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薄情寡义
  看完之后,他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将报告单递到老夫人面前,“奶奶,您看看吧。”
  老夫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将报告单接了过来,她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地阅读,脸上也渐渐露出古怪的表情。
  潘锦如心里犯嘀咕,还没揣摩清楚他们的心态,老夫人突然抬头看她,眸光犀利,“老大媳妇,你真的看清楚报告单上说的是什么了?”
  潘锦如心里咯噔一声,什么意思,难道鉴定结果有误?她定了定神,语气坚定,“是啊,我看得一清二楚呢!”
  老夫人冷笑一声,“那就奇怪了,鉴定结果表明宸寒是孩子的生物学父亲的相对机会为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感情我理解错了,这并不是指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
  潘锦如如遭雷击,瞠目结舌,这,这个鉴定结果分明表示宸寒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啊!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
  “哼,究竟是我老糊涂了,不理解这报告单的意思,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老大媳妇,你想怎么解释?”
  潘锦如不敢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的,我明明看到……”
  “那你就好好看看吧!”老夫人冷着脸将报告单递给她。
  这一回,潘锦如仔仔细细看清楚报告单上每一个字,越看脸色越差,最后,她紧紧攥住单子,肺都快气炸了,该死的,蕾娜那个死女人,竟然敢背叛她!她让蕾娜伪造鉴定结果,证明穆宸寒和孩子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她倒好,竟然搞出这么一份东西,证明穆宸寒和孩子是父子关系!
  “看清楚了吧,这上面说得清清楚楚,莫凌肚子里的孩子,正是穆家的血脉!”老夫人冷冷地盯着潘锦如,一双犀利的眼睛闪着精光,就好像要将潘锦如埋藏在深处的阴暗面看穿一般。
  “我……”潘锦如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她陈恳地望着莫凌,露出惭愧表情,“是我看错了,阿凌,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莫凌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
  她只是实话实说,但是听在老夫人等人耳中,她就是在指责嘲讽他们,心里都不太舒服。
  老夫人冷冷道,“老大媳妇,以后不要再这么毛毛躁躁,以免让人误会,还以为你是故意的呢。”
  “是我太粗心大意,我以后会注意的。”
  “就这样吧,大家都散了。”
  莫凌无缘无故被人骂一顿,心里还是挺窝火的,但是在穆家,她早就不期望能够保留自尊,只希望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早一点逃离这个牢笼。
  潘锦如心中火气最旺,她在全家人面前出了糗,又被老夫人教训了一通,恨不能立刻冲到医院质问蕾娜为何要背叛她。
  “锦如,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潘锦如慢了一步,走在最末,被老夫人留了下来,她赶紧压制住怒火,打起精神应付老太太。
  老夫人端起茶杯,斜眼看她,淡淡道,“锦如,你今天实在急躁了一些。”
  “是,妈,您知道的,我就是毛毛躁躁的脾气,我以后一定改正。”潘锦如笑得小心翼翼。
  “如果只是性子急躁,倒也没什么。”
  老夫人将茶杯重重搁在茶几上,发出咣当的声音,惊得潘锦如心里一颤。
  “妈,我就是性子急了一些,其实并没有针对莫凌的意思,您知道的,我一心都是为了咱们家着想。”
  老夫人深深地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莫凌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穆家的血肉,那是念琛生命的延续,我不希望那孩子再出什么意外。”
  潘锦如觉得老太太话里有话,心里有些发毛,难道她发现了什么?她心里惴惴不安,脸上却不显,语气认真地说道,“那是当然,这个孩子对咱们家来说,非常重要,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意外。”
  老夫人又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移开视线,冷冷道,“不管是谁,只要是对那孩子不利,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别说您了,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了,没什么事,你就回房吧。”
  上楼的时候,潘锦如看了一眼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的背影,空旷的客厅,只剩下她一个人,看起来很孤单的一个身影,但是浑身释放出的威严气息,却让她从心底感到不安。
  又一次失败,难道她真的只能等莫凌将孩子生下来?
