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兄,我可以!
  东方影问得笃定,顾恒舟点点头,往床边走了两步,看见沈柏的脸色和往常一样泛白,身体并没有因为东方影的到来而有太多好转。
  他在床边坐下,问沈柏:“喝药了吗?”
  沈柏点头,这些时日习惯了他的照顾,两人又有了肌肤之亲,不觉有点撒娇,低声说:“药好苦。”
  说完看见顾恒舟手上拿着糖葫芦和煎饼果子,眼前一亮,舔舔唇,馋意十足的问:“给我买的?”
  她现在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顾恒舟只把糖葫芦给她,让她慢慢吃着,带东方影出来,找了僻静的地方谈话。
  “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顾恒舟开门见山,东方影还是没个正形,说:“自然是有事要做。”
  沈柏的身体现在变成这样,顾恒舟没耐心配合东方影猜来猜去,直接问:“她的身体变成现在这样,你若是有办法救她,不管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配合,但如果你没办法救她,麻烦趁早离开这里。”
  顾恒舟反正是没有功夫招待他的。
  顾恒舟的语气很坚决,一点都不留情面,东方影摸摸鼻尖,不自在的笑笑,说:“我都来了,肯定是有办法救她的,不过要救她,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什么条件?”
  “首先,我需要见到她这一世的魂灵,取一滴心头血,你放心,只取一滴,不会死人的。”东方影说完竖起第二根指头,“还有,等你们大婚之后,我需要带走她半年,半年之后,她若是好了,自会来找你。”
  “若是没好呢?”顾恒舟做了最坏的打算。
  东方影耸耸肩,坦白说:“若是没好,你也不用再找她。”
  也就是说,如果沈柏没好,他连她的尸骨最后被如何处置都不能知道。
  这个决定对顾恒舟来说有点残忍,但其实也不难做出选择。
  上一世他能拼尽全力去换沈柏重生,这一世,也能做好最坏的准备为沈柏换一线生机。
  顾恒舟答应,当天夜里就进宫面圣,在征得赵彻同意后,让东方影从司偌绫身上取了一滴心头血。
  接下来几天相安无事,很快到了四月十八这天。
  相府和大统领府都早早地挂起红绸,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东方影给沈柏喂了颗药,沈柏吃完这天精神还算不错,一大早就被绿尖和宫里派来的嬷嬷梳妆打扮。
  乌发盘成妇人发髻,抹上上好的头油,再插上精美绝伦的珠钗,嬷嬷帮她绞面,沈柏痛得嗷嗷乱叫,最后看见铜镜里白里透红,端庄贵气的美人儿时,差点没能认出自己。
  凤冠很重,加上喜服和各种佩饰,饶是沈柏也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见过顾恒舟成亲,也在梦里与顾恒舟成过亲,唯有这次肩上头上才有沉甸甸的真实感,像是在提醒她能和顾恒舟成亲时一件多么难得的事,嫁给顾恒舟以后,她要承担的责任也更重大。
  她不再以沈柏的身份单枪匹马面对这个世界,而将以顾夫人的身份面世,与那个叫顾恒舟的男人荣辱与共,福祸相承。
  梳妆完毕,嬷嬷郑重的帮她把盖头盖上,绿尖拿了一个苹果让她捧着。
  然后就是等待。
  等待她的夫君来迎娶她。
  沈柏没有兄长,慕容轩和东方影都充当了她的娘家人,周珏这几日缓过来了,也来帮忙拦门,屋里除了绿尖,还有吕秀、赵明漪、赵明熙。
  男人们比武设限,吕秀她们则用文试考验,顾恒舟只带了顾三顾四来,没请别人帮忙,凭自己的实力,很快突破重围,来到沈柏面前。
  这种热闹沈柏其实最喜欢凑了,但盖头已经盖上,她再怎么心痒痒也只能乖乖坐着。
  透过盖头缝隙,沈柏看见顾恒舟艳红的绣着连理枝的衣摆和绣着鸳鸯的鞋面。
  顾恒舟鲜少穿红色衣物,上一世他成亲,沈柏观礼的时候就被狠狠惊艳了一番,今日不知道他又要勾去多少姑娘的芳心。
  沈柏胡思乱想着,顾恒舟朝她做了个揖,极温柔的说:“姝姝,我来迎你回家了。”
  他唤的沈柏的字,上下两世加起来,除了他,也就只有沈儒修这么叫过。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被他念出来,沈柏有种浑身触电的酥麻感,她忍不住抱紧手里的苹果。
