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
  景战的眉并未舒展,正要说话,却见对方掌心端端正正放着一块糕点,当下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你?喜欢吃这甜食?”
  秦蓁将糕点放到了他的跟前,“这是厨房大师傅做的新品,近日金桂开的很是旺盛,院子里都是桂花的香气,大师傅早上便让人采摘了,傍晚做了这桂花糕,你闻闻,香不香?”
  她的手又往前凑了凑,正好落在离景战鼻尖不远之处。
  淡雅的香味阵阵袭来,景战冷不丁多呼吸了几口,咽了咽口水,“殿下不让我吃东西。”
  秦蓁歪了头,“什么东西,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景战伸过脑袋便将糕点吃到了自己的嘴里,“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求你。”
  秦蓁笑了,“吃了我的糕点,可就与我和解了。”
  景战将东西咽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为了跟他说话,也跪在地上之人。
  “殿下鲜少信任他人,对于你,是他的意外。”景战凝神,他是不喜争斗想那些复杂的事情,可不代表他不明白殿下的心。
  他们在元国举步维艰,在容国又何尝不是如此?
  为了这一天,殿下布局多年,所以,他绝对不会允许这个女人出现成为殿下的软肋。
  可是……
  景战瘪了瘪嘴,今日殿下从皇宫回来,知道这丑女不见了后,那眼中的慌乱紧张是他从未见过的。
  那时他竟是有丝丝后悔,要是那时他让人跟在丑女的身后的话,殿下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过。
  “丑女,你可得保护好你自己了,切莫成为殿下的绊脚石,不然,我可保不了你!”
  对方年岁不大,可说出来的话却是牛气的不行。
  秦蓁被气笑了,翻了个白眼,“你保我?你倒是看看,是谁跪在这大门口,又冷又饿,可不是我。”
  景战一愣,不说话了。
  天色渐晚,秦蓁明日还得与容成祉处理婚宴一事,不能在这里多待,起身没走几步,却听身后的人道,“你若在这容国,只要你还站在殿下这一边,我便护你。”
  秦蓁弯了嘴角,他这是,跟她服软了?
  ……
  翌日天未亮,秦蓁便丫鬟们拖起打扮,那凤冠比容成祉在元国送她的要大上许多,喜服更是繁琐。
  她一面眯着眼,一面让丫鬟一件一件往自己身上套。
  “小姐,今日可是您的大喜日子,您快醒醒!”
  秦湘用水沾湿了布巾,替她细细擦着脸,待擦到那块伤疤时,眼中闪过心疼,“若是没有这疤就好了。”
  没有这块疤?
  秦蓁睁开了眼,这疤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过往发生的一切,如何能够不存在?
  只不过……
  铜镜里的人失了往日的稚气,眼底更是没了以往的单纯,虽说还是秦蓁,却又不像秦蓁。
  “太子妃,宫里的轿子已经到了,还请您——”喜娘从外走了进来,声音喜庆,一字一句声线婉转,让人一听便觉得是喜事,可那句话到底断在了她看到秦蓁的脸时。
  秦湘急忙挡住了喜娘的视线,神色不佳,“太子妃还在梳妆打扮,你们都再等等。”
  按理说,容成祉该是要从太子府出去从别的地方将她接过来,可她人如今已经在了太子府,因此,只好容成祉早早的去了宫里,从宫里出发来太子府接她入宫。
  秦蓁盯着铜镜两分,抬手拉过秦湘的袖子,“将你的东西从柜子里拿出来。”
  喜娘耐着性子在外面等了一盏茶功夫,见丫鬟替新娘子盖上了盖头,这才朗盛道,“还请太子妃跟着奴婢,我们新娘子出嫁啦!”