  潘锦如越想越气愤,下午找了个机会出门,跑去陆氏医院找蕾娜的麻烦,哪知她赶去医院之后,护士却告诉她,蕾娜已经辞职了,下午就没来上班了。
  她又匆匆赶去蕾娜的住处,不料,已经人去楼空。潘锦如气得狠狠踹了防盗门两脚,蕾娜那个践人,不但背叛了她,还跑路了!要是被她抓住,绝对不会放过她!
  莫凌吃过午饭,躺在榻上午休,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什么东西爬到她脸上,她还以为是小飞虫,抬起手臂,一巴掌拍了上去。
  啪地一声,她的手掌触碰到的并不是什么小飞虫,而是一只手掌,她蓦然睁开双眼,冷冷地盯着头顶上方那张俊美非凡的脸。
  “抱歉,我以为你睡熟了,没想到会吵醒你。”穆云天顺势坐到她身边,优雅地挑了挑眉。
  莫凌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后背靠在枕头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老夫人下令,不许任何进入静园,大白天的,难道他是偷偷爬墙进来的?
  他似笑非笑,“当然是奶奶同意我进来的。”
  “你就胡说吧。”
  老夫人恨不得将她隔离起来,以免她玷污了几位少爷,怎么可能同意他进来看望她。
  “好吧,你就当我在开玩笑。”穆云天耸了耸肩,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斟酌了一番,缓缓道,“对于今天上午发生的事情,我代替我妈向你道歉。她只是情绪太激动,所以才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凝望着她的眉眼,“所以,你不生气了吧?”
  “生气。”
  他一怔,很自然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别生气了,我妈就是脾气暴躁,其实人还不错。”
  她偏了偏头,避开他的手,淡淡道,“你过来,就是跟我谈这些?”
  “好几天没看到你,想你了,所以过来看看你,你有没有想过我?”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强忍着将她搂入怀中的冲动。
  “没有。”
  “嘛,别这么无情嘛,在你无聊的时候,偶尔想一想我,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啊。”
  她冷漠地看他,“想起你,也只有厌烦的事情,怎么会愉快?”
  他吊儿郎当的笑容一滞,狭长的凤眸泛起淡淡的哀伤,语气低落,“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只是给你留下了坏印象么?”
  这一刹那,莫凌脑中突然闪过那个戴面具的身影,她抿了抿唇,突然向他靠近,深深地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
  穆云天一怔,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抱她,却被她轻轻推开了,她快速收回身体,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平时喜欢用什么香水?”
  “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我想知道。”
  穆云天倏尔扬起唇角,笑容肆意张扬,“难道是想买礼物给我?”
  莫凌木着一张脸,“你想多了,我只是好奇而已。”
  这是想了解他么?穆云天因自己的猜测而兴奋,扬了扬眉,笑道,“HUGO BOSS,这是我比较常用的品牌,偶尔也会试一试Calvin Klein。”
  “试过古龙水吗?”
  “古龙水香味挥散时间太短,我并不喜欢,也很少用它。”
  莫凌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眼中找到说谎的痕迹,可是他的眼神太过清澈。
  她抿了抿唇,继续问,“你最近用过古龙水吗?”
  “没有,好久不用了。”穆云天眨了眨眼,“奇怪,古龙水有什么问题么?为什么那么关注它?”
  “没有啊,我只是随便问一问。”
  莫凌缓缓躺回榻上,拉高毛毯,将自己脑袋裹住,心情复杂极了,如果穆云天说的都是实话,那么,那个戴面具的男人,极有可能是穆宸寒。但是,万一穆云天撒谎了呢。脑袋很乱,很多事都想不明白,她就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心里满是恐慌。
  穆云天看她将自己裹成一团,好笑地扬了扬眉,“把自己捂这么严实做什么,别闷坏了。”
  他伸手抓住毛毯,缓缓拽开,露出她那张久不见阳光的略显苍白的脸,巴掌大的小脸被乌黑的头发遮住小半,看起来越发小巧,一双莹润如玉的眼眸失去往日的光彩,看起来有些呆滞,他心尖微微一颤,忍不住用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
  “最近心情还是不好么?晚上还是经常做噩梦?”
