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良缘 第2节
  但她的美浓烈艳丽,并非时下所惯见的淡雅。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的身姿越发婀娜丰盈,容貌越发娇媚明艳,的确是极为惹眼的存在,也因此与京中大多贵女的形象大有不同。
  宋老爷和宋夫人将她保护得极好,虽是性子娇了些,却是难得的单纯天真,与她私下有交情之人,都会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又娇又俏的小姑娘。
  花凝眨了眨眼,忍不住轻声问:“小姐,见过这般多世家公子,饶是那陈小侯爷您也并无意愿,您究竟喜欢怎样的男子呢?”
  宋知渺看着花凝顿了一下。
  怎样的男子。
  实则,在有那些奇怪的梦境之前,她以为陈堰便是她所喜欢的男子模样。
  可受那梦境的影响,她除了对陈堰生出几分抵触的疑虑外,也在与他接触时察觉了些自己心底的异样。
  她的嗔怪,陈堰笑而不语,她的娇蛮,陈堰应对得得心应手,就连她的无理取闹,陈堰也好似全然不介意一般,耐着性子哄她至好。
  这些相处看似十足契合,可宋知渺却觉得心中毫无波澜,甚是无趣。
  她未曾领略过男女之情,却也觉得若是心中动情便该是热烈的躁动的。
  会有不安,会有焦虑,会因而盛怒也会因而柔软。
  总归不该是陈堰这般犹如提前预设好了本子,按部就班滴水不漏的。
  那她喜欢怎样的男子呢。
  正想着,马车忽的一停,激起一阵颠簸叫宋知渺晃动了身子,她抬眸朝前看去,花凝已是先一步开口道:“怎么了,怎突然停下了?”
  马夫答道:“小姐,好像是哪位将领带兵入了城,前头叫军队挡了去路,咱们得稍等一会了。”
  南州位于齐国国土下方,此处连接着边疆、北关一带至京城的重要道路,不时便会有自下方更远处的将领领兵路经此处。
  宋知渺闻言身子微动了一下,忍不住直起身子抬手撩开了马车帘一角,犹豫间已是将视线飘了出去。
  不远处,浩浩荡荡的黑甲军踏着风沙而来,为首的一匹黑色骏马上跨坐着一个身披铠甲身姿挺拔的男子。
  男子背对着这头,只瞧见他乌黑的发高束在脑后,身旁带动的微风吹拂他的发梢,像是在试图柔和他冷硬的背部线条。
  他原本懒散勾着缰绳手指在两侧行人避让后转而用力拉扯了起来,弯曲的臂膀勾勒出手臂的肌肉线条,一双被黑袴包裹的长腿有力地夹紧马腹,带起骏马一阵沉重的出气声,骏马微抬前蹄,这便放缓了速度,带领着军队整齐有序地行走在被围观的大道上。
  宋知渺头一次见军队出行有些看呆了,未曾注意到一旁的花凝也凑了过来。
  花凝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最为显眼的黑马男子,眼底的惊艳之色藏不住,不自觉道:“小姐,那人瞧着好生俊朗,不知是哪方的将领。”
  宋知渺回过神来,不由轻笑一声打趣道:“背对着你也能瞧出俊朗,你莫不是还会穿透视线不成?”
  花凝不好意思地撇了撇嘴,忙不迭坐回了身子,小声低喃着:“只是觉着气场强大颇为霸气罢了,不知小姐可是会喜欢这类男子?”