  踏出门槛,秦蓁忽而停了下来,“等等。”
  她抬头看了眼元国的方向,蓦然跪下来磕了两个响头。
  爹,娘,蓁儿今日出嫁了。
  你们在天之灵,可要好好替女儿高兴。
  “走吧。”
  容成祉坐在马上,红绸将墨发高高竖起,喜服上绣着金线丝雀,举手投足之间,倒是将人勾了魂。
  他看着她被人搀扶着出来,一点一点到了他的面前。
  “哎哟太子殿下,奴婢可是将新娘子给您带来了,还请殿下好好爱护新娘子啊!”
  殿下娶妻与民同乐,太子府周围围了众多百姓,都巴巴的看着新娘子。
  容成祉下马,将秦蓁一把抱了起来,后者未曾有心理准备,惊呼一声搂紧了他的脖子,“容成祉!”
  她压低的声音覆在他的耳边,倒是显得亲昵。
  “夫人有何要事?”
  秦蓁看着他的脸,却是红意渐渐而起,“你放我下来。”
  容成祉笑了两分,示意她看下周围,围观的百姓不在少数,先前看他将她抱起,纷纷叫好,“若是此刻将夫人放下去,本宫的颜面何在?”
  “颜面?”秦蓁不解。
  容成祉将她抱进了喜轿,“若是连夫人都抱不起来,岂不是说本宫不行?”
  秦蓁:“……”
  自太子府到皇宫,一路吹打不绝于耳,景战骑着马走在最面前,而后是一行御林军守卫在旁。
  容成祉骑着马跟在御林军的身后,而他的后面,便是秦蓁的喜轿。
  他微微回头看去,隔着马车的帘子,她头上的盖头,他却是能够想象她的样子。
  他的夫人。
  “好,好啊!”容帝坐在高位,听着那乐声由远及近,大喝几声好,与文武百官高高举杯,“太子这还是将太子妃给带回宫里来了,众爱卿与朕一同出去迎接!”
  百官面面相觑,却是极快的都带上了笑意,“恭迎太子,恭贺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容帝对太子究竟有多看重,竟是亲自迎接!
  容权给足了容成祉面子,大摆筵席,歌舞升平。
  因着难得的喜事,素宁脸上也带上了些许笑意,这让容帝更为高兴,忙不迭的命宫女太监替她备好了一切。
  秦蓁被容成祉牵着进入宴会时,远远的便看到了坐在高位之上的二人。
  皇后眉目柔和,姿色极其出色,一举一动却是尽显着一国之后母仪天下的风范。
  只一眼,秦蓁便明白了太子殿下的美貌从何而来。
  “吉时已到,新人行礼!”
  秦蓁随容成祉转身对着天地,“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秦蓁微微躬了腰,却听对面人轻笑道,“夫人倒是熟练的很。”
  “再多上几次,相信秦蓁会更加熟练的。”
  眼见着融城子黑了脸,秦蓁嘴角弯弯。
  “儿臣/儿媳参见叔父,叔父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母后,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个叔父,一个母后。
  极其荒唐。
  可在场的人,无一反驳。
  素宁笑着命人起了,将早先准备好玉镯递给了秦蓁,“拿着。”
  秦蓁双手接过,一摸上便知道是好东西,恭敬的受了,“谢母后。”
  素宁拍了拍她的手,随后又看着容成祉,嘴角的笑意未曾掩盖,“祉儿,定要好好待太子妃,她一人孤苦伶仃来到容国,除了你,她没有任何人可依靠。”
  容成祉颔首,“还请母后放心。”
  容权哈哈大笑,将自己的手按在了素宁的肩膀上,语气亲昵道,“皇后,孩子大了,自然有分寸,你可别小看了太子。”
  察觉到身侧之人的冷意,秦蓁急忙按住他的手,温声道,“皇上所言极是,殿下处事自然是细致的,不然,也不会自元国全身而退。”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是能够让在场之人都听个清楚。
  容权闻言,首次细细打量起了这盖着盖头的新娘子,“哦?你倒是说说太子在元国之事,朕这些年可愧对太子,若能替太子做些什么,朕倒是也觉得欣慰些。”
  如此大好的机会,她不抓住,岂不是太浪费了?
