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不掉的
  虽然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但莫玦青并没有因此反省或是放过她,反而更加变本加厉的看管,生怕她会逃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其实早该知道他的脾气的,他能听进去的从来都只有自己想听的,能静下来好好谈一次也是因为他想谈。他从来都是这样回避对自己不利的问题,以为只要不去提及就觉得可以粉饰太平,殊不知回避才是所有矛盾的根源。
  梁安歌一次次打翻安胎药、一次次回避他,不吃不喝的把自己关在房间,她的决绝和自我伤害式的反抗到最后把莫玦青逼到绝境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她已经近两天滴水未进,本就瘦弱的身体现在变得更加弱不禁风,好像风轻轻一吹就能把人吹倒。看着她这般自我伤害,莫玦青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看了眼撒了一床的药再看到她被烫红的手背,拉过她的手想吹吹却被她拍开。然而莫玦青执着的再次拉过她的手,避开手背拉着手腕放到嘴边轻轻吹着。
  “你就这么恨我,恨到连自己的身体、孩子都不顾。我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吗?莫念的存在我也才知道,我也是受害人,你不能这么对我,这对我不公平。”
  她的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只是望着低头揉手的人:“你错了。我恨的从来都不是你有孩子,我恨的是你的欺骗和不负责任。”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还是不愿意放开梁安歌的手,反问:“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和方施施在一起就是对莫念负责了吗?那你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爱的、想要的是你,不是莫念也不是方施施任何一个人,只有你!你怎么就不懂呢……”质问过后是无力,抽空全身力气的虚脱感,他还要怎么说怎么解释才能让她明白。
  她怎么会不懂,可是她不想让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去承受大人犯下的错,莫念的眼神小心翼翼到让她心疼:“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只能把伤害降到最小,莫念的存在是既定不可改变的事,能做的就是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听罢莫玦青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那我们的孩子呢?你想对我们的孩子做什么?”
  梁安歌嗤笑了声:“孩子?一个还没发育的胚胎罢了谈得上孩子?我会打掉的,不用你操心。”说罢甩开他的手下床。
  然而脚还未沾地就被莫玦青拽过去压到床上,动作一点都不温柔:“我不同意!那也是我的孩子,你没权利!我不允许!”
  梁安歌被摔的两眼发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定睛一看莫玦青正狠着双眼看着自己,她只觉得好笑:“莫玦青,你一定要我说得那么清楚么?我不是不愿意要这个孩子,我只是不愿意我的孩子有你这样一个不负责任又冷血的父亲,你、不、配。哈哈哈哈哈”
  梁安歌笑得讽刺又悲凉,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一切都错了。命运从最初让我失忆起就是在提醒我小心莫玦青这个人,没想到最后还是我把自己送到他面前任他糟践。或许失忆是好的,因为我不敢确认当被尘封的那段记忆被揭开时会是怎样一个毁天灭地的悲痛。
  莫玦青被她笑得浑身不自在,惊慌道:“由不得你,这个孩子必须生,我会看着你。”
  “我不会放弃逃跑的念头,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四次…莫玦青你也是人,总会有放松警惕的时候。你关不了我。”梁安歌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反正现在的身体状况连走路都成问题更别提和精力充沛的男人抗衡。
  莫玦青的情绪起伏太大,上一秒恨不得把她撕碎,这一秒又温柔似水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却被她别过脸躲开。下一秒又突然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与自己对视:“梁安歌,你别妄想着摆脱我,因为我会把你关起来,一辈子。”
  梁安歌不适地皱着眉,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慢慢恢复平静又开始大笑,眼神里满是讽刺。
  莫玦青,你终究是要把我逼疯。
  看着略癫狂的人,莫玦青不敢再粗鲁的对她,手足无措的不敢触碰:“…歌儿,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梁安歌笑得身体都在颤,然而没多久笑声突然戛然而止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合晕了过去。
  昏迷之后一直到先在还在靠着输液维持,然而昏睡了一天一夜却没有要醒的迹象,在一旁陪护的莫玦青等的心急如焚:“怎么还不醒?是不是你学艺不精?”