  “还好。”她偏了偏头,避开他的手指,不怎么想说话。
  似是没有感受到她的抵触情绪,他仍旧笑容和煦,闻言软语,“若是心情好了,就到院子里多走走,多晒点太阳,对你和宝宝都好。”
  “你会关心宝宝么?”莫凌突然抬眼看他,眼神冰冷,“我以为你跟婆婆,都不希望我生下这个孩子。”
  她莫凌,不是傻子,上一回在酒店,喝了带有寒性食材的汤水,她就开始怀疑是否是潘锦如做了手脚,这一回,潘锦如又用亲子鉴定结果辱骂她,唆使老夫人将她腹中的孩子打掉,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婆媳不和,她有理由相信,潘锦如是真的对她抱有敌意,并且想弄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潘锦如一向偏爱穆云天,他们母子俩肯定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穆云天露出惊讶的表情,倏尔噗嗤笑出声,“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肚子里的宝宝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也是我的亲侄子,我怎么会不希望他出生?”
  莫凌冷笑,“正是因为不是你的孩子,所以你才不希望他出生。孩子一出生,就会抢走一部分财产吧?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要把我当成任人糊弄的傻瓜!”
  穆云天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沉默两秒,缓缓道,“你说得对,孩子出生,确实会继承一笔财产,不过,我堂堂一个大男人,没必要跟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计较。”
  “呵,说得挺好听的,但是伤害我们母子的事情却没有少干。”
  穆云天脸上浮现出受伤的神色,幽深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不相信我?”
  莫凌面无表情,“你值得我相信么?”
  你值得我信任么?这个问题就像一把利剑,刺破了他戴在脸上的假面具,他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你不信任我是应该的。”
  “既然这么有自知之明,还问我做什么?”莫凌闭上眼睛,冷冷道,“三少爷,你可以走了,我要休息了。”
  她不知道那个男人在她身边坐了多久,朦朦胧胧间,她似乎听到一个声音在她耳边低语,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不想醒过来,便顺从自己的本能,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快要落山,她懵懵地爬起来,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睡得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她双手撑着脸颊,倚在栏杆上欣赏夕阳西下的美景,绚烂的云彩犹如锦缎铺在天际,晚风携着淡淡的花香扑面而来,她的心情难得地放松下来,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痛苦和悲伤是幸福来临的前奏,这句话说得真好。”心念一动,她情不自禁将右手覆盖在腹部,温柔地低语,“宝宝,你看,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你要快一点长大,健健康康地长大,早一点面对这个世界……”
  当小苏害怕莫凌出意外,来到卧室查看她的情况时,看到的就是这样温柔美丽,散发着母性光辉的莫凌。
  傅玄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心理医生,在他的治疗下,莫凌的抑郁症已经好转了很多呢。小苏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小苏并不清楚,莫凌自残和出现幻觉是被枕头里面的有毒物质影响,当那只有毒的枕头被替换之后,她的精神状况自然而然会好转。
  “大少奶奶,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您是现在就吃,还是等一会儿?”
  莫凌对小苏笑了笑,“再等一会儿吧,我想到院子里走一走。”
  “好啊,我陪你。”
  两人一前一后,还没走出房间,莫凌放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显示上“唐逸之”三个字,她吃了一惊。唐逸之是小乔的男朋友,作为小乔的死党,她跟他也算是朋友,自从他出国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络过,没想到会接到他的电话。
  “莫凌,小乔跟你联络过吗?我联系不上她,我很担心她!”她刚把电话接通,耳边就传来唐逸之急躁担忧的声音。
  “小乔不是去美国找你了吗?你没有看到她吗?”
  “你确定她去美国了?可是我之前打电话给她,她说她在国内啊!”