  说来,宋知渺所接触的男儿中,大抵为京中锦衣玉食的王公贵族,像这等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带着极强压迫感的强大气场之人,自然也是头一回见。
  宋知渺不知自己下意识又将视线朝那背影飘去了一瞬,又做贼心虚般迅速收回视线,这才抿了抿唇,似是认真解释道:
  “沙场男儿冷硬粗糙,惯是不会疼人的,那人瞧着便是块笨木头,我怎会喜欢这样的。”
  话音刚落,走在最前的男子突然曲臂拉扯缰绳,骏马抬蹄带动着他的身形转过身来,入目便见一张轮廓分明的五官立体俊美的脸庞,幽暗深邃的冰眸显得狂野不拘,整个人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严峻气质。
  一双冷眸淡然扫过街景,像是在分辨前行的方向,却叫周围仰头围观的众人,不自觉移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刀削斧凿般的脸庞在烈日下熠熠生辉,周身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强大气场。
  直到那抹沉冷的视线忽的朝宋知渺的马车方向看来,目光锁定于此,叫宋知渺刚飘忽而去的视线猝不及防与之对上了。
  心头猛然一震。
  被听见了?
  这怎么可能!
  第2章 才不是她胖呢!
  和梦里一样的马车。
  这怎么可能。
  江妄支着身子,保持着向后看去的姿势,视线紧盯着远处淹没在人群中的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眉心不知不觉间已蹙起了山包。
  马车帘微微晃动着,好似方才叫人撩起过一般,可此时却是什么也看不见,更不知马车中为何人。
  江妄凝神一瞬,缓缓收回眼来,沉声道:“归营,全军待命。”
  昨夜,江妄做了个奇怪却又真实无比的梦。
  梦中,他因圣上旨意不得不归京,在京都城中的大道上,被一辆马车挡住了去路。
  那马车似乎是无意闯入,在知晓他为军队行路后,这便停了下来退至一旁为他让路。
  马车中,一道娇柔的嗓音缓缓传出:“抱歉,不知统领路经此处,请先行。”
  那噪音软绵柔润,像是一汪温泉,沁人心脾。
  未见其容先闻其声,跟在江妄身旁的几名士兵已是按捺不住心中荡漾,忍不住想要朝那马车中看去。
  可江妄却是面不改色,像是压根就未去细听那嗓音,亦或是听见了,也全然勾不起他的半分兴趣,目不斜视,抬手指引队伍继续前行。
  就在他胯下马儿抬蹄之际,过人的耳力便叫他听见不远处马车中传来的刻意压低的娇声:
  “沙场男儿冷硬粗糙,惯是不会疼人的,那人瞧着便是块笨木头,我怎会喜欢这样的。”
  梦境在此戛然而止。
  可这是在南州。
  并非是梦里的京都。
  为何去瞧那马车,那马车又为何如梦中横在大道上的那辆这般相似,江妄心中疑惑一瞬,很快便又抛之脑后。
  梦见女人便已是够奇怪的了,自己当是该忘了这梦。
  *
  宋知渺一路回到了宋府,远远瞧见陈堰的马车停在府门前,便连忙唤了马夫驶向了府邸侧门,偷摸着溜回了屋中,倒是没叫人察觉。
  花凝一步三回头朝身后看去,直到彻底跟着宋知渺入了院,这才忧心忡忡回过头来道:“小姐,当真要这般避而不见吗,听门前的小厮道,今日陈小侯爷是专程来见您的。”
  宋知渺烦闷地摆了摆手,若是她有意要见,又怎会为了躲避他出门一趟热得遭罪,这会更是没心思去管陈堰,他见不着人,待会自是会走的。
  “备水,我要沐浴。”抬腿迈入屋中,思绪一转,她又回头吩咐道,“你去前厅候着,瞧瞧情况,他何时走了,便回来告诉我。”
  花凝应下声来,待为宋知渺准备好精细繁琐的花瓣浴后,便匆匆朝着前厅去了。
  宋知渺烦闷地浸水一瞬,再抬起脸来,卷翘的眼睫颤着水珠,亮灿灿的眼眸也泛起了水光。
  香肩透着粉白,颈间挂着的水珠不时滑落至下,看似娇小的身形,掩于水中的两处分量却是沉甸甸的,再往下,纤纤细腰不盈一握。
  如此身形,无论是何样的衣衫都是能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来,任谁瞧了,大抵都会忍不住被这一身丰盈婀娜的身姿所吸引视线。
  沾湿水的玉手轻轻抹过胸前,手掌微微收紧握住,感受到那其中的分量后,秀丽的眉便蹙起了小山包。
  “我当是何等绝色美人叫小侯爷这般上心,不曾想竟是宋家那位千金,小侯爷如今倒是换了口味啊。”
  “见惯了纤瘦美人,偶尔换个口味调剂一番也未尝不可,你不明白,此番为了搞定她,当真是废了我不少功夫。”
  前几日梦中陈堰与友人背议她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梦醒后她仍是清晰地记得陈堰那一脸耐人寻味的表情,似是嘲弄似是鄙夷又好似带着几分别样的意思,看着令人极为不适。
  纤瘦美人。
  所以她在陈堰眼中并非纤瘦,而是丰腴吗!
