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能。”秦淑雅斩钉截铁,“其他都能顺着你,但结婚是关乎到你一生幸福的大事,总不能由得你娶个祸害回来遭罪吧!”
  简跃的手缓缓向下移,隔着牛仔裤的纹理,摸到了口袋中微微凸起的手表,硬得有些硌得慌。
  却令他心安。
  “说句让您老不痛快的话——我跟舒盈两个人,是谁都拆不散的。”
  “往俗了说,海枯石烂。”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舒盈被简跃气得不轻,但转念一想,说来说去还是她鲁莽之下做了件错事,怪简跃有什么用?
  简跃是什么人她还不知道?三两句话能拦得下他才是出鬼了。
  她伸头看了看街口的早点摊,对出租车司机说道,“师傅,在这停吧。”
  从钱包里抽了张二十的纸币出来,她又摸着手提包里的夹层把几个钢镚都摸出来凑到二十四一把塞到司机师傅掌心,“给您正好,不用找了。”
  下车时舒盈也知道时间尚早,悠悠闲闲地去早点摊排队买杂粮饼和豆浆。
  再有两天就是大暑,这星期热得能把人焦化了,她刚走两步路就感觉后颈一阵汗湿。摊饼的大姐跟她熟得很,一见着她就热情招呼,“两个蛋少辣要香菜是吧?豆浆你自己拿,我都冷藏着,这两天太热,不冰一下人都不爱喝豆浆了。热乎的也有,在泡沫盒子里。”
  舒盈拿了个小塑料袋装好冰豆浆和吸管,伸手从包里拿出钱包一看却犯难了。
  “没零钱了?老板,这是我和她两个人的,给我来个不要蛋的,豆浆我自己拿。”
  突然听见这个声音,舒盈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停了一拍,然而她几乎在同一时间调整出了温和的微笑,将热腾腾的杂粮饼袋子拎在手里,对正付钱的林烨说,“林队,又蹭了你一顿早饭啊……”
  林烨不言不语地以一个笑容带过,没过一会就拿了煎饼领着她往前走,舒盈瞅着他今天的表情有些不对,就默默地再没说话。前两天有个大案子,据说是比较难搞,虽然她是没参与调查,但估摸着林烨又通宵熬了两宿,现在一门心思大概还琢磨着案件细节,没有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她警觉地拿余光偷偷打量起林烨。
  即使面露倦容,也依旧是一丝不苟的制服、干净的下巴、清爽的头发。论五官相貌,他比不了简跃,但这个人似乎天生有一股锐气,背脊总是笔挺,目光从不浑浊。舒盈甚至一次,一次都没有从他的脸上看见过懒散的神色,他就如一根时刻都紧绷的弓弦,严于自律、思维缜密。
  只要他接手了案子,不眠不休地研究案情是常态,这种盛夏酷暑的,照样挨家挨户问线索,更不提各种刑侦知识他都烂熟于心。
  这样的一个警察,如果是个麻木不仁的杀人犯,舒盈想一想都觉得可怕。
  突然,林烨停下了脚步,舒盈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刚刚找零的几个硬币放到了路口流浪汉的瓷碗里。她有些迟疑,寻常人还会轻信这些,他们当警察的,太知道这些沿街乞讨者是怎么一回事了。
  流浪汉是一个睡在棉被上的老人,大夏天还裹着棉袄,头发脏兮兮地打着结,在这个城市里,这样的乞讨者数不胜数。硬币捧着瓷碗的声音尤其悦耳,老人忙对着林烨磕了头,低声念了两句好人平安、好人一生平安……
  “走吧。”
  舒盈从林烨短短两个字里听出了一丝轻松愉快的情绪,一时间她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冷漠和麻木,对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较这种真有什么必要?
  恍然的,她看向林烨的表情又变得复杂了些。
  这个人,三年之后确实杀了她,这是无需质疑的事实。但找简跃来调查他的时候,她其实没有考量过这个人的危险程度——是,这个人是杀了她,可她更倾向于是这三年发生了什么变故,迫使林烨做出这样的选择。
  在将她推出十六层窗口之前的林烨,依然是个正义的、富有责任感的警察。
  毕竟她认识的林烨,是个心存善意的人,虽然这样的解释显得单薄又牵强,简跃一定会拿出各种论据来反驳她的观点,譬如现有的数据显示,大量杀人犯在平时的生活中依然还是孝顺、善良、有同情心的普通人。
  “对了——”林烨忽然开口,“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有辆起亚停在新立路上,常常是上午十点左右就来,晚上五六点钟才走,我原先以为是局里同事的车,但问过好几个人,都说不认识这辆车。”
  林烨的一句话就到这,他不急不慢地啃起了煎饼,向前迈着的步伐却没有减慢,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化纤的衣料不吸汗,舒盈感觉到背后直直地被阳光照晒,闷得她脊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简跃的车一向停在新立路她是知道的,但她从来没想过会出问题!新立路整一条街都是银行、写字楼、小餐馆,街道一侧的停车位素来满满当当,到晚上□□点都未必能空出几个来,扫眼看去尽是颜色相似、款型相近的车,谁会注意一辆普普通通的起亚在这停了多久?
