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李青暖心里也清楚,这汉子说的是实情。分家后,他们手里的钱加上跟大哥和乡亲手里借的钱,基本上都给田铁石养身子用了。后来粜了玉米交了赋税,剩下的也不过一两多银子,算上铁石打野味儿挣的那几钱,也没多少。后来她身子越来越重,又不敢断了给养,铁石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只能顿顿吃咸菜喝一碗粥,挤出来的钱可都给她买肉骨头跟鸡蛋了。
  说起来也不是她矫情,只是毕竟有现代人的知识,李青暖清楚在怀孕的时候如果不能给孩子足够的营养,以后孩子出生了难免精血不足,火气不旺。况且之前大夫也说,她前期惊吓过度,心思郁结,对孩子也是很不好,唯一的法子就是好生将养。所以就算再心疼那个汉子,她都没拒绝过他给准备的那些吃食。
  “对了媳妇,村里的婶子大叔都开始打酸枣了,虽然药铺里收的价格不高,可也是一份营生。我琢磨着以后趁着早起没事儿,也去山上打点拿去卖。”
  田铁石把给媳妇熬的肉汤连带着菜跟粉条盛进碗里,又捞了煮的滚烫的鸡蛋放凉水里浸一下。最后才从小锅里舀了两勺稀拉拉的黍米粥,随手拿了个拌着麦麸的黑馒头啃了两口。
  酸枣?
  一听到这个词,李青暖眼前一亮。前世的时候,酸枣汁跟酸枣梅可是十分盛行的。因为她小时候就住在太行山一脉的一个小山村,那边的婶子跟嫂子们冬日里没事儿的时候也会打些酸枣自己做吃食。虽然做法不复杂,但胜在心思巧妙。按着铁石的意思,这会儿打下的肯定是山上挂着的干酸枣。
  “赶明儿你出去的时候,先打听打听,这酸枣大家都怎么用。是全都卖到镇上的药铺子了还是咋弄。顺便看看村里跟镇上,有没有卖酸枣做的零嘴儿的。”
  田铁石囫囵吞枣的咽下一口干粮,一边催着媳妇多吃点,一边搭了话,“到了这个时节,那东西的皮儿都干瘪了,除了小孩子没人会用那个做吃食。有人打多了,就拿去镇上的药铺,两文钱一斤卖了。”
  ☆、第48章 田老三娶傻姑
  虽然不知道媳妇为啥关心这个事儿,但一向事事以媳妇为先的汉子还是如实说着村里人对酸枣的处理。
  听了田铁石的话,李青暖的心思开始活泛起来。干瘪的酸枣正好,能直接做蜜饯跟枣泥,酸枣酒跟酸枣醋也都是好东西,等磨成酸枣粉还能做酸枣面。而且两文钱一斤倒也不贵。更重要的是,药铺要的一般是酸枣仁,而她要做吃食,用酸枣肉就行。如果这法子真成了,那刨除自己做吃食,剩下的酸枣核至少还能再以两文钱的价格卖了。
  第二天一早,田铁石一醒来,先是看了看自家媳妇睡的是不是安稳,然后把被子给她压严实了。最后把身上搭着的小薄被子盖在了媳妇脚底下,这才蹑手蹑脚的爬下了炕。因为担心吵醒媳妇,他洗脸都是在还没生火冷冰冰的灶房里。
  哈了一口冷气,正好张大爷背着背篓往前山那边走去。他也赶紧拿了根长竹竿赶了上去。
  他当然不会跟张大爷和村里其他的妇人一样,只在山底下够着打酸枣树。因为年轻体壮,加上手脚灵活,也不怕费劲儿,他直接顺着山坡爬到了半山腰开始打。
  这本来也不是啥大事儿,可他不知道,底下正捡酸枣的几个婶子又开始夸赞起铁石这个憨厚实诚的后生了。说着说着,大家的话头儿一转就又开始唠叨田老汉两口子的不厚道。
  更有昨儿个看了热闹的人,开始普及八卦,活灵活现的给就伴儿干活的人学起了张氏跟小张氏,是怎么逼的人家分家的媳妇过不下去的。都说青暖这孩子性子柔软,待人和善,跟谁家谁家的媳妇闺女都不赖,以前她后娘王氏欺负她的时候,也没瞧见过她难受的哭诉。顶多就是跑到没人的角落去抹眼泪,当然这也不过是人们淳朴的猜测。要不是被逼急了,昨儿咋能怀着身子哭成个泪人儿,还说以后见了小张氏她们绕道走。