  兴许连丰腴都称不上,宋知渺再度回想梦中陈堰的表情,他甚至觉得她是胖的。
  胖!
  她哪里胖了!
  气恼至极,手上力道一重,再次感受到了所谓胖的地方,宋知渺又登时垂下了头来。
  她也不知自己这处怎随着年岁增长便越发不受控制,近来连肚兜都加大了一号。
  若是着宽松些的衣服瞧不见腰身便会显得有些臃肿,可若是着勾勒腰身的衣物,上头这处也会一并包裹出挺翘的形状来,身形便会显得丰盈妖媚,再配上她本就浓艳的长相,即使未施粉黛,所见之处也尽是妩媚。
  时下惯是清雅纤瘦的女子,盈盈身姿,如柳似絮,而她这般的除了极为惹眼外,也尽会惹得些引人遐想的议论。
  那些议论之辞无外乎是说她表面大家闺秀,背地里定是多么不正经。
  她长着这样一副面容,会引得非议也是正常的,总归是无人敢当真将这些话放到明面上来说。
  宋知渺也时常觉着,这些人兴许就是嫉妒她生得富贵万事不愁,所以才想说些不中听的话来让自己心里平衡些。
  她并不将这些流言蜚语放在心上,真心与她相识相交的朋友,就从未说过她半句不是。
  她本以为陈堰也应当是与她真心相待之人。
  可那些梦中……
  宋知渺重重地将手落入水中,激起一片水花哗啦声,将脑海中的画面挥散开来。
  她被这些梦境扰得分不清虚实,更不知自己为何频频做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梦,所以这才疏远了陈堰。
  如若不是这些梦,她是当真想与陈堰好生相处一番的,毕竟陈堰是她少女初长成后,头一次觉得还算合心意的男子。
  除了陈堰以外,其余的男子都……
  “小姐!小姐!不好了,方、方才……方才街道上瞧见的那位将领,他、他找上门来了!”屏风后突然传来花凝急促的脚步声和喘着气的呼声。
  宋知渺心绪一滞,惊愣地瞪大眼:“他找来干什么,快扶我起来。”
  方才在街道上的遥遥一望,宋知渺话不过脑地在人背后说了小话。
  实在是当时话音刚落,那男子便登时转了头,视线直直朝这头看来,直叫人心虚不已,她便连忙落下了马车帘。
  她甚至还在马车中惊慌思索了一番,也不知自己如此说道旁人,可是会惹人不悦。
  可很快她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的马车与那男子隔着一整条街道,除却隔绝其中的整齐军队,就连周遭围观的人也生出各种各样的嘈杂之声,哪可能会有人能听到她的低语。
  匆忙穿好衣物,宋知渺坐在梳妆台前有些紧张道:“那人会不会是来找父亲的,你我这般慌张好似做贼心虚了。”
  花凝手上麻利地未宋知渺梳好了发髻,应声道:“奴婢也不知,可这会陈小侯爷本就和老爷在前厅谈话,那人直冲冲便走了进来,奴婢没敢多看他,只觉他那大步流星的模样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这便赶忙回来告知您了。”
  宋知渺张了张嘴,脑海中短暂划过方才的惊鸿一瞥,可那画面模糊不清,因着当时的慌乱,她压根就没能瞧得太清楚。
  不过是一句无心之言,驰骋沙场的将领,当是不会这般小心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