  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慕容轩挤进来说:“行了行了,注意点影响,该出去敬茶了,一会儿还得我背鸢儿妹妹出嫁呢。”
  绿尖把沈柏扶起来,一行人热热闹闹去前厅,沈儒修早在主位坐着,旁边放着沈柏娘亲的灵位,孙氏没在这种日子抢风头。
  下人早早放好软垫,沈柏和顾恒舟跪下磕头,下人把茶交到两人手上。
  “请爹用茶。”沈柏轻声说,等沈儒修把茶接过去,继续说,“女儿今日就出嫁了,以后请爹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女儿嫁人后,也会约束自己的言行,努力把妻子该做的事做好,绝不给爹和沈家蒙羞。”
  这些话都是嬷嬷教给沈柏的,沈柏虽然不太认同,却也规规矩矩的背下。
  她盖着盖头,看不到沈儒修红得几乎要滴血,浸满泪水的眼。
  沈儒修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混蛋孩子一言不合就消失三年,回来之后身体还弱得可怜,总是一再的刺激他的心脏,他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她成亲嫁人。
  喝了茶,沈儒修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沈柏,红包装得很厚实,至少有沈家一半的家产。
  喝了沈柏敬的茶,顾恒舟的茶也递到手边,和沈柏一样,顾恒舟改口叫他爹。
  顾恒舟背脊挺直,比练兵的时候还要严肃认真,沈儒修没有立刻接过茶盏,听见顾恒舟说:“我知道姝姝不喜欢被规矩约束,我们成亲后会一同前去边关,边关辽阔,没瀚京这么多规矩,我不会束着她,她若是想家了要回来,我会陪她一起回来探望爹,余生有我护她安乐无忧,请爹放心。”
  顾恒舟的保证比其他任何人的保证都来得可靠,沈儒修红着眼,一个劲儿的点头:“好好好。”
  说完喝了茶,也给顾恒舟拿了厚厚一个红包。
  顾恒舟的人品是毋庸置疑的,两人之间的感情也非常好,沈儒修没什么好交代的,之前拦门花了不少时间,怕他们误了吉时,忙催着他们出门去。
  按照习俗,出门的时候是慕容轩背的沈柏。
  当初那个莽莽撞撞的少年人,如今已长成肩背宽阔的青年,他把沈柏稳稳托着,步履相当稳健,沈柏趴在他肩膀,看见他今天穿了一身紫金华服,贵气逼人。
  他背着沈柏走在最前头,低声说:“别看他现在好好地,男人都是会变心的,以后受了委屈,大可捎信到南襄,东方家和慕容家都会给你撑腰,没什么好怕的。”
  光是东方家和慕容家给沈柏出的那些嫁妆就够让人眼红的了,就算哪天真的跟顾恒舟过不下去和离了,靠着那些嫁妆沈柏也可以吃穿不愁,哪需要千里迢迢写信到南襄求助的?
  沈柏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别说我了,你自己早点定下来吧,整个昭陵都找不到你喜欢的姑娘,你这眼光也太高了。”
  “谁说小爷没找到?”慕容轩反驳,沈柏正想问他看上谁了,慕容轩把沈柏放下,绿尖在一旁说:“小姐,该上轿了。”
  两人的话题只能终止,沈柏被绿尖扶上轿子。
  等候已久的迎亲队伍迫不及待的敲起锣打起鼓。
  沈柏身体不舒服,许是顾恒舟早就交代过,抬轿子的轿夫全都走得稳稳当当,一点没让颠着沈柏。
  相府和大统领府隔得很近,不过两旁的围观群众太多了,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到。
  按照规矩,顾恒舟要先射箭,再踢轿帘。
  这些对顾恒舟来说一点难度都没有,沈柏只听得笃的一声,轿帘便被掀开,丝滑的红绸塞进手里,顾恒舟拉着红绸将她带出轿子。
  从大门进去,跨过火盆,喜婆不断在旁边说吉祥话,观礼的宾客也都夸着郎才女貌。
  高位上坐着的是顾廷戈,旁边同样放着顾恒舟娘亲的灵位。
  两人敬茶,顾廷戈也给了大红包,叮嘱顾恒舟以后要担起责任,既要承担家国大义,也要对自己的小家负责。
  然后是拜天地。
  虽然三年前沈柏就偷偷和顾恒舟拜过一次,但这次不一样,这一次有很多宾客观礼,他们穿着喜服,经过三书六礼,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的祝福下结为夫妻。
  “一拜天地!”