  何况以简跃的停车习惯,同一个车位从不停第二次,更不会把车头对准警局入口——林烨观察的细微,简直可怕。
  口里嚼着食物,林烨又说,“我猜想,是不是局里的同事惹了什么麻烦,你有听闻过什么没有?”
  她松了一口气,把冰凉的豆浆从塑料袋里取出来插上吸管,深吸了一口之后,终于感觉到自己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是我……从前的男朋友。”舒盈把脑子里乱成一团的各种念头快速掠过,最终还是觉得,撒一个谎就需要继续编排谎话来自圆其说,在林烨面前,她未必有这么强大的心里素质能够做到面面俱到、不留破绽,还不如实话实说。
  林烨显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沉默了数秒之后又问,“你想跟他复合?”
  舒盈摇了摇头,林烨本以为她这是否认,然而她却回答,“再看吧,我这么忙,没时间去考量前男友的满腔情意是真是假。”
  林烨没有抓着这个话题不放,本来嘛,他就不是个会对女同事的私生活燃起八卦之心的人,提起简跃的意图应该只是对这个人有些起疑,既然得到了可信的答复,更没必要往深一层去探究。
  如果说舒盈重生之后对林烨的态度仅仅停留在猜疑与忌惮,谨慎进行接触的阶段,那么她现在对林烨怀抱的态度则充满警觉和敌意。
  或许她是太过主观,但直觉告诉她,林烨一定和李校长被杀的案件有关。
  “舒盈。”在两人踏入警局之前,林烨表情有了微妙的转变,低眉微笑说,“我手头的案件今天就能结束,晚上一起吃饭?”
  舒盈在当下惊诧了半秒,继而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她跟林烨上过床。
  要不要借着这个机缘接近他找点线索回来?
  一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扼杀了,太蠢了,她不想再被林烨从窗口推下去第二次!
  “这两天比较忙。”舒盈点到即止,她手里有没有工作,林烨一清二楚。
  她冲林烨挥了挥手,“不过林队,谢谢你的煎饼,下回我请你吃双蛋豪华版的!”
  两个人不在一个楼层,林烨回以客气的笑容不做停留,转头上楼。
  她目送着林烨的背影,顿时感到自己的膝关节发软,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手里的一杯冰豆浆都被她握得仿佛温热。
  自重生以来,她有意无意都避着林烨,工作上的事,能在电话、□□上说清楚就不再亲自汇报,真有要紧事,就要邹天去捎口信。在今天之前,她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件事——和杀害自己的凶手若无其事地相处,根本没有她想得简单。
  简跃说的是,做警察的,还能怕了杀人凶手?
  但她怕林烨,比她想象中更怕。
  ——
  手头没有案件,一天都过得清闲,只是她整一天都拿着手机看了又看,简跃没有给她发来一条信息,打过一通电话。
  早上说不上争执的斗气其实是她更理亏,然而再跟林烨打过照面之后却更坚定了她的想法——不能任由简跃去调查林烨,太危险了。
  在这一点上,两个人没有可以沟通的余地。
  临下班时,老郑接了自己刚放学的女儿过来,嘱咐丫头在徐冉的座位上写作业,自己去二楼给林烨交验尸报告。一去一回半小时,临走前突然把舒盈拽到角落里煞有介事地问起舒盈,“小舒,我问你个事,你是女人,对小姑娘的心理肯定更了解。我怀疑妮妮早恋了,怎么搞?”
  妮妮就是老郑的女儿,今年十七。老郑的妻子在妮妮三岁的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老郑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舒盈单是看着他笨拙地给女儿精挑细选亮晶晶的发卡和头箍就觉得父爱如山。
  “十七岁了,真不早了,我搁她这么大的时候都知道恋爱了,何况现在的孩子比我们当时更早熟。”她如实回答,却见老郑一脸愁苦,不由问,“真早恋了?她当面告诉你的?”
  “她怎么肯告诉我?”老郑指着正埋头看书的女儿,小声地说,“前两天上面给我们组织了一个讲座,说通过人的面部表情、肢体语言就能判断他是不是在说谎。我看妮妮最近魂不守舍的,还老发呆,就随口问了问是不是谈恋爱了,结果啊……”
  老郑紧紧拧了眉,“这丫头回我话的时候总摸耳朵,还脸红,讲座的老师说了,摸耳朵就是在说谎!”