  这可有意思了,天底下哪有嫂子被弟妹磋磨怕了,见了弟妹一家绕道走的?就这么着,人们八卦的话题又转到了小张氏拿捏嫂子,连带着她跟张氏邻村的娘家都被人骂了几句儿。
  不过话说回来了,现在的田家老宅那边也没人敢再兴风作浪了。里正可是说了,他们要是再闹腾,就直接除籍,让他们拿着自家的户贴愿意去哪就去哪。
  现在谁不清楚要是潮河沟真下了狠心赶走他们一家,别的村肯定没人愿意收留他们。再说了,在这里营生了一辈子,到临死啊没了个归处,田老汉就算再见钱眼开想从老大家抠下啥物件,也不敢再去闹了。
  邻村的张家,更是因为张氏这么个嫁出去几十年的闺女丢死了人。没办法,只能托了管事儿的人跟她断了关系。张家可不止她一个姑奶奶,族里没出嫁的姑娘不少,要是真被她累了名声,那张家的族长跟大辈儿还有啥脸面去见祖宗啊。
  现在的田家老宅可真是到处是窟窿啊,没办法,田老汉跟张氏只能生了让老三这个“残废”娶邻村傻姑的心思。反正先拿到傻姑的嫁妆跟倒贴的额钱再说。
  田家财自然是千万般的不愿意,可架不住也想弄点钱的心思,最后只能跟着媒人去定了亲事。说是定亲,还不如说他被当牲口一样任由邻村人评头论足一番呢。
  傻姑所在的林家,也是被逼的没了法子,三十来岁的大姑娘了,眼看就要四十了,再不嫁出去以后老人百年了,那日子可就没法过了。不然谁肯把闺女嫁给一个废人,还是满身骂名的废人啊。
  田家几个人想的是挺简单的,以为娶了林傻姑就能翻身一样,可偏偏林傻姑的娘也是个狠角色。人说怕自家闺女遭罪,直接跟着闺女住到了田家老宅里。说是看着闺女过的好了就走,可看样子,人坐在东屋的炕上屁股都不带着挪地儿的。
  刚开始田老汉还嘱咐张氏她们好好待着,就算没钱也要凑些天天给林家母女做好吃的。可日子久了,他也就吃出味儿来了,这亲家母是来帮她贵女管着那些金嫁妆呢。
  他是没法开口讨要,更没法跟亲家母吵闹。只得撺掇了几句自家婆娘,让她跟林母对上了。只可惜林母可不是李青暖,张氏一开口找茬,她就敢吐她一脸浓痰。张氏要是敢躺在地上撒泼,林母就敢拿起尿罐子撒她一身骚尿。
  张氏以前那套,在林母跟前屁用都不顶。
  要是老二田家成敢说嘟囔一句她闺女是傻子,林母就敢捎信儿给自家儿子,让他带了人一进田家宅子就打砸。更别说小张氏了,被折腾的一见了林家母女,浑身都直打哆嗦。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吧,这打打不过,骂不敢骂,撒泼使赖都不管用了。田家人也只能自认倒霉。可更倒霉的是,刚过小年,官家可就来人带走了老四田家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田家还不上银子,自然得去做苦力了。至于是啥苦力,无非是搬石头修大坝之类,不过看看田家旺后来在大牢里满地菊花残的模样,就知道了他这个曾经看谁都鼻孔朝天的夏家姑爷,似乎还要兼职做另一种苦力。
  张氏看着林母,哆嗦了下身子,然后磕磕巴巴的说着老大家的不孝,还有老大家现在怎么怎么的有钱。就希望,林氏能跟她一样,一听到有便宜占就放过他们,纠缠上老大那边去。可林氏又不是傻子,她现在做的都是为了给闺女立威,干人家分家出去的大哥啥事儿?再说了,她三天两头的拿着糖果瓜子去村里邻家歇着,拉扯会东加长西家短的,一来二去的也就有了自己的圈子。现在她咋能不知道田家人是个什么德行。
  冷哼一声,她也没搭理张氏,只叉着腰进屋拿了一堆脏衣裳丢在院子里,扯着嗓子就是一声嚎叫,“她二嫂啊,你瞧着啥时候洗衣裳,捎带脚的帮我也洗两件小东西。”
  我勒个去,林氏唉,您的老脸咋也不知道红呢?那么多脏衣裳,哪能叫两件,还小东西!