  被质疑医术的易修远无奈道:“莫老板,我主攻的是血癌,不是妇科。”
  莫玦青的眼睛一刻都没有从梁安歌身上离开,满心满眼都是担心:“都是医生,有什么区别。我会把钱给足,你只管让她醒。”
  “……”易修远无语地撇撇嘴:“我缺你那点钱吗?”说罢看他守在梁安歌床边的模样又觉得可怜,拍了拍他的肩叹了口气:“阿玦,我看你真是没救了。”
  管别人说什么,莫玦青满心满眼只有昏迷不醒的人,其他人说什么做什么再也无暇顾及。
  又过了会儿,易修远换完输液瓶递给莫玦青药碗:“安胎药。”
  接过药碗吹了吹把勺子递到她嘴边,然而一勺药顺着紧闭的双唇原数流了出来。
  见状,易修远很良心的提醒他:“她不是醒不了,是不愿意醒。”
  然而他就是不信邪,一味往梁安歌嘴里送药却一滴都喂不进去。
  易修远深知他是因为担心与急切,但总这么下去只会浪费药:“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再这样下去会小产。”
  听到小产,莫玦青终于不再一味地往她嘴里喂药,而是犹豫了几秒自己喝了口再俯身喂给她。然而他的双眼微沉,这才发现为什么喂不进去药,因为梁安歌把牙关咬的很紧,为的就是不喝药。
  歌儿,难道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到连我们孩子的生死都不顾…
  忍着心里的苦涩一次次撬开她的牙关一口口把药喂了进去,喂完俯身抚着梁安歌苍白的脸颊,缱绻的望着她道:“不管你有多恨我,我都不会放手,这辈子都不可能。”说罢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疲惫地闭上眼。
  我的歌儿,你走不掉的,因为我不会放你走。
  梁安歌昏睡了多久,莫玦青就在身边寸步不离的陪了多久。
  感觉到脸上一阵刺痒,睁开眼看到毛茸茸的小脑袋正在胡乱蹭,原来刺痒感是小爱在舔脸。昏睡了两天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抬手想摸摸小爱却也是有心无力。
  随着一阵扰人心跳的震动声,梁安歌看到床头柜上放着消失已久的手机。
  梁安歌:??不是被他藏起来了的?
  虽疑惑却也没有多想,骨节分明的苍白五指拿过手机覆到耳边,虚弱的应了声。
  “欸?是安歌吗?”电话那头的人疑惑道。
  “……是我,局长。”不就是嗓子哑了声音轻了点,至于听不出声音么……
  “生病了?怎么有气无力的。平时在队里就属你最生龙活虎,看你这么蔫儿一下还真不适应。”
  梁安歌叹了口气也没力气反驳,用仅有的力气回:“…有事吗?”
  “哎呀看我,把正事都给忘了,人上了年纪这记性可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听说你要去云南啊。”
  梁安歌疑惑:局长怎么知道的?
  “我不去。”
  “去,得去,必须得去。你忘了你要跟着莫玦青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云南是重点观察地区,你必须跟着去。要是他在那儿做了什么事,你要是不去咱就不能知道,得不偿失啊安歌。”
  梁安歌:“……”激动什么…
  扶额:“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跟在他身边,这是你的任务,是你此行回国的目的。”
  梁安歌抚着小爱的头,垂眸:“知道了。”
  原本以为可以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是我想太多,是我自己把任务忘得一干二净深陷儿女情长自怨自艾。逃?呵,由得我么。
  起初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虽迟却也避不开,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才对的。
  还没缓过来,房门被推开莫玦青端着安胎药走了进来,就像是提前知道她打完电话一般。
  梁安歌握紧手机藏到被子里面:是故意的吗?故意在我挂完电话之后进来。
  她不敢再相信莫玦青,总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带着目的性。
  “你醒了!”莫玦青惊喜的大步走过去坐到床上,然而梁安歌拍开伸过来的手别过脸继续抚摸怀里的小爱。
  莫玦青落寞的收回手往后挪了位置坐下,愧疚道:“对不起,之前是我太冲动。”
  “……”梁安歌依旧不理他。
  “刚才出去办了件事。”说着自顾自的笑了声:“我把他送走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就不见,只要你听话不离开我,你说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回应他的还是冷漠如常的寂静。
  就在气氛僵硬到仿佛要把时间凝固时,小爱从梁安歌怀里跳出来伸了个懒腰走到莫玦青跟前蹭着他的手。
  怀里一空,梁安歌这才转过脸,看到小爱正一脸享受的被莫玦青摸,突然厉声:“小爱回来。”
  摸小爱的手一顿,反而是莫玦青把猫推到了她的面前,借势道:“你要是不想去云南,我们就不去了,带你去马尔代夫散心好不好?听说再过百年马尔代夫可能会消失,在那之前我们得早点去度蜜月,不然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我要去云南。”
  “…什么?”他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她刚刚是跟我说话了吗?