  舒盈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妮妮,目光落在她的耳垂上,转头对老郑叹气,“说没说谎我不知道,不过妮妮打了耳洞,可能还发炎了。”
  “什么?”老郑一时没反应过来,“耳洞?”
  “妮妮耳朵上的耳钉你没看见?上次来还没有,估计就是这星期打的。洗澡的时候不注意,或者就是流汗了。十七岁的姑娘知道爱漂亮很正常,你也不用太当回事。”
  老郑是法医,医疗上的东西舒盈没必要说得太细,就怕他责怪妮妮,但老郑反而显得有些怅然若失,“哎,我女儿真是长大了,眨眼都十七了……”
  舒盈拍了拍他的肩,“这就舍不得她长大了?放心,妮妮将来就是嫁人了也还是你的女儿。”
  老郑沉思了一会,又把话题绕回去了,“平时作业都做不完,怎么想起来去打耳洞了,我看她啊……八成就是早恋,下星期我得去她学校问问。”
  “老郑,不是我说你……”舒盈唉声叹气地表示,“小女孩早恋而已。”
  老郑言之凿凿“早恋我不反对,但我得盯着点,早恋这事可大可小的,我怕妮妮吃亏。”
  无端端的,舒盈在老郑焦躁的表情里,看见了秦淑雅的神色。
  “老郑。”她知道做父母的都是这个心理,只好说,“赶紧带妮妮回去吧,这里乱哄哄的,她没法专心学习。”
  “是是是,我得带她走了。”老郑瞥过墙上的挂钟,急忙忙收拾起东西来,“回去还得做晚饭,晚了丫头该饿了。”
  她看着老郑给妮妮收拾书包,又领着她出去,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来:有两三次,她以为简跃是跟她闹脾气所以晾着她,其实都是秦淑雅没收了他的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之后的两天,舒盈都没有跟简跃有联系,第三天的晚上,当她照旧拎着西瓜爬上五楼时,就见简跃坐在瓷砖地上聚精会神地玩手机,墙角里还放了个旅行包——据她以往的经验,八成又是东窗事发了。
  都不等舒盈询问,简跃就老实交代说,“我让太后娘娘赶出来了。”
  啧,还真是。
  舒盈一手插在腰上,靠在门上低头问他,“太后怎么说的?”
  “大意可以概括成——她跟你同时掉进水里我救谁?”简跃把手机收回兜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放心,我就借宿一星期左右,表个决心而已,太后愤怒值也就持续一星期,她回头肯定会发短信让我回去的。”
  “这把戏你都用了好几年,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舒盈艰难地用一只手从包里摸出钥匙插到锁眼里,回头不忘鄙视了一下正提着行李包凑上来简跃,“我还没同意你借宿吧?”
  简跃答得一本正经,“我可以帮你打扫卫生。”
  “我又不缺钟点工……”舒盈拿脚抵在门上,微微抬眉,“我这怎么说也是四星酒店的标准,给你打个折,一晚268。”
  简跃从她手里拿过了装西瓜的袋子,推着她往门里走,舒盈三两步就被他赶到了客厅里,刚要说话,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心翻向上,一条红色的勒痕清晰地横在她的手掌中。
  “以后西瓜我帮你提,衣服我帮你洗,地板我帮你拖。”简跃把西瓜搁在乱糟糟的茶几上,煞有其事地说,“顺便提醒你一下,我的日薪超过268,帮你干活是你赚了。”
  舒盈扶着鞋柜把拖鞋换上,随口搭了一句,“这么贤惠都还没嫁出去?”
  “我信真爱。”
  简跃说话时正低着头换鞋,声音和绵绵的细沙一样,迷得她眼睛发红,心里发痒。
  舒盈的冰箱里是不可能有存粮的,不过她不挑食,楼下的小炒、肯爷爷麦叔叔的快餐她都能吃得有滋味,简跃就不好伺候了——小炒说是地沟油,不卫生,快餐说是腻得慌,没蔬菜,说来说去附近五百里都没他中意的餐馆。
  舒盈已经懒得理他,瘫坐在沙发上翻大众点评,“你不是想让我去买米做饭吧?”
  简跃问她,“你会做菜了?”
  舒盈耷拉着眼皮,“不会,你会了?”
  “……我想想。”简跃去厨房翻箱倒柜地搜刮了一番,只拿了一同挂面和两个西红柿出来,“有西红柿,下面条吧?”
  舒盈歪着头看他,“冰箱的西红柿是我用来补充维生素的早餐,而且我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买鸡蛋了,你是预备干炒西红柿?”
  “是啊——”简跃一脸正经,“煮面条我会,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