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柳荃
  屋子里很快就空了,只剩采薇还在弹奏若有若无的琴音。是那种我不大听得懂的音乐,轻重快慢全凭随性。
  采薇一只玉手压到琴弦上,琴音当即断送,不剩一丝残留。
  我看向窗外,看着阡陌交通的大街小巷,道一声:“那日皇上在场,谢谢姐姐替我解围。”
  采薇没有说话,她笑盈盈地走到我面前,身子一弯,用她那张俏丽的殷桃小嘴渡了一颗蜜枣到我嘴里。
  我坦然接下,蜜枣嚼在嘴里,很甜。
  我刚把果肉咽下肚里,采薇的香唇又覆了上来,她灵巧一吸,将我口中的枣核吸走。
  采薇又抬起果盘,我却抢先一步抓起两颗蜜枣塞嘴里,大剌剌吃起来,毫无形像可言。
  我看回窗外说:“姐姐不必为我担忧,这种事情我做得多了,我早就习惯了。倒是姐姐上次替我解围,我还不知该怎么报答姐姐的救命之恩。”
  采薇笑了,她好奇地说:“你的唇脂,是甜的。”
  “因为我加了蜂蜜。”我说。
  采薇啧啧称奇说:“上次不小心尝了你的唇脂,我还倒蜜枣怎么变得比原先更甜了。今天又尝了一次,发现甜味全在你唇脂上。”
  我从荷包里取出一盒唇脂说:“这盒唇脂是我新做的,姐姐要是不嫌弃,权且收下。待日后我做了别的款式,再给姐姐送些过来。这几天天热了,唇脂存放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月,需得快些用完。”
  采薇接过唇脂,她打开闻了闻,又用指尖沾取少许送到舌尖上。“天下第一美人日子过得当真精细,难怪我总听人说男人都喜欢吃秋月的唇脂。别说男人,女人,蜜蜂,蝴蝶,没谁不爱吃秋月的唇脂。”
  我苦笑一声说:“过两年,也或许过不得两年,我要离开京城,出去闯荡天下。你可愿随我一起去?”
  采薇渐渐收了笑容,弱弱地问:“你,能再说一遍吗?”
  我又重复一遍:“我要出去闯荡天下,你可愿随我一起去?”
  “我愿意!”采薇一把拉起我的手说,“我愿随你一起去。”
  我捏捏采薇的手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不过我不会带你去的,我是要去送死,你还是留在京城里比较好。”
  “你要去哪里?”采薇急切地问。
  “我也不知道,要看皇上的意思。”我垂下眼帘说,“那天的情景你也看见了,皇上恐怕……”
  我放开采薇的手,继续吃我的杏仁瓜子炒豆,吃得燥了就可口茶继续吃。
  采薇又抓回我的手,放她心口说:“秋月可曾懂过我心中所想?”
  我淡淡一笑道:“这话要是被皇上听见了,都不用翻过年头,我今晚就可以滚出京城。苏远只能是皇上的将军,赵戎只能是皇上的弟弟,采薇也只能是皇上的舌头。我们都是皇上的人,不能有多余的想法。”
  采薇手中力道加深,她的指甲深深嵌进我的肉里。我却感觉不到手疼,反是觉得心疼。
  我劝采薇说:“你还要弹琴,别被我这糙手把你的指头磨断了。”
  采薇狠狠甩开我的手,转过身去不再理我。
  我没心没肺地嗑着瓜子说:“这房子里闷得很,你也出去玩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要是等一会儿有人来找我,麻烦你给他们引个路。”
  采薇起身出门,明明是个淑女,关门的时候却异常用力,生怕别人听不出来她生气了。
  我继续吃我的果脯梅干,盐焗橙皮,盐津葡萄。
  可惜了一桌子的零食,我还没吃上一盏茶的时间就被人闯进门来扰了雅兴。来人高举水牌,一人举肃清,一人举整顿。
  我满嘴橙皮梅干,莫名其面抬头看向来人。
  “今日是柳大人肃清啊!”我笑嘻嘻地看向柳彦的嫡长孙,柳荃。
  要说柳家真是家门不幸,柳彦身为一朝宰府,按理说提拔子孙的机会多得是。可惜柳彦的三个儿子都是废物,女儿嫁出去的亲家也不争气。
  好不容易柳彦能培养出一个登堂殿试的嫡长孙,这柳荃又是个飞扬跋扈的二世祖。柳荃新官上任就急着来找立功的机会,前几天他爷爷才折损了一个户部右侍郎在我手上,今天他又赶着来送死。
  “果然是你!”柳荃面色愤恨至极,恨不得冲过来一口将我咬死。
  “是我是我。”我爽快承认下来,“我就是秋月,秋月就是我。”
  去年在茶楼,我以秋月的名义好生戏弄了柳荃一番。当时柳荃全然不知秋月与赵戎是同一人,他还以为自己占了秋月的便宜,煞了赵戎的势气。殊不知他自己才是蠢货一个,此时想来我都不禁想笑。
  我捧起一把瓜子说:“采香楼的瓜子特别好吃,你也来吃一颗,保证你吃过一次就想吃第二次。”
  柳荃咬牙切齿地问我:“王爷怎会在此?”
  “吃瓜子呀!”我理所当然地说,“一看柳大人就不是青楼的常客。秦淮河给小王取了个雅号叫瓜子精,因为我经常来花街,而且每次来了都只吃瓜子,别的一概不管。”
  “简直狡辩!”柳荃一挥手,两个官兵从门外押了个人进来。
  我心里突然揪了一下,不过我明面上还是装出无辜的样子说:“采薇姑娘是采香楼出了名的美人,莫非柳大人想赎回去?是自己留着还是送人?”
  柳荃指着采薇说:“有人看见这女人刚才从这道门出去,之前你们孤男寡女在此做了什么?”
  “啧啧啧!”我用惋惜的眼神看着柳荃说:“我要是说方才采薇姑娘只是来给我送瓜子的,柳大人肯定不信。我们不如来说点柳大人没听说过的,说完以后柳大人再给小王下定论也不迟。”
  我站起身,走到柳荃面前婀娜地转了一圈。凑近柳荃耳边,我换了一副娇滴滴的嗓音说:“柳大人可知奴家为了化这妆容,出门前花费掉多少时间?
  “柳大人定是甚少过问闺中之事,今日奴家就给大人说道说道。且不说这身衣裳,就说我脸上这妆,今日可是整整花费掉我一个时辰才化完。我辛辛苦苦化的妆,怎舍得随便抹花了?
  “可是若要行云雨之事,一则有肢体触碰,二来额头脸颊出汗,无论哪一种都会惊动妆容。柳大人瞧我这妆,像是被动过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