  喜婆高呼,沈柏跪下,和顾恒舟一起白天。
  想起很多年前在太学院,她因为个子矮刚跟吴守信打了一架,哭得涕泗横流要回家找爹爹告状,这人就绷着小脸站在一边看着,像是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这么娇气的人,但最后他还是看不过去,解下汗巾给她擦脸,让她不要哭了。
  其实从头到尾,他都是个心肠很软的人。
  “二拜高堂!”
  沈柏转过身,和顾恒舟一起拜顾廷戈。
  上一世顾廷戈死后,顾恒舟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颓丧,他谁都不想搭理,但每每沈柏来找他,他都还是会见,也不会迁怒她对她发脾气。
  沈柏很庆幸,这一世重生以后,她改变了事情的走向,让顾廷戈和周德山都活了下来。
  他们是为昭陵抛洒过热血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人,不应该就这样死在疆场上。
  最后一拜,夫妻对拜。
  沈柏和顾恒舟面对面站好,弯腰的时候,沈柏格外慎重,脑袋靠近的时候,她听见顾恒舟用很低的声音说:“我会等你。”
  沈柏有点懵,顾兄要等她做什么?他们不是已经熬到成亲也已经那啥过了吗?
  没等沈柏想明白,绿尖和喜婆便架着她回房间。
  喜宴相当盛大,足足两个时辰才结束。
  沈柏强撑着坐足了两个时辰才等到顾恒舟回来。
  绿尖和喜婆都退下,顾恒舟的脚步声到了跟前,沈柏闻到他身上浓郁的酒香,咽了口口水问:“顾兄,你醉了吗?”
  “没有。”
  顾恒舟立刻回答,声音很哑,染了酒色和欲念。
  顾恒舟拿起一旁的喜称挑了盖头,昏黄的烛光倾泻而来,沈柏的视线本能的顺着喜称上仰,对上顾恒舟微醺的眸。
  顾恒舟直勾勾的看着她,低头落下一吻,动情的说:“今天很美。”
  沈柏有点脸热,不想打破这会儿的温情,却还是忍不住说:“这个凤冠好重,我的脖子都快被压断了,顾兄快帮我取下来吧。”
  顾恒舟帮忙把凤冠取下来,再去掉各种珠钗,沈柏终于得以喘息,嘴里不住嘟囔:“早知道成亲这么累,我就不要办什么婚礼了。”
  顾恒舟帮她捏着肩膀和脖子,低声说:“只这一次,以后都不会再累了。”
  这倒是。
  沈柏点头,觉得饿了,顾恒舟让绿尖送来饭菜,趁她吃饭的时候,帮她卸妆擦手。
  一切做完,沈柏把顾恒舟按到床上,舔着唇,挑着眉,特别不正经的说:“嘿嘿嘿,顾兄,你终于落到我手上了。”
  顾恒舟躺着不动,一副任她胡作非为的模样,沈柏当即低头在他下巴咬了一口。
  都拜过天地了,她也不用再装,得先好好解解馋才行。
  沈柏动作麻溜的解开顾恒舟的衣服,正准备干坏事,顾恒舟喉结滚动了下,说了一句:“我早就落到你手上了。”
  沈柏一颗心顿时化成了水。
  她嗷呜一声,栽在顾恒舟身上,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说:“顾兄,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我也不会。”
  说完这句话,顾恒舟就掌握了主动权。
  这一夜,婚房里的红烛燃到尽头,床帐里的声音也没停下。
  第二天沈柏没能早起给顾廷戈请安,顾恒舟倒是一大早就穿戴整齐去见顾廷戈,他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眉眼之间却多了柔情,衣领之下也隐隐可见鲜红的齿印。
  顾恒舟在京里停留了四个月,相对回京述职来说,时间稍有点久了,如今婚也成了,京里的世家大族也被铲除了,顾恒舟定在五日后出发回远峰郡戍守。