  说来说去,田家上下的日子现在可是泛着难呢。本来张氏也是个霸王,可跟林氏这个外来的母大虫相比,简直没有任何战斗力。加上田老汉舍不得林傻姑的那些嫁妆,根本舍不得让老三休了她。所以他们这只能自作自受的给人当牛做马的供着。
  小张氏现在算是体会到当初欺负李青暖时候,李青暖的感受了。不对,应该说感受更甚。毕竟当初李青暖还会略施小计的推脱一些事儿,加上有个护媳妇的汉子,日子也没那么难捱。可她就不一样了,被林氏欺负了不敢吭声,回了屋里还得被自家男人拿来撒气。
  婆婆张氏现在天天心里憋着气,整天阴沉着脸,说话都阴阳怪气儿的。她不不敢找三房的茬,也不好再去招惹大房,每天只能逮着小张氏折腾。从吃饭扫院子,到打水洗碗收拾灶房,简直没有不挑的地方。更可气的是,婆婆还总挑唆着老二跟自己闹。那日子简直不要再水深火热一些。
  田小明也彻底断了上学的念想,直接跟着村里的娃们淘气玩闹,有时候玩疯了一整天都不回家。回了家,还要怨他爹娘没出息没本事。真是让小张氏的心跟泡在黄连水里一样苦。
  到后边儿,田家老宅简直就是被林氏霸占了一般。田家财这个做丈夫的,更是大气儿不敢吭一声。可所谓狗改不了□□,他大手大脚的霍霍惯了,现在别说是去酒馆挥霍了,就连平日里吃一口肉菜都得看着林氏的脸色。一天儿两天的他倒是能忍,可日子依旧,他某种变/态的阴暗心理又开始作祟了。
  这不各家各户早起饭的功夫,张氏就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张氏到了里正家门口。她们也是没法子了啊,在她们眼里,这事儿也只有里正这样的大人物才能管事儿。
  原来是田家财说要带田小明出去做工,可实际上是把孩子给卖了出去。现在田老汉正带了老二去追,也不知道能不能堵住那该死的人牙子。
  里正本来是不在家的,可他媳妇一听这事儿,也顾不得把田家人赶出门去,赶紧让自家儿子套了牲口去追人。又叫了住在不远处的侄子,敲着铜锣开始招呼各户在家的人,让他们拿了锄头杆子去堵截拐走孩子的牙婆子。
  要不说这小地方的人八卦是八卦,可大多心思良善,骨子里还是淳朴的。虽说各个都说见了田家人要绕道走,白天见了面也会啐两口吐沫,可真有了这种要命的事儿,那些隔阂跟不屑可就算不上啥了。
  ☆、第49章 老宅田家除籍
  最后明子是被追回来了,可大家一听是田家老三亲自带给牙婆子的,而且牙婆子也给了他四两银子。顿时村里人对田家老宅那群人的认知又刷新下限,更有几个做长辈的,直接拿了杆子追着田家财揍。
  里正刚从衙门里出来,就听见镇上不少来摆摊卖物件的商贩跟担货郎传着刚刚潮河沟出的那出热闹事儿。他真是又羞又恼,可心底里最多也是无奈。看来这回必须得找田老叔好好商量商量了,再这么下去,谁知道田家会不会做出啥天/怒人怨的事儿?就算他们老实了,可那几口子人,也切切实实的败坏了潮河沟人的名声啊。以后谁家闺女还敢往村里嫁?哪个村的好后生还敢娶村里的姑娘!
