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琴棋
  一个念想突然从心里冒出来,我问:“哲别,你有没有妻妾孩子?”
  “没有。”哲别答得非常干脆。
  我撇撇嘴,小声说:“有件事一直没敢告诉你,怕你知道了会做出傻事。”
  “你有妻妾?”哲别问。
  “没有。”我也答得干脆,“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何事?”哲别蹙紧眉头看我。
  我把脸藏进哲别怀里,不敢直视哲别的眼睛。“我一直没告诉你,轻烟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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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我预想得八九不离十,哲别这几天突然开始积极锻炼身体。他腿伤只好了八成,但是他非要坚持练习下地走路。
  我是真怕哲别走不好摔出个终身残疾,赶紧把月季找来一起陪着哲别做康复。
  大雪天出不了门,哲别就只能在屋子里一圈圈的走。走累了休息一下,休息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又要起身继续走。
  所有丫鬟小厮里面就数月季照顾人最有耐心,结果就算是月季也差点被哲别气出心脏病来。
  “公子,大夫说您不能再走了!”月季急着说。
  哲别擦一把额头的汗,咬牙切齿说:“我若不走路,难道以后让我被人抬着去见你们大安皇帝不成?”
  我在一旁好言相劝:“轻烟之死,我皇兄确实有责任,但你也不能完全把责任赖到我皇兄头上。算下来,我的责任还更大些。
  “为了两国交好,你千万不能去找皇帝寻仇。实在不行,你再打我一次出出气,这次我任凭你随意发落。”
  “哼!”哲别啐一口恶气!“连一个弱女子都欺负,你们的皇帝不过如此!”
  我硬着头皮给哲别顺毛说:“是是是!所以王子殿下消消气,千万不要和欺负弱小之人一般见识。”
  哲别的气没怎么消下去,不过相较于两三天前的状态好了不知多少倍。我赶紧伺候哲别喝茶吃糕点,希望美食能分散些哲别的注意力。
  哲别这个流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调戏一下身边的小弟弟小妹妹。见月季一直拉着他,他反手捏捏月季的手心问:“月季姑娘家是哪里的?”
  月季小脸一红,低头说:“奴家是倭国人。”
  “倭国?”哲别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听懂。“你不是大安人?”
  月季噘嘴摇了摇头。我替月季说:“月季她爹欠了我那个管家的钱,月季爹就把女儿典给管家还债。”
  “嗯?”哲别这回对月季兴趣更浓,上上下下拿着月季到处打量。
  我拍给哲别那张流氓脸上一巴掌说:“月季被亲爹卖了,心里难过着呢。你别用这种眼神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不仅是月季,跟着我的另外三个妹妹都是被管家从各个国家买回来的奴隶。”
  “嘶!”哲别倒吸一口冷气,他似乎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转头对我说:“我也有奴隶,等我全部找来给你做丫鬟小厮。”
  “我没钱养那么多人!”我瞪哲别一眼。真是搞不懂,哲别怎么就非要拿自己和苏辄之做对比,感觉不比一比就有多吃亏一样。
  哲别听我这般说,他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我手里说:“没钱怎么不早说,钱我这里多得是。”
  “噗嗤!”我还不知道说什么好,月季反倒是在一旁捂嘴笑起来。
  哲别这个散财童子做得真真是好,见月季笑了,哲别也塞给月季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说:“月季也有,不够了再来找我要。”
  月季本想把钱还给哲别,不过我给月季一个眼神,示意她把钱收下。哲别这种始乱终弃的大流氓,他的钱真是不要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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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今年雪大,没有任何官吏进出河西走廊,普通商贾又不得住驿站。整整一个冬天,驿站都只有我们几个人住着,没人来打扰,也没人发现哲别。
  哲别的腿伤终于是养好了,跑不快,但稳步行走没甚问题。
  眼见就要开春了,外面的积雪开始一点点消融,问题是我在驿站始终没有收到京城的来信。皇帝做事情怎么这么磨磨蹭蹭的,要怎么发落来个痛快话呀。一连半年,半点音信没有,皇帝怕是忘了我还在酒泉待命这件事。
  “怎么不回屋里去?”碎玉公子站在身后问我。
  我没有回头,估算着门前的积雪厚度问:“开春以后,碎玉先生要到哪里去?”
  碎玉公子撩了一把我长到琵琶骨的白发说:“自从你做了鬼以后就再没叫过我名字。”
  我轻描淡写回道:“鬼记不住人的名字。”
  “哎……”碎玉公子叹口气说:“我以前就知道,秋月一死,世上便再不会有庄仲砚。庄仲砚死了都十几年了,活不回来了!也罢,死了就死了吧。”
  碎玉公子将他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批我肩头,被他捂暖的大氅,穿身上特别暖呵。“我已游历过大江南北,发现天下之大不过如此。以后我想跟着秋月,像以前那样,跟你一起回王府去。”
  我笑了,笑得特别无奈,那个王府我都回不去了,碎玉公子却还想着回去。“倘若皇帝坚持要让我嫁下一任汗王,你也跟我一起出关吗?”
  “何必如此悲观?”碎玉公子怔了一下说:“现在整个鞑靼群龙无首,要选定下一任汗王,他们自己怕是要打上好几年仗了。”
  我转身回房,大步流星之余只留下一句话:“若碎玉先生不愿随我出关,那先生还是趁早离开吧。总之十三王府我是回不去的。”
  有时候我真想找个人帮我算算今年星象如何。我没等到京城来的指示,反是等到两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
  “秋月!”我正朝居室方向走着,两个不知在冰雪中摸爬滚打了多少天的狼狈身影突然跌撞在驿站门口。
  这回我信了,这两人站在冰雪中,当真是跟两个叫花子一样。
  “碧云凤栖?!”碎玉公子尖叫着冲到门口,再伸手将一琴一棋两位公子拉进来,“你们怎会在这里?!”
  凤栖公子皴裂的脸上流过两道泪痕,看上去他很冷,整个人都僵硬到话音颤抖。“我们去年听闻秋月出关的消息,那时雪已封山。我们等到雪停就往汉中赶,太好了,还能再见到秋月!”
  “先进来!”碎玉公子拿出地主风范,把落魄到衣衫褴褛的两位公子带进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