  顾廷戈对这些都了解,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顾恒舟注意安全,遇事不要冲动。
  沈柏一直睡到中午才醒,但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听顾恒舟说不用去请安,她也只能在床上瘫着不动。
  休养了两日,沈柏身体总算缓过来了,但东方影给的药效力过了,她比之前更病怏怏的,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
  到了第三日,顾恒舟陪沈柏回门。
  知道他们要回来,相府的下人一早就准备好了,两人一到,下人热切的把他们迎进去。
  过了两日,沈儒修终于接受自家女儿已经嫁人的事实,这会儿见到他们,情绪还算稳定。
  下人准备了丰盛的饭菜,孙氏如今话也少了,一顿饭吃得还算和谐有爱,然而在听到顾恒舟过两日就要带沈柏去远峰郡的消息,沈儒修还是停了筷子,尽管是早就知道的事,真到了这一刻,沈儒修还是有点难受。
  好好地女儿嫁了人,马上就要奔赴边关,以后就好几年才能见上一次,当老父亲的当然舍不得。
  顾恒舟陪沈柏在相府歇了一夜,第二天走的时候,沈儒修又拿出不少银票给沈柏,不过沈柏没要,不仅没要,还把之前沈儒修包在红包里的地契房契都还给沈儒修。
  沈柏说过不会跟孙氏争家产,孙氏还年轻,日后真的怀上,再生个一儿半女,不给他们留点东西终究是说不过去。
  沈儒修说不过沈柏,最后只能把东西收下。
  四月二十三日,顾恒舟和沈柏启程前往远峰郡戍守,谁也不知道出了瀚京没多久,沈柏就被东方影带走了,顾恒舟是一个人带着亲兵回到镇北军军营的。
  一众将士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顾恒舟回来,全都高兴得不得了,知道顾恒舟成了亲,营里大肆庆祝了一天。
  顾恒舟在城里置办了一座两进的院子,挑了两个看上去比较伶俐的小丫头在院子里做日常洒扫。
  小丫头都知道她们是被买来伺候主母的,盼了好些时日却没盼到主母到来,顾大统领也只是隔三差五的来,每次来都会买些首饰玩具,半年时间,差不多有半间房都被用来摆这些东西了。
  置办了宅院满半年那几日,顾恒舟天天都来院子,还让丫头准备好些吃的,像是特意在等什么人,但那几日没什么人来,甚至连敲门的人都没有。
  如此过去半个月,两个小丫头都感觉到顾大统领身上的低落,他绷着脸,周身的气息冷沉得吓人,再不隔三差五来院子歇,变成十天半个月才来一次。
  除夕那日,顾大统领一个人在院子里从天黑站到天明,而后怒气冲冲的走了,此后再也没有踏入院子一步。
  两个小丫头惴惴不安,生怕会被赶出去,好在顾恒舟并没有苛责她们,按月还是会准时让人把月例发到她们手上。
  如此过了三个月,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一个穿着灰色短衫,戴着圆帽的公子爬上了院墙,用小石子砸了其中一个丫头的脑袋,笑盈盈的问:“两位妹妹可是顾大统领寂寞难耐,收入府中排遣寂寞的?”
  两个小丫头都还不到十岁,但因为出身低贱,什么样的话都听过,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复又觉得气愤,大统领可是天底下最正经最耿直又最深情的人,才不会随随便便纳人进府排遣寂寞呢。
  两个小丫头跑到墙边,仰头看着墙上的人,故意板着脸说:“你是什么人,谁让你爬墙的,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们报官抓你?”