  得了消息的田老叔也是一脸的无奈,他对田老汉那家人,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会儿就算有再多的承诺跟亲戚,都已经被消磨完了。
  田家一家除籍的消息一传开,可是炸响了整个村儿,还有好多人去看热闹呢。李青暖听着人们传来的闲话里,说田老汉几个人多惨多惨,一时间也有些戚戚然。
  田铁石的心情也很是低落,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待过二十来年的家。可想到他们对媳妇的所作所为,他又实在心软不下来。
  “去瞧一眼吧。好不好的,也就这一回了。”李青暖摸着肚子,她并不是同情田家那边的凄惨,只是不愿意让这个担当惯了的汉子心里有疙瘩。其实她脚趾头都能猜到,就算自家男人好心好意的看那家人,也不会被领情的。
  人心都是肉长的,也不知道田家那几位什么时候才能想明白这个道理。
  最终田铁石还是没有去,他又不是不会记仇的傻子。再说了,如果自己真去了,说不准媳妇心里就会觉得别扭不舒服,他再愚孝也没那么蠢。不过总不能让人说忘本不孝,所以他让老宅旁边住着的石大哥帮忙送了些媳妇做的酸枣酱过去。
  可是田家那边怎么可能会觉得这是份心意呢,直接就当着石家大哥大嫂的面儿给摔了,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嚷着老大狼心狗肺,都不知道送些钱过来。
  这一通闹腾,可又让村里人看了许多笑话。小张氏倒是聪明了一回,哭哭啼啼的一番悔过之后,求了娘家撑腰,硬是在田老汉跟前硬气了一把,直接带着儿子和离了。
  因为田老汉一家早就糟蹋完了全村儿人的耐心跟善意,所以指责小张氏的人倒没几个,大多都是见了田老汉他们落魄离开潮河沟还啐几口吐沫的。
  没过几个月,小张氏经人介绍,嫁了三里村一个做卖货郎的鳏夫。那鳏夫因为伤了根本,没法留下子嗣,所以小张氏索性就给田小明改了姓。这下,田老汉那一门,竟然没留下一个扛起门户的后代血脉。要不怎么都说,不作不会死呢!
  田家老宅的事儿并没有让田铁石叹息很久,因为这会他正忙着收购干酸枣呢。因着自家媳妇手巧,做的酸枣酱跟酸枣梅被一些说书唱戏的园子看中了,所以他们也小赚了一笔,基本上每次赶集都能卖个七八十文钱。加上卖给百草堂的酸枣核,这总的下来也能收一钱左右呢。所以在媳妇提起收购酸枣的事儿后,他心里稍加琢磨就拍着大腿张罗开了。
  李青暖数着手里的铜板,嘴里也不断唠叨着收购的事儿。村里人对他们不薄,就是田铁石这条命也是大家七手八脚的救回来的。所以他们也不想着占便宜,酸枣依旧是一斤两文钱,但只要够五斤,那每斤就会加一文钱。
  别说,这个主意看似不起眼儿,倒是调动了不少农闲又没找到短工人的积极性。每天来田铁石家交酸枣的人就没停下过。
  何氏搓好一篮子酸枣皮,接过大郎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手,乐的眼都眯成一条缝了,“妹子啊,还是你主意多。照这么下去,咱也不愁过年了。”
  李青暖笑着对大郎招招手,然后捏了一块她刚刚蒸出来的酸枣糕塞进大郎嘴里,“今儿相公见了梨园的掌柜,那掌柜的意思是年前这几天让咱们多备些爽口的物件。我寻摸着那些听戏玩乐的夫人小姐,应该还是稀罕着酸枣酱跟酸枣梅的。加上今儿的酸枣糕,咱们倒是可以琢磨着招俩帮手一块做。”