  秦蓁的头低的极低,却是在脑中飞快的想着说辞,“元帝生性多疑,虽说殿下人是在宫外别院,可元帝还是派人看守在外,每每有关于容国之事,元帝都喜前来别院问问殿下的意见,殿下所言所行,必是为了容国。”
  不是说他容成祉不过一个没用的容国质子么?
  不是说这江山是他容帝护着的吗?
  不是看不起他容国太子吗?
  秦蓁阖了眼,又再次睁开,“若是秦蓁没有记错的话,元帝几次三番想对容国出手,却叫殿下给稳了下来,是以,皇上母后该是务须担心,殿下处事是极为细致的。”
  容帝的目光带着审视,可待她言毕,却是哈哈大笑,“太子的委屈,朕自然是听在耳里记在心里,好在现在太子已经平安归国,朕也就心安了,来,爱卿,喝酒!”
  容成祉牵着秦蓁的手,手指在她的手心摩挲,后者觉得痒往后一躲,却被他大力一拉,“夫人这是,在维护本宫么?”
  对方的声音带着笑意,秦蓁没好气的隔着盖头睨他一眼,“秦蓁只是不喜欢别人胡说八道而已。”
  他也不戳穿,只道,“还请夫人继续保持。”
  他如此受用。
  容成祉正要带着她回寝宫,不远处却是大步流星走来一人,容权和素宁见了,脸上带上笑意,“非晚来了啊。”
  一听这两个字,秦蓁便头皮发麻。
  她还没告诉容成祉先前她已经去过他这个五弟的府邸一趟了,原本听着周围声音没容非晚的,她还在庆幸,可这人竟然如此巧的走了过来。
  容非晚抬抬手作揖,“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府里有点事,于是来晚了,特此请罪。”
  容权故作生气道,“今日可是你皇兄的大婚之日,你作为他的弟弟竟是迟到,还不赶紧给你皇兄请罪!”
  经过容帝提醒,容非晚才像是恍然大悟般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转身冲着容成祉秦蓁二人道,“臣弟来晚了,还请皇兄嫂嫂不要介意,原谅臣弟才是。”
  他的话面上说的诚恳,容成祉自然也不会什么。
  容非晚俊眉挑起,上下打量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站在容成祉身边之人,那日的鞭子,他可是还隐隐作痛呢,现在这乖顺的兔子装给谁看呢?
  “臣弟祝皇兄和嫂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容成祉抬手回礼,正要带着秦蓁离开,却被容非晚拦下,“皇兄,臣弟都都已经道过歉贺过喜了,嫂嫂怎么还是一言不发?是不肯原谅臣弟吗?”
  容非晚年纪小,面上自然也不成熟,可一双丹凤眼长得好,竟是短短时间盈满了雾气,让人怜惜。
  百官纷纷对视一眼,这五皇子可是从小被宠到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可在场的人都静默不言,看好戏般不知道这新晋太子妃会如何开口。
  容非晚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开口却是道,“不知是不是元国的规矩,就算是面对父皇和母后,嫂嫂居然也是带着盖头,这于理不合啊,还是说,嫂嫂见不得人?”
  见不得人这四个字,容非晚说的咬牙切齿。
  就算人在这大殿上了又如何,只要她那张脸一出,他倒是要看看容成祉还有什么脸面!
  容成祉正要开口,袖子却被身侧之人拉了拉,“秦蓁不言,是因为秦蓁与殿下一条心,殿下说的话就是秦蓁所想,况且五皇子早已经说明了缘由,秦蓁没有怪罪的道理,倒是五皇子如此执着要秦蓁的原谅,可折煞秦蓁了。”
  太子殿下都没说什么,太子妃自然也不会说什么,不过这五皇子也着实奇怪了些,怎么拦着太子妃不肯放呢?