  两个小丫头语气装得很凶,却没什么威胁性,墙头上的人不仅不害怕,反而还翻过墙头直接跳进院子里来。
  落地的动作颇轻,一看就是练家子。
  顾恒舟戍守着边关,这两年连越西敌军都不敢随便侵扰,远峰郡里的治安更是不必说,两个小丫头没想到青天白日竟然有人敢直接翻顾大统领家的院墙,一时吓得手足无措,只敢拿手里的扫把做武器,威胁道:“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们就要喊人了!”
  那人一点都不害怕,拍拍一身的风尘说:“你们方才不是要报官吗?你家大统领就是官,赶紧去报吧。”
  说完话,那人跟在自己家一样,背着手哼着曲儿到处溜达。
  他怎么不怕大统领?
  两个小丫头互相看看,都觉得事有蹊跷,犹豫了一下,决定采取一人留守,一人报信的做法。
  一个小丫头飞奔着离开,另一个拿着扫把怯生生的跟上,见那人只是在院子里转悠,并不拿东西,许久之后问:“你渴吗?要不要喝水?”
  “不是要报官抓我么,怎么还给我水喝?”
  沈柏指着自己的鼻尖问,小丫头缩了缩脖子,绷着脸说:“我家大统领与人为善,从来不为难人,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告诉我家大统领,我家大统领定是能帮你的。”
  沈柏挑眉,并不认同顾恒舟给这两个小丫头灌输的想法。
  今天也就是她翻进来了,要是换成采花贼或者江洋大盗,这两个小丫头不就一命呜呼了?而且这里里外外就只有两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半大丫头看着,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沈柏很快把两进的院子逛完,院子不及瀚京的大,但住她和顾恒舟是绰绰有余了,院子是标准的坐北朝南,采光好,朝向也不错,里面除了几棵树,别的什么都没有,一看顾恒舟也是不常待在这里的。
  转得累了,沈柏自己去厨房舀了瓢水喝,然后问那小丫头名字。
  两个小丫头都是顾恒舟买回来的,顾恒舟取名随性,这两人分别叫小七和小八。
  跑去报信的是小八,留在家里的则是小七。
  顾恒舟已经三个月没来这里了,两人虽然有月例和生活费却不敢乱花钱,家里一点菜都没囤,更不要提肉了。
  沈柏饿得不行,在先洗澡还是先填饱肚子之间最终选择了先填饱肚子,拉着小七就出门找酒楼吃饭。
  这边小八哼哧哼哧跑到军营却被守门的将士拦住不许进去。
  顾恒舟治军严明,他们从来没听说过大统领小丫头伺候,只当小八是在撒谎,小八也不敢硬闯,只能眼巴巴的在营门口蹲守着,期盼自家大统领什么时候出来能看到她就好了。
  这要是放到往常,小八饿死在营帐外面都不一定能等到顾恒舟,这天顾恒舟刚好要把刚招进营里的新兵带出去操练,小八等了小半个时辰,顾恒舟就骑着自己那匹枣红色的马冲了出来。
  不过马的速度太快,跟在他身后的人太多,小八根本没来得及说话,面前就只剩下一地尘埃。
  小八很是沮丧,垂头丧气的蹲回去,一刻钟后,顾恒舟却掉转马头回到营门口。
  他坐在马背上看着小八,好一会儿才确定这是自家府上的丫头,沉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小八整个人都懵了,被守门的将士推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连忙开口说:“大统领,今天家里翻进来一个人。”
  听到这句话,顾恒舟脸色微变,沉声对守门将士说:“通知副将,今日的操练由他代我进行,这是我府上的丫鬟,带她进去吃点东西,晚些时候给我送回去。”
  “是!”
  守门将士立刻答应,话落,顾恒舟策马朝城内疾驰。
  守门将士摸摸后脑勺,很是意外,大统领从来不会缺席操练,怎么这次家里进了个贼就这么紧张?
