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不到
  花弥生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吕不容,她穿着靛蓝色长衫,头发用绑带高高束起,故意描了个剑眉,脸上未染脂粉,混在男人堆里,还真就不那么鲜显眼。
  她没想到这位二当家居然是个女人,不过虽然是个女人,可她坐在一堆男人中间却毫不逊色,肤白,但却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分明长者一张大家闺秀的脸,气质却更像英武的女将军。
  吕不容也没想到,这新来的账房居然也是个女人。
  她下意识看向李寄,直言道,“这是账房还是压寨夫人?”
  小五捂着嘴窃笑,刚被踹的那一脚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花弥生没往李寄那儿看,哂笑着解释,“二当家说笑了,我真的是新来的账房。”
  李寄闷口酒,“老子的眼光还没那么差。”
  吕不容“哦”了声,举起酒杯对着花弥生抬了抬,“既然是新来的账房,那以后就是兄弟,干了!”
  二当家豪爽,酒量也好,先干为敬。花弥生不大会喝酒,可又怕拂了二当家的面子,不会喝也得硬着头皮喝,一杯酒下肚,脸红的不像话,放下杯子擦擦嘴,一抬头,看见李寄朝她提了下唇角。
  吕不容不在山寨的这段日子,对山寨里突然多出来的两个女人十分好奇,席间频频看向花弥生,而后又发现,对花弥生感兴趣的似乎不止她一个。
  她借着敬酒的由头去跟李寄勾肩搭背,眼睛盯着花弥生啧啧道,“女账房?你从哪儿找来的?人家自愿的,还是你抢来的?”
  李寄把她的手拉下来,嫌弃的拍拍被她靠过的袖子,“好好儿说话,没长骨头?”
  “呦呦呦,”吕不容酸他,“这就开始守身如玉了?原本我此次还想从江南给你带几个漂亮姑娘回来的,可一想,你身边放着我这么个大美人儿都不心动,多半是......没想到,身边已经有人了。”
  她说花弥生,李寄觉得可笑,满不在乎的哼气,“你要是男人,见过另一个,也知道该怎么选。”
  “比我还好看?”她作势拔刀,“不行,我可容不下比我还好看的人。”
  李寄也不拦她,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就是这眼神儿总是忍不住往下溜,飘飘荡荡落在花弥生身上,看她跟游四海侃侃而谈,一副很聊得来的样子,心里开始开始犯嘀咕,两个书呆子能聊什么?之乎者也?不嫌累得慌?
  书呆子花弥生一杯酒下肚就晕晕乎乎,看游四海一会儿是三头六臂的哪吒,一会儿是三只眼的马王爷,连游四海推到她面前的茶杯都带重影的,她伸手抓了个空,手在半空瞎比划,就是抓不到。
  游四海笑她不胜酒力,捏住她的手,把杯子塞到她手里,还不忘嘱咐,“小心烫。”
  花弥生慢慢咧开嘴笑,“游大夫,咱们俩......嗝,是志同道合,相见恨晚,您说过,在这山上,无论我遇到什么难处,只要找您,您都会帮我,这话不是骗我的吧?”
  “自然不是,我从不骗人,说的都是真话。”
  “那好!我问您......”她打了个酒嗝,自己拍着胸口顺口气儿,眼神晃了晃定在他身上,“上次我跟徐娇娇偷麻沸散的事是不是你告诉李寄的?”
  游四海挺大方的承认了,“是啊。”
  花弥生在自己脸上使劲儿拍了拍,又问,“徐娇娇拜托你下山帮她拿药,你是不是也看出什么端倪了?”
  原本游四海还不确定,可她这样一问,等于是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答案,他前后思忖一番,点点头,也承认了。
  镇上最大的药铺是徐家的,徐娇娇给他的药方只能在徐家的药铺才能买齐,他从药铺出来就被人跟踪,其实也不难联想这之间的关系,他就是想不到这两个丫头还挺有些小聪明,只不过李寄想留在山上的人,他不说放,想下山,就她们俩这道行,还差得远呢。
  花弥生似乎清醒了些,也不笑了,就是奇怪,“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李寄?”
  他脸上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似笑非笑,语重心长,“我跟你说过,你现在觉得留在山上是坏事,可有朝一日,你一定会感谢自己如今的决定,这或许是你的一个机遇也未可知呢。”
  花弥生可不信他那套说辞,迷迷糊糊还知道反驳他,“人各有志,游大夫说的再好,我的心也不在这儿。”
  游四海也不再劝她,可忍不住还是给了她一句忠告,“李寄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背叛,在他心里,你已经是山寨的一份子,是我们的人了,而在山寨,最容不下的就是背叛者。”
  背叛者?她从来就没有归顺过他,又何来背叛一说呢?
  她不懂像游四海这样的人,怎么会留在山上对李寄忠心耿耿,至今为止,她也没看到李寄身上有什么值得旁人为他卖命的优点,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以后。
  花弥生不是那种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人,不过她不管是对山寨还是对李寄来说都是有用的人,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虚与委蛇的应付,目的是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离开山寨。游四海不想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正好在席间,便趁机建议,不如让花弥生教李寄读书。
  她酒劲上头,看谁都是重影儿的,朦胧间好像看见有人朝她走过来,用手戳戳她脑门儿,质疑道,“算算账还行,教书?就她那两下子够用吗?”
  吕不容也过来凑热闹,蹲在她面前,捏捏她通红的小脸蛋儿,软乎乎的,手感居然出乎意料的不错,游四海的建议她觉得挺好,也帮着劝李寄,“你身为大当家,不识字儿是挺吃亏的。”
  李寄却不以为意,“吃亏?老子哪一次不是带你们赚的盆满钵满的?何时让你们吃过亏?找个小丫头片子教我?不学!”
  他是觉得没面子,一个算计过他的臭丫头,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先生,自己称王称霸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了,忽然要他委身去做学生,听臭丫头的话,那也忒跌份子了,一点儿也不符合他大当家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