  毕竟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只让何氏一个人盯着灶上鼓捣这些东西,也是有些忙不过来。况且她也有自己的打算,自己做的这些东西其实没啥技术含量,更没有什么特殊配方,再者这里又没有专利这一说,现在趁着人们稀罕,她还能挣个钱。可一旦有店家或者宽裕人家的厨娘琢磨过劲儿来,肯定会把这门生意抢个精光。再者了,酸枣这种野物到底有个季节限制,过了冬到下年的七八月,别说敢酸枣就连刚刚长出的没法蜕皮的青酸枣都没有,于这门生意也是不利的。
  不过春天也会有别的活计,她这会儿先招两手脚利索的人帮忙,一方面看人品一方面看手艺。也算是为以后做打算。
  田铁石瞅着媳妇的肚子,也觉得该找俩人来。要不哪天自己去镇上送货,心里都不会踏实。
  就在刚进腊月十几的时候,潮河沟又出了一宗事儿。跟林月娘订了亲的夫家烂了良心,那男人也不知咋地就被鬼迷了心窍,私下里跟别人家的女子订了终身,还搞出了私奔的事儿。
  林月娘也是个刚强的,得到信儿的时候,这事儿都已经传开了。先不说她自小就是眼里容不得沙的性子,就算是为了底下几个妹妹的名声,她都容不下这事儿。当下寻到了媒人家,又当众退了聘礼跟婚书。男方家的老夫人倒是个明白事理的,知道这事儿是自家儿子做的不对,对着林家长辈是又作揖又赔礼,甚至几次因为不争气的儿子的脑残顶撞昏厥。
  林月娘冷眼瞧着眼前那个梗着脖子,顶着大鼻孔满嘴喷着“仁慈善良和爱情”。要不是知道这不属于话本,林月娘还真会以为自己不小心穿进了琼奶奶的脑残小说里。
  嗤笑一声,她吹了吹指甲,然后拿起媒人退婚的婚书甩在那男人脸上,最后满脸厌弃不屑的高声笑道,“为了个戏子你欺辱祖宗气昏母亲,是大不孝。嘴里说不三不四的情情爱爱,却不退婚不下聘,算是不仁不义。你这种男人,多看一眼都脏了我的眼。也就是你们村的人良善,要放在我们潮河沟,这种不尊礼法不知羞耻的男人,就算不浸猪笼也得打个半死!”
  因为这一番话,林月娘却得了极有骨气且与田家旺和离的夏家小姐的赏识,一番运作,虽坐实了她悍妇的名声,却也得了县官夫人对她刚烈性子的称赞。
  在这小地方,里正都算是有能耐的大人物,更何况是把闺女嫁给京城大人物的县官家里。所以那些想要看林月娘笑话的人,倒也没在大面儿上给她难堪。
  因为没事儿干,加上厌倦了跟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扯八卦,更不想看村里那几个心善的婶子同情的眼神儿。所以林月娘三天两头的来李青暖家躲清静,当然她每次也都是搭着何氏的功夫一起来,省得见了田铁石再惹上什么难听话。
  得知李青暖想请人干活儿,林月娘自然拍着胸脯自荐了。这样既能多清净些,还能挣些钱,咋想都是好事儿。
  活儿不多也不累,就是有些繁琐。好在何氏跟林月娘都有一把巧手,不管是搓酸枣皮还是碾酸枣粉,都没有一点差错。刚过腊月二十,李青暖把一小翁的酸枣酱跟几坛子的酸枣梅都送去了梨园,又给几个订了酸枣糕的酒楼送了货,年前儿的单子算是完了。
  刚歇下来的田铁石又开始帮着村里的屠夫挨家挨户的帮人杀猪了。李青暖小时候在山里也见过杀猪,倒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恐怖。只是在赶猪跟压猪脚的时候,少也得四五个人。
  不知道潮河沟杀猪时有什么讲究,李青暖只记得小时候姥姥家杀猪时,自己都会跟着去揪猪尾巴,至于是为啥她也记不清了。当时年纪小,只记得村里相熟的屠夫伴着四五个壮汉拾掇木门搭成的案板,然后在案板下接一个装了浅浅盐水的盆子接猪血。
  李青暖一边洗着黍米跟麦芽,一边琢磨着一会儿的糖瓜该怎么熬。毕竟她前世只是见姥姥熬过,真下手做还真怕糟蹋了东西。
  俗话说二十三,糖瓜粘,灶王爷要上天。就算是穿越了,也免不了准备这些象征年节的东西。