  骑着马,顾恒舟比小八的速度快多了,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回到家中。
  大门关着,他把马放在外面,进去转了一圈却没看到人,叫了两声也没人答应。
  眉头不自觉皱起,刚想出门找人,到门口又改了主意,把马牵到后院,提水先把自己拾掇了一番。
  三个月没回家,他的胡子都长长了,形象有些粗犷,他耐心的刮了胡子,特意找出玉冠束发,还换了一身银灰色绣锦竹常服。
  做完这些,他泡了壶茶,坐在大厅安安静静的等着。
  这一等,又是一个多时辰。
  快到傍晚的时候,沈柏终于带着小七回来。
  她给自己和小七各买了身新衣裳,小七怀里还抱着一套给小八准备的衣裙。
  沈柏换回了女装,一头乌发简单的挽了个髻用木簪别着,朴实无华。
  沈柏手里拎着一只用油纸打包的炸鸡,小声跟小七说着话,吃了一顿饭,小七对沈柏的速度有了很大的转变。
  两人路过大厅,大厅里没点灯,有点黑漆漆的,都没发现里面有人,冷不丁的听见一声:“舍得回来了?”
  声音很沉,像是压着怒火。
  小七吓得躲到沈柏背后,沈柏也是一惊,不过光听声音就知道是顾恒舟,并不害怕,拎着鸡走进去,笑嘻嘻的问:“顾大统领今日不是要在营里练兵么?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赶紧回来,哪能逮到你这只小妖精?
  小七也认出顾恒舟,忙从沈柏身后出来,紧张地说:“大统领,这位姐姐说认识您,还给我和小八买了衣裳。”
  小七有点害怕,顾大统领向来是不喜欢收别人礼物的,她还不知道这位姐姐跟顾大统领到底是什么关系,就收了衣裳,也不知道顾大统领会不会不开心。
  别人都有新衣裳,沈柏忘了给顾恒舟买,怕他会生气,连忙说:“我也给顾兄带了礼物,就放在房间,顾兄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顾恒舟没应声,直接站起来,沈柏便带着他往外走,走出大厅,发现身后跟着个小尾巴。
  顾恒舟停下,对小七说:“不用跟来。”
  他对别人向来是冷冰冰的,说话的语气也硬邦邦,小七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事,无措的看着他,又不敢开口辩解,都快哭出来了。
  沈柏连忙说:“我要与你们大统领叙叙旧,不想让人打扰,一会儿要是小八回来,你把这只鸡与她分着吃了吧,不用管我们。”
  沈柏顺手把手里的鸡给小七,小七见顾恒舟没有反对,这才松了口气,认真的说:“奴婢一定好好看着,不让任何人打扰大统领和姐姐。”
  “真乖。”
  沈柏夸了小七一句,跟顾恒舟一起往主院走。
  绕过转角,确定小七没有跟上来,沈柏立刻去拉顾恒舟的手,却不料被顾恒舟避开,沈柏只捞住一只袖子。
  沈柏瘪瘪嘴,小声嘀咕:“都没外人在了,顾兄你还这么高冷,真是让人伤心呢。”
  顾恒舟还是不说话,两人一起来到主院,进了屋,顾恒舟问:“礼物呢?”
  忍得太久,声音有点哑了。
  沈柏关上门,拨上门栓,也不点灯,扭身扑过去,搂住顾恒舟的脖子,踮脚要吻上去,顾恒舟偏头避开,那吻落在唇角。
  沈柏皱眉,两腿用力,蹦到顾恒舟身上,不依不饶的寻到他的唇吻上去。
  成了婚拜了天地,也就一年半载没见着就不让亲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沈柏不仅要亲,还要用力亲。
  沈柏的打法很是胡搅蛮缠,顾恒舟避不开,反倒被她撩出火气,呼吸变急。
  眸色微暗,顾恒舟抱紧沈柏,反客为主,夺取掌控权,没一会儿将她压在床上。
  沈柏脑子里想了一路要为非作歹,被压倒以后相当配合,正要解顾恒舟的腰带,两只手被抓住压在头顶,人也被压制着动弹不得。
  顾兄想主动那也可以啊。
  沈柏一点也不反抗,咧嘴笑着说:“顾兄,你来吧,我绝对不会反抗的。”
  顾恒舟没有如她所愿扑上去,只抵着她问:“什么时候好的?”
