和帕奇不该死,反而该是巴希特团长该为他们偿命咯?”皮德罗断章取义道。
  神父一时语噎。
  他没想到平日里嬉皮笑脸的皮德罗这会儿会此的牙尖嘴利,他其实本要说的是扬·卡齐米日国王不可能屈服于佣兵团的武力。皮德罗却把话引到了自己是否同情赫鲁贝尼和恰布林斯。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神父辩解道:“我只是认为这件事情该交给法庭来判决。我相信法律会给与巴希特公正的判决的。”
  “法庭只会送他上绞刑架。”皮德罗言之凿凿道。
  如果说此时的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急的像一团火,那么皮德罗则就是一块冰,一块无法被任何火焰融化的寒冰。
  “各位,”斯帕索库科茨基见说服不了皮德罗,他转向了其他人,转向了费多特、英格丽,转向了叶利谢伊,“各位,如果你们相信我,那么就请再相信一次国王和法律。我会去琴斯托霍瓦找科尔德茨基神父一同去见国王,他德高望重,我相信有他出面,巴希特杀人的案子一定会得到法官公正的判决的。”
  “神父,我们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相信科尔德茨基神父,只是这么多年的来我们见惯国王的言而无信和欺软怕硬,我们实在无法相信他。”费多特摇头道。
  “各位!你们难道要彻辰建立的佣兵团毁于一旦吗?!国王不会屈服的,我们会血流成河!”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怒道。
  “够了,神父。”皮德罗打断了斯帕索库科茨基的话。
  “你若不愿意和我们同气连枝,那么我们叶不勉强。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在这里动摇军心。”皮德罗说着就向黑森子爵使了个眼色。
  子爵会意。
  他偷偷朝门外的一面守卫做了个召唤的手势。
  “神父,对不起了。”
  子爵和守卫一人箍住了神父的一只手,然后在神父的叫骂声中将斯帕索库科茨基神父拖了出去。
  “各位,我们一定会胜利,因为上帝与我们同在。”皮德罗道。
  “上帝与我们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