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扶卿,有问题吗?
  他顿了顿,又道,“盛衰乃是自然循环,如今我药宗垄断了圣元界的丹药交易,各大势力都不敢得罪,这便已经是盛到了极致。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应当引起警示,但却没有人意识到。”
  他似乎有些失望,沉吟半晌,又道,“如今珈蓝塔虽然小,但是若是有女帝府扶持,壮大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难得他有这番见解,君轻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那依照师兄的意思,我们眼下当如何?”
  君轻暖这话,让他略微惊讶,扭头多看了她一眼——
  但君轻暖脸上经过易容,已经看不出曾经的惊艳了,只算是上等容貌。
  只是,那星光下的一双眼眸熠熠生辉,别样锋芒。
  他微微愣了一下,忽而苦笑,“想不到有朝一日会有人问我这个问题。
  既然你问了,那我也就说说吧,“未来如何还得见机行事,但是之前药宗掺和别的宗门的事情,我并不认同。”
  “为何?”君轻暖心生感触,越发觉得自己只对付一部分的决定是正确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和那些决策者一样……
  就听他道,“贪婪是祸乱之源,我们干涉别人的事情,是贪欲作祟。
  这种行为,势必会引来其余势力的反感和排斥……
  很多势力,其实都是这样走向灭亡的,盛极一时,往往令人膨胀……”
  君轻暖闻言陷入沉思。
  曾经,中州女帝举世瞩目。
  这算不算是盛极一时?
  那么,她的陨落是否也是因为膨胀……
  君轻暖不得而知,转眼已经到了一座大殿前方,那弟子道,“到了,你们进去和长老说吧。”
  “不知师兄如何称呼?”君轻暖临近门前,冲动的问了一句。
  那弟子微微一愣,似乎犹豫了一下,这才道,“扶卿!”
  “你说什么?”君轻暖冷不丁僵在原地,扭头怔怔的看着他。
  就连子衿等人,也都面色一变。
  扶卿,这个名字……
  对于子衿和君轻暖而言,几乎深入骨髓。
  在君轻暖还是轩辕檀寂的弟子的时候,救下了一个小孩,她叫扶卿。
  后来,君轻暖入燕都,身边带了一个侍从,却是个四五岁的孩子,她是女扮男装的扶卿!
  再后来,北齐倾覆,凤玄初建,凤玄皇长子,权倾朝野的兵部尚书名叫扶卿。
  后来,凤玄朝中三大巨头之一的中书令,名叫扶卿。
  后来,为了心中那一份尊敬和感激,不肯变回原形,甘愿当一个孩子的异界玄女,名叫扶卿。
  后来,她走了。
  君轻暖和子衿始终在等待和她重逢。
  可是,谁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在药宗的药田里,遇上一个少年,才识卓著,也叫扶卿!
  君轻暖和子衿的心跳声,在这一刻清晰可闻,呼吸都紧促了起来。
  两人静静的盯着他,恨不能从他脸上看出故人的影子来。
  那弟子闻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蹙眉道,“我说,我叫扶卿,有问题吗?”
  他的嗓音算不上冷漠,但是也绝对不亲密。
  正是这个嗓音,让君轻暖微微回过神来,摇头苦笑,“没问题,只是师兄的名字和我一个朋友一模一样,我难免就激动了些,还请师兄见谅。”
  君轻暖眼眶微红。
  扶卿走的时候,她不在场。
  那是她一生一世的遗憾,唯有重逢能够弥补。
  说完,几人转身进了大殿。
  身后,那弟子微微怔忪,却又什么都没想起来,只是轻声嘀咕,“故人的名字?”
  他在想,当初自己进入药宗时,脱口而出就报了这个名字,究竟是为什么?
  一缕未知的、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就此绵延开来。
  但此时此刻,谁也没有看透。
  大殿里面,成排被整理好的药草整齐堆叠着,中间坐着一个老者正在打盹。
  君轻暖不知这是否就是所谓的管理药田的长老,只能上前去赌一把——
  不管是不是,先放翻了再说。
  “弟子见过前辈。”君轻暖上前抱拳,无声无息之间,捏碎了一枚丹药。
  那老者睁眼,蹙眉,“你们来做什么?你们是谁的弟子?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不知道老夫最讨厌被人打搅吗!”
  “弟子不知。”君轻暖哼笑,只等着他倒下。
  这丹药见效极快,那老者还想再说什么,便已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子衿上前,把他丢进了混沌魔笛的空间里。
  几人在大殿里检查一番,没看到其余人之后,快速将里面的药草收揽一空。
  而后,若无其事的出门,在看到等在外面那叫“扶卿”的弟子时,微微愣了一下。
  池清虚上前想要杀了他,那弟子一愣,瞪大了眼睛,却被君轻暖拦住,“师兄,手下留情。”
  池清虚一愣,“扶卿”则惊讶的张大眼睛,正要说话,就被子衿一起丢进了混沌魔笛里面。
  “……”池清虚黑线,“你们当真以为他就是你们的故人?”
  “先在里面关着再说吧。”子衿叹息,“他这一番话说出来,澜衣恐怕很难不分青红皂白的下杀手了,就让药宗今日先破点财吧。”
  子衿说中了。
  “扶卿”那一番话,的确让君轻暖重新考量一番。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些遇见的人,要杀还是要放,恐怕得日后慢慢斟酌分辨,不能一竿子打死。
  毕竟,人命关天的事情……
  君轻暖的确在反思自己,是否……在成长起来之后,也变得冷漠无情,不分青红皂白了。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巡逻的弟子,道,“我的确下不去手了,那就先关着吧。”
  “看来师妹是打算,把这药田和管理药田的弟子们一起收了。”
  池清虚闻言,禁不住笑。
  转念又叹息,“这人啊,最难能可贵的就是,身居高位手握重权,还能反思自己。师妹在这一点上,旁人望尘莫及。”
  “只缘身在此山中。别人说了,才能反思。”君轻暖摇头,她并不比谁高明多少。
  只是,听得进去话罢了。
  但刚刚那弟子,却让她越发思念扶卿和景云了。
  还有,扶卿……扶卿……
  她多少有些怀疑这少年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