  东方影只说要半年时间,她过了一年才来,和之前消失那三年一样,还一点音信都没有,他都快以为她出了意外,再也不会出现了。
  沈柏不知道他和东方影有什么半年之约,如实说:“我上个月才完全好,然后就马不停蹄的来找顾兄了,结果就看见顾兄养了两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在家里,日子过得滋润得很呢。”
  沈柏语气里故意带了点酸,顾恒舟没理会,大手顺着小腿往上轻轻戳了一下。
  沈柏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疼的。
  果然是马不停蹄的就来找他了。
  顾恒舟脸色稍霁,放开沈柏,点了灯,撩起裙摆查看她的伤势。
  内侧的皮肤果然磨破了,肿得厉害。
  都这样了她还敢来撩火,这两条腿不想要了?
  顾恒舟横了沈柏一眼,眼神颇冷,威慑力十足,沈柏缩了缩脖子,底气不足的说:“我就是太想顾兄了,一时情难自禁。”
  顾恒舟抿唇一言不发,从柜子里找了外伤药来给沈柏抹上。
  药膏抹上去凉幽幽的很舒服,顾恒舟的动作也很温柔,沈柏现在一点都不怕他,笑得合不拢嘴,凑过去亲了他一口。
  吧唧一声,特别响亮。
  然后故意撒娇,说:“顾兄,好疼呀,你帮我呼一呼呗。”
  顾恒舟眸色顿时变暗,逮着沈柏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哑着声说:“不想遭罪就别招我。”
  他比她更情难自禁。
  哪个男人像他这样刚开了荤又素上一年,不憋疯就怪了。
  他脸上、眼底和心里都是滚烫炽热的欲念,浑身上下却全是隐忍克制,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蛊惑迷人,沈柏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凑过去说:“顾兄,你把我招得心痒痒了,我不怕疼,你放开来呗,我都要想死你了。”
  沈柏哼哼着撒娇,顾恒舟脖子和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鼓跳起来,想把这人狠狠地欺负得哭出来,又想把她绑起来好好教训一顿,都这样了还不好好待着。
  顾恒舟所有的注意力都用来克制欲念上,一时不察,被沈柏钻漏洞,眼睛顿时红了。
  沈柏像个小妖精,笑弯了眸说:“顾兄,这种事别忍着,对身体不好。”
  半个时辰后,沈柏喘着气乖乖躺在床上,锁骨处多了一圈牙印,顾恒舟勉强平静下来,帮她擦着脸问:“咬疼了?”
  沈柏摇摇头,瘪瘪嘴说:“有点。”
  顾恒舟又帮她擦了擦手,满眼怜惜,沈柏直勾勾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顾兄,这一年来你没找过别人,也没自己解决过吗?”
  这个时间超出了沈柏的想象,如果她刚刚作死的硬要撩顾恒舟的话,今天估计得把命折在这儿吧。
  两人该干的事都干过了,顾恒舟冷静下来的时候还是一本正经,淡淡的说:“平日都要操练,没功夫想这种事。”
  男子汉大丈夫,从来不会沉迷酒色。
  不过一旦想起来,便如星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沈柏给顾恒舟竖了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
  简单清理了下,顾恒舟上床把沈柏抱进怀里。
  他比之前又高了一点,沈柏还是老样子,小小一只,缩在他怀里刚刚好。
  欲念消散,情绪平复下来,两颗心贴近,安然的靠在一起,两人都很享受这一刻的安宁。
  沈柏连着赶了好些时日的路,又跟顾恒舟折腾了一通,没一会儿眼皮便重得撑不开了,迷迷糊糊间听见顾恒舟问:“以后还走吗?”
  沈柏在他怀里拱了拱,嘟囔着回答:“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顾恒舟把她抱紧,没一会儿听到她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睡着了。
  顾恒舟慢慢放松下来,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姝姝,欢迎回家。
  第二天沈柏睡到快中午的时候才醒,下意识的往身边摸了一下。
  空的,顾恒舟不在。
  沈柏清醒过来,打着哈欠起床,小七小八早就在门口守着,小七说:“大统领说他昨日是临时回来的,不合规矩,再过五日大统领能休沐两日,到时再回来陪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