  电话那端的唐逸之,此刻正站在某住宅小区楼下,他千里迢迢专程从美国赶回C市,刚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来到顾小乔住的地方,小乔曾给过他一把备用钥匙,当他用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家里干净整洁,看起来好几天没人住过了。
  小乔去了美国,却欺骗唐逸之说她没有去过,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莫凌紧张地握紧手机,急声道,“逸之,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唐逸之烦躁地扯开衬衫纽扣,有些事情,他没办法向莫凌解释,只好遮遮掩掩地说道,“我跟她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我打电话给她,她提出分手,之后她就关了机,我怎么也联系不上她,我很担心她,所以坐飞机赶回C市找她,没想到家里没有人……”
  “小乔现在应该还在美国,你们两个错过了!”莫凌着急地说道,“那怎么办……你赶紧回美国吧,说不定还能找到她……”
  “美国这么大,如果她成心躲我,我上哪里去找她?”唐逸之暴躁不已,一拳头捶在路旁的树干上。小乔一定去他的住处找过他,看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所以她才伤心地离开,并且提出分手。
  “那也比你现在干着急强啊,如果只是一点误会,等小乔气消了,你再哄哄她,一定会没事的。”
  唐逸之张了张嘴,很想说,小乔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最终,他说不出口,只是轻轻说了几个字,“但愿如此吧。”
  能够让小乔主动提出分手,让唐逸之大老远地从美国赶回国内,所谓的误会,一定不是小事。莫凌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光,满心都是对小乔的担忧,她在美国人生地不熟,要是发生意外怎么办?
  “小苏,我不去逛园子了,你去忙吧。”
  莫凌将小苏打发走,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登陆自己的邮箱,她知道小乔有每天查收邮件的习惯。
  她在邮件正文里面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折腾了十多分钟,只发了短短一行字:“小乔,如果看到我这封邮件,一定要回复我,让我知道你还安好。”
  这一晚上,莫凌不管干什么都带着手机,小苏还提醒她,说是手机辐射大,让她不要带在身边。
  莫凌表面说好,实际上还是偷偷带着,反正只是带着它一天而已,不会那么严重啦。
  洗澡的时候,手机被她放在洗漱台边上,她刚把洗发露倒在头发上揉搓了几下,手机突然传来嘀嘀的提示音,她不顾满脸泡沫,快速跑到洗漱台前,好在浴室里铺着防滑垫,她才没有滑到。
  她胡乱擦了擦手指上的泡沫,飞快地解开手机屏幕锁,登陆邮箱查看新邮件,她看到来自顾小乔的回复邮件安静地躺在邮箱里面。
  “我很好,不要担心我,手机摔坏了,暂时不能联络,你也照顾好自己。”
  莫凌稍稍松了口气,至少,小乔是安全的。她犹豫了一下,回复道,“小乔,唐逸之回国找你了,他很担心你,你们之间如果有什么误会,就好好谈一下吧。”
  等了大概十分钟,莫凌头上的泡沫都快化掉,身上的水珠都快风干的时候,她才收到回复。
  “没什么好谈的。我跟他之间,已经完蛋了。阿凌,你说,为什么男人总是喜新厌旧呢?”
  喜新厌旧……原来,他们之间的问题,就是有了第三者啊。
  莫凌握紧手机,整颗心都凉了,她和许墨风两年的感情,敌不过妖娆的第三者。小乔和唐逸之六年的感情,也敌不过万水千山的阻隔和外面的*。
  男人这种生物,还真是薄情寡义啊。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乔,赤身站在洗漱台前许久,手指僵硬地回复她,“或许只是误会呢,他还是很在乎你的。”
  “我亲眼看见的。我不会再相信他。”
  为什么男人总是喜新厌旧呢?直到洗完澡,擦干头发,将自己塞进软绵绵的被窝,莫凌脑子里还萦绕着小乔那句心伤的质问。
  下午睡得太久,再加上担心顾小乔,莫凌难以入睡,她虽然闭着眼睛,但是脑子却是非常清醒,黑夜里一点点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当那个男人刻意放轻脚步,向*头靠近的时候,她还是警觉地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