  “不想去我自己去。”
  “去!当然去!谁说我不去了?!”他竟高兴的不知所措:“歌儿,我们…”
  然而正当他以为梁安歌气消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时,没想到下一秒她竟盖上被子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失落、难过、伤心、庆幸等等情绪缠绕着他的心,让他顿时觉得五味杂陈,但好在她还愿意理他,这就够了,慢慢来。时间长了都会好起来的,包括他们的关系和感情。莫玦青乐观的想。
  往后的几天梁安歌听话的按时吃饭喝药,偶尔也会亲自给小爱倒猫粮陪着玩,也只有在面对小爱时她的脸上才会有一丝笑容。每当这时莫玦青都会站在她看不到或是察觉不到的地方默默看着,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靠近这抹笑就会消失。
  梁安歌蹲在地上用逗猫棒逗小爱,敏感的察觉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个人,原本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即便不看也能知道是谁。
  敏感如他,从她的小动作就看出自己已经暴露,下一秒端起碗大大方方的走向她。等走近才发现她是光着脚,眉头一皱把碗放到桌上,下一秒大步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把人拉到沙发上坐下。
  梁安歌没来得及挣开就已经坐到沙发上,下一秒有双温暖的手握着她的双脚放到腿上,正当她不适应的想把脚抽出来时手里也被塞进温热的瓷器碗:“喝药。”
  望着手里的药,她竟一时失了神。
  燥热的夏季她的双手双脚却是冰的,莫玦青的手很热紧紧捂着双脚慢慢让冰凉的身体也渐渐有了暖意。
  梁安歌喝完药顺着视线望过去看到他的脸上已经有了细小的汗珠,她突然想起他很怕热。他的身体似乎比常人还要热,到了夏季不开空调更是燥热难受,可梁安歌的身体吹不得空调冷风,所以他只能勤洗澡换衣服生怕身上有汗味遭她嫌弃。
  “你可以开空调。”
  冷不防听她这么一说,莫玦青僵硬的转头看到她正捂着鼻子皱眉。他以为是自己身上有汗味左右闻了闻,急忙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窘迫一笑,抱歉道:“对不起,是我身上有味道了吧?我现在就去洗,等我洗完出来再继续。”
  也没有多想手就下意识的拉住了正准备起身离开的人,见状莫玦青顺着她的手望向她的脸一时反应不过来,不仅他是这样连梁安歌本人也是一脸茫然。
  收回手继续握着药碗,移开视线:“不关你的事,是药的味道太怪。”
  莫玦青愣了那么几秒,脸上渐渐挂上笑容,坐回原位再次抱起她的脚。然而这次她也没有拒绝,但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你可以开空调。”
  “吹空调对你的身体不好,我一个皮糙肉厚的大男人热点冷点没关系,但你不同,女人本来就不能让身子凉,而且你的身子骨还弱,吹空调我哪儿舍得,热就热点。”
  梁安歌咬紧牙齿:不能再动摇了,梁安歌,不可以。
  “你不需要为了我委屈自己,你不欠我什么。”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更在意的是你的感受,不是因为你现在怀着孕,而是因为我在乎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所以做这些我从来都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是在还债,只是因为我想为你做,仅此而已。”他依旧低头认真捂脚,明明脚已经暖了却还在继续。
  或许有些习惯已经深深嵌入进我们的骨血,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对一个人细致入微的好是本能,不论对方予以你的是怎样的回馈,你都不会觉得是对方的错并且往后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你不爱这个人,这种习惯也依旧会根深蒂固在你的心里、生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