  难道是对太子妃……
  容非晚本就想要她出丑,自然是观察着文武百官的反应,此刻发现他们想的与自己设想不同,暗自咬牙道:“嫂嫂原谅了臣弟,那臣弟就放心了,只是臣弟还未见过嫂嫂,父皇必定也还没见过嫂嫂,这让臣弟以后如何认得出嫂嫂,给嫂嫂赔罪呢?”
  关于盖头这事儿,容成祉和她说过,即使现在戴着面圣也没关系,反正今日她得住在宫里,明天一大早得给容帝和皇后请安。
  可这容非晚,显然是来闹事的!
  “可是……”秦蓁咬了咬唇,娇羞道,“这盖头,得在洞房花烛时殿下掀的。”
  她说完,不等容非晚开口继续道,“想来是五皇子还依旧年幼,不知这娶妻该是如何,无妨,秦蓁不会怪五皇子的。”
  容非晚蓦然黑了脸,那日晚上她分明是看到了自己在做些什么的!
  她说这话,是故意的!
  秦蓁嘴角弯弯,拉着容成祉往外走去。
  容非晚不死心,忽然上前伸手便要朝着秦蓁而去,容成祉眼疾手快挡住他的手,不等他高声呵斥,忽如其来的一阵风,将秦蓁本盖的不牢固的盖头垂落在地——
  女子眉目流转,一双眼摄人心魄,脸上细细施了粉黛,看起来吹弹可破,小巧的鼻尖覆在红唇之上,琉璃的耳坠因着盖头掉落带着如玉的耳垂微微晃荡,墨发整整齐齐的束起,右颊却是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如梦如幻,令痴醉。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世人皆知容国太子出生的时候手腕便有一朵盛开的莲花,没想到这太子妃更是将它画在了脸上。
  太子绝色,本以为这世上定没有再配得上他模样的女子,可他们坐在殿上,远远的看去,竟是觉得太子妃也毫不逊色,两人极其般配。
  容非晚瞪大了眼睛,在看到对方时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这到底怎么回事?
  秦蓁也没想到这风居然也是来帮倒忙的,不过幸好今日出门前让秦湘捯饬了一番,不然还真会被容非晚给搞砸。
  “殿下……”秦蓁双眸中的泪光说来就来,丝毫不比容非晚逊色。
  他不是要找自己的茬吗?那她就让他找个够!
  容成祉的脸色极其不好看,冷言道,“皇弟一而再,再而三的为难本宫的太子妃,不知有何用意?”
  见他生气,容帝急忙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给你皇兄皇嫂赔不是?你说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行为处事还没个分寸!
  身旁的丫鬟手忙脚乱的替秦蓁又盖好了盖头,恭恭敬敬的守在一边。
  容非晚没办法,只好让宫人替他斟了三杯酒,“是臣弟鲁莽了,今日是皇兄的大喜之日,皇兄不要与臣弟计较,臣弟这就自罚三杯。”
  素宁适时开口,“祉儿,快将太子妃带回你的寝宫去吧。”
  容成祉冷冷看过容非晚一眼,搂过身边人的腰,朝着殿外走去。
  容非晚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原本以为那丑八怪定会被众人嘲笑,谁知道她竟然往自己画了一朵莲花!
  不过他才不会就这么容易善罢甘休呢,那日的羞辱,他可是全都记在心里!
  “太子妃……是叫秦蓁吗?”
  秦蓁已经走至门口,却听到百官之后有人开口,“皇上,据称所知,那浔阳小诸葛,似乎也叫秦蓁。”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谁不知道那浔阳小诸葛,自小聪敏无比,在元国很是有名,那秦家人更是他们容国的死对头,前些日子有消息传来,元国新帝以谋逆罪抄了秦杼束的家。
  他们的新太子妃,竟是和那小诸葛同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