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又一次
  但听了这番话,他终于是明白了,利益之争无所不在,赵国内部有争斗,五霸彼此之间有争斗,五岳府也一样。
  接回云州遗族,对人界天界整体来说,是好事,但具体到功劳利益的分配,一方势力的好事就成了另一方或者几方势力的坏事,别人一定会眼红,一定会破坏。
  有个小故事,一只小螃蟹给渔夫捉住了,它爬呀爬,爬出了渔篓,逃回了河中,过了没几天,它又给渔夫捉住了,它也不害怕,再爬出来就是,不过这天给渔夫捉住的,还有它的几个兄弟,它大哥看见它往上爬,一下夹住它脚,说:“让我先上去。”
  二哥看见了,又一下夹住大哥的脚,说:“还是我先上去吧。”
  后面恼了三哥:“你们吵什么吵,一边去,我先。”
  夹住二哥的脚。
  就这样,一个夹住一个的脚,螃蟹兄弟夹缠成一团,结果谁也出不去,最终全都变成了渔夫桌上的美餐。
  人、神、仙三界,无论人口、文化、兵甲、经济实力,甚或是玄功术法,都远超魔界。
  如果三界合力,彼此齐心,扫平魔界,易如反掌,昔日九州一统,人族的足迹遍及四宇,妖魔精魅,无论有多深的邪功多么厉害的法宝,都只能躲在深山古泽中,惶惶不可终日,只要露头,必死无疑。
  但就是因为利益的争夺,三界彼此相争,人皇想要尽可能多的从天帝手中争回权力,虽然也确实拿回了许多权利,除了供奉和判妖司,天界几乎再不管人界的事,可人界自己却分裂了,昔日的九州一统变成了数百个小国,争战不休;
  仙界为了仰制神界,拼命的相助人界争权,若无仙界相助,天帝未必会向人皇妥协,人界争权成功,仙界也得了大好处,佛寺道观遍地开花,僧尼道侣到处游荡,结果不但佛道之间起了争执,内部也纷扰不休,佛有无数宗,道有无数派,谁也不服谁;
  人界仙界如此,神界也一样,天庭上,无数股势力纠结,而五岳就是最明显的例子,五岳府明面上是天庭派在人界的五府之一,乃是同僚,暗地里却有若生死仇敌,敌对之势,比人界的五霸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神、仙三界,彼此互斗,内部争斗,造成的后果就是,魔界年年入侵,步步进逼,但越是如此,三界却越发争斗得厉害。
  这样的情形,与渔篓里的螃蟹是多么相象啊,最终的结果,也只会象那些螃蟹一样,全都成了妖魔腹中的美餐。
  “好了,有些话,不必说得太多。”
  明眼人不只是一个,西岳帝君能代天帝在人界牧守一方,也不是个傻瓜,他当然也看得出这种内斗的害处,可身在局中,又能有什么办法了?
  你便不相争,也只有争,你便不相斗,也只有斗,叹了口气,对西门紫烟道:“云州遗族这件事,大家都有难处,就这么算了吧,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有他这句话,云州遗族等于彻底的被抛弃了,吴不赊身子猛然一震,脑中刹时一片空白。
  西门紫烟脸沉如水,赵炎偷瞟她一眼,道:
  “那吴不赊是紫烟请来的,我们有难处,那没有办法,但不能让紫烟失信,这样好了,吴不赊这趟魔界之行的功劳我给他记下,就封他为归云候吧,他若愿为官也容易,异日登位,一切都好说,他远赴魔界,无非也就是要得一点好处,封了候得了官,他必对你感恩戴德,不过在此之前,他绝不能现身。”
  “是啊紫烟。”西门紫烟的小姨接口:
  “没办法的事,别多想了,那个吴不赊,呵呵,这名字到是有趣,你许他点好处就是了,你上次好象说,他之所以答应去魔界,是因为他顶有妖光又想娶那什么扶风候之女是吗,让你姨父写道奏章,替他讨个散仙的封号也就是了,若想要封神来你姨父手底下做事则更加容易,他封仙封神还能娶得娇妻,跑这一趟也知足了,正如小炎说的,他只会对你感恩戴德,不会再怪你什么。”
  西岳帝君点了点头:“要讨个封号啊,很容易的事,封仙还是封神,他自己挑吧,这人能深入魔界还能说动云州遗族合族南归,也真有点儿本事了,若愿来我西岳做事,我自不会薄待他。”
  这些话,象一只只的大头苍蝇,嗡嗡嗡的在吴不赊耳边掠过,吴不赊好象听见了,又好象没听见,他眼前闪过的,是无数的影像。
  单薄的身影,削瘦的肩,孤零零的站在沙丘上,无明的眼,却在遥望南方,空灵如初雪的眉宇间,满溢着神圣,那是颜如雪,那是她在遥望故土。
  苍老的脸颊,杂须,白发,却有着火热的眼眸,腰已不再挺直,前进的身躯,却有如拉犁的老牛,尽着全部的力量,向前,向前。那是四大长老,把云州遗族一个不少的带回去,是他们的使命,是祖祖辈辈的重托。
  沙尘迷住了眼睛,汗流浃背,大口的喘着气,骄阳如火,吸进肺里的空气也好象裹着一团火,整个人仿佛都要烤干了,似乎再也迈不动步子,又似乎下一步就会倒下,却仍然在坚持着,步步向前,这是整个云州遗族,迷蒙的黄沙下,那一张张面孔,满写着的,都是两个字:坚持。
  就是那些倒下的人,眼睛哪怕已经不甘的闭上,倒下的方向,却仍是故乡,狐死首丘啊,身虽死,魂魄还要归去。
  无数个身影,无数张脸,无数双眼睛,在吴不赊眼前闪动,飞速的旋转,整个天地好象都在转动,眼前是无尽的黑暗。
  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我们曾经被遗弃过。”
  是颜如雪,她的身影在一点微光中闪现出来,越来越大,越来越亮,终于站在了他面前,身子似乎更加单薄了,无明的双眼却大睁着。
  “我们又一次被遗弃了。”
  无尽的悲凉,如渊的绝望,一字字,一声声,如刀,如钻,狠狠的扎进吴不赊心里。
  “不。”他猛地狂叫起来。
  “是谁?”“有刺客。”
  吴不赊的叫声惊动了四围的护卫,刀剑声四起,无数身影向这边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