  田铁石回来的时候,正好媳妇做的糖瓜刚出锅捏好。他放下篓子里的猪血跟猪肠子,匆忙洗了把脸,就厚着脸皮的凑到了媳妇跟前。
  李青暖伸出食指戳了戳从身后抱过来,还一脸忠犬相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反手塞了一块糖瓜进自家男人嘴里。
  ☆、第50章 自家的小日子
  “一回来就腻歪,也不怕你闺女笑话。”李青暖是认定了怀的是闺女,虽然何氏跟石大嫂都说自己是男胎相。
  田铁石吧嗒吧嗒嘴,只觉得自家媳妇的手指头尖儿都是甜的,傻笑着搔了搔头,他从才自觉的绕到灶房桌子旁帮忙收拾糖瓜。
  “今儿碰到刘大叔,他今年种了几分地的黄豆,我就寻摸着跟他借两斗,咱们也好磨些豆腐。”说着话,田铁石就看到自家媳妇腆着大肚子去够水瓮盖子上的篮子,心里一惊,只冒了一身冷汗。他忙不迭的把媳妇揽在怀里,又压着她坐下,这才拿了拿了篮子过来。
  李青暖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不过心里还是感动于他的细心。一个男人对自家女人能细致到这个地步,倒是她的运道。
  “恩,我今儿算了算,咱手里还余下二两七钱银子,还有九十多文的铜板。紧凑点,过年是没问题。不过当初救了你的事儿,咱们可还没给乡邻们谢礼呢。”李青暖稳妥的坐下,看着熟练的热饭的男人,“物件不用多稀罕,每家动半斤白糖吧。石大嫂跟刘大婶那,咱再给加几个鸡蛋......”
  今年的肉,有分家时候从田家分来的半小翁腌猪肉。再者,这些日子,自家男人帮忙杀猪,也分了不少猪血跟猪肠子猪骨头。一般人虽然瞧不上这些下脚料,但李青暖却想着靠着这些物件过年呢。
  “还有窗户纸,明儿扫屋子的时候,咱也得换上。”
  田铁石最喜欢媳妇软声软语的絮叨她打算的这些事儿,每次见她掰着手指数道家务事儿,他的心就又软又甜,就跟喝醉了似得。一连声的点着头应下后,他才扶着媳妇回了屋里,又弄了枕头跟被子掖在炕柜边上,安顿着媳妇靠上去。
  歪坐在炕上,由着自家男人给脱了鞋,又给她解了外衫,最后还拿了一床被子捂上,李青暖才撇了撇嘴。自打这男人身子将养好了,她可就成了名副其实的“闲”妻。要不是大夫说,月份大了得多走走动弹着点,只怕自家这只憨子都不会让她下地了。
  没等她嘟嘟囔囔的说几句话,田铁石就盛了饭端了干粮回屋。照旧,李青暖跟前还是有白米饭跟大碗骨头汤和一个鸡蛋。
  “媳妇,这是咱山里野菜跟笋子尖儿腌的,你尝尝。”田铁石从一个小盆里夹了一筷子黑乎乎软趴趴的物件,殷勤地递到媳妇嘴边。这东西开胃,往年他山里有笋子时都会弄一些,然后借邻家的地窖存下,以防冬天自己进山时候没吃食。今年一通乱七八糟的事儿,他还真差点忘了这茬。
  虽说李青暖这次怀胎除了犯懒嗜睡没啥别的毛病,更没有过强烈的孕吐跟挑食,可这会儿看到那黑不溜秋跟碎碎的跟蔫吧了的叶子一样的东西,她还真不觉得会好吃。
  “媳妇,真的好吃,我封泥的时候还往里面加了些果子酒,吃着又酸又香。”田铁石眼神儿发亮地献宝,他记得二弟妹怀明子的时候,可天天叫嚷着吃酸菜。只是野山笋不好挖,不管是冬笋还是春笋,单凡下错了力道,就挖不出来了。所以田家再金贵小张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没让她如愿吃到野菜山笋腌的酸菜。后来倒是张氏自己动手腌了一罐子长豆角。
  李青暖稍稍往前凑了凑脑袋,微微嗅了嗅,的确有些酸辣的香味。再看那汉子眸光黝黑发亮,她也知道,只怕他是觉得委屈了她,这才会一有啥稀罕物件就迫不及待的往她嘴里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