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鵺
  一片黑暗之中,槐诗再一次感觉到额头上传来了令他发麻的可怕寒意——那是无数次在噩梦中浮现的惊悚预感,从不知道多少次死亡的体验中所形成的技能——’死亡预感’被引发了!
  他来不及思索,猛然趴下,疯狂在地上打滚,脑子里回忆着乌鸦曾经说过的话,不断有辛酸和痛苦地回忆泛起,紧接着,右手之上又是一阵热流,一把劫灰自负面的记忆之中淬炼而出。
  在背后地面破碎的巨响之中,他屏住呼吸,扬手洒出。
  寂静了一瞬。
  下一秒,他听见了凶猿凄厉的尖叫。
  “妈的……灯!”
  柳东黎大喊:“灯!灯!灯灯!”
  “噗嗤!”
  明明情况这么危机,槐诗却一时间没憋住笑声:对不起,没想到你特娘的还是英特尔……
  不敢磨蹭,他从手包里掏出柳东黎的手机,直接打开闪光灯丢过去:
  “接住!”
  啪!
  手机在半空中碎了,凶猿的狰狞面孔在回旋的灯光中一闪而逝。它好像已经察觉到了柳东黎的力量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会放过任何一点灯光。
  槐诗手中不停,把自己的已经快退休的智能机也抛了出去:“再接住!”
  啪!
  手机又在半空之中被捏碎了。
  好了,现在两个人都没有手机了。
  “娘的,你不会慢点么?”柳东黎气不打一处来,丢出来一个手机都被捏碎了,你还丢第二个。
  “动作要是再快点也行啊!”
  “你究竟是要快点还是慢点啊!”
  槐诗也怒了,在狼狈的逃窜之中,他随手从柳东黎的包里不断地翻出他那些瓶瓶罐罐:“护手霜,接住!”
  啪!
  被捏碎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枪口的火光一闪而逝,可是却分不清有没有打中那只诡异的猴子,反正槐诗觉得自己脚后跟儿好像被什么东西扫过去了,吓得快瘫在地上了。
  “你倒是打准点啊!”
  “闭嘴!”
  柳东黎不耐烦地大吼。
  “那你东西还要不要了?”槐诗心中恼怒,又抓出一瓶丢出去:“眼霜,接住!”
  啪!
  “墨镜和钥匙,接住!”
  在柳东黎和那只死猴子紧张激烈的缠斗之中,槐诗不断地往过丢东西,空中不断响起让柳东黎心碎的破裂声。
  到最后,手包都快被掏空了,槐诗干脆一次性地全都丢过去。
  “神仙水、眼霜、面霜、精华还有这是啥……”槐诗看了一眼,“哦,化妆镜!接住!”
  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连凶猿都懒得去理会了。
  可是它却没想到,柳东黎竟然奋不顾身地扑出,一把在半空中捞住了自己的化妆镜,甚至不顾凶猿就在前面。
  转瞬间,接住,柳东黎在昏暗中向那只鬼猴子露出冷笑:
  “——看老子的盛世美颜!”
  下一瞬间,光芒自从他的手中迸发。
  它就没想到,槐诗他们就是在这儿等着呢——柳东黎这骚包货,就连化妆镜都是带灯的!
  而且还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美白柔光LED环形灯管!
  在瞬间亮起的光芒中,凶猿尖锐的铁质爪子距离柳东黎的脸只有咫尺之遥,就在那一瞬间,动作戛然而止。
  一时间,他顾不上其他人,就连槐诗都着了道,不小心看到了他的脸。
  紧接着,便好像冻结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疯狂地哦呼了起来。
  柳东黎在坠落中甚至顾不上调整姿势,抬起枪一阵乱射,把最后两颗子弹打空,可是却看不见血喷出来。
  直到他狼狈落下,差点脸部着地,慌不迭地爬起来。
  紧接着,便听见凶猿尖锐的嘶鸣,铁的爪子猛然抬起,抓向了自己的眼睛,一声重叠的闷响,粘稠的血便从面具的孔洞之后喷出了出来。
  这一次,它再也看不到柳东黎的脸了。
  手臂猛然挥舞,在槐诗的胳膊上扯开了一道口子,要不是柳东黎的能力撤的快,恐怕他脖子就要被扯断了。
  槐诗脸都吓白了。
  “卧槽大哥,你的能力究竟有没有用啊!”
  柳东黎也悲愤了起来:“头发不多了我也没办法啊!”
  所以你的盛世美颜主要是靠头发的吗?!
  两个人连滚带爬躲到一边,连大气儿都不敢喘的,努力保持寂静,不发出任何声音。
  寂静里,只有双眼流血的凶猿不断地徘徊在四周,将一切发出声音的东西发狂地撕裂。
  直到槐诗听见无奈地叹息声。
  伴随着狂风的席卷,漆黑的云层破碎了,洗漱的月光照亮了死寂的街道。
  在街道的正前方,轮椅上黑衣的艾晴正看着他们,不快地摇了摇头,推着轮椅缓缓向前。
  寂静里,只有轮椅转动的细碎声音。
  抓狂的凶猿尖叫着,猛然扭头,空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扑出!
  艾晴有些不耐烦地摇了摇头,叹气,从身旁轮椅的夹带中取出一支……又黑、又长、又粗、又硬而且槐诗根本分不清是什么型号的……冲锋枪,娴熟地拉开保险。
  对准前面,扣动扳机。
  一瞬间,槐诗只看到一串炽热的闪光从枪膛里喷出来,在尖锐而高亢的声音中,凶猿停滞在半空,像是飘在风中的破塑料袋一样疯狂地抖动着,最后落在地上,发出痛苦地痉挛和尖叫。
  一梭子子弹打完,艾晴漠然地扯下弹夹丢在了一边,只有弹壳落在地上的清脆声音。
  完事儿了?
  就在槐诗目瞪口呆的时候,地上那只破破烂烂的猴子骤然再次爬了起来,向着旁边冲了出去。
  他要逃跑!
  艾晴甚至懒得去管。
  紧接着,有隐约的红点从凶猿的躯壳上浮现。
  砰!
  转瞬间有巨响从远方迸发。
  连续不断的轰鸣。
  凶猿如遭雷殛,一条腿猛然爆裂成一团血雾,紧接着,胸前也出现了一个大洞,从后背被扯开,内脏像是泥浆一样喷出来。
  地上出现了好几个大洞,好像铁锤在瞬间敲出的洼陷。
  在远方那几个狙击手的瞄准下,那个怪物瞬间变成了一个破布娃娃。可不可思议的是,它竟然还活着。
  它抓狂地挣扎着,靠着双手和残存地一条左腿爬起来,手足并用,疯狂地向外爬行,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到最后,竟然近乎悬浮的贴地飞了起来!
  转瞬间,它便在不断地射击里消失在了黑暗中。
  直到现在,柳东黎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点燃,狠抽了好几口才喘过气儿来。
  要不是艾晴来得快,刚刚他差点就死在这里了。
  “不过,你什么时候叫来的狙击手?速度竟然这么快……”
  “你猜?”
  艾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一如既往地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令柳东黎无奈地叹息。
  好吧,看来根本不用叫。
  恐怕这两天在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狙击手在二十四小时轮班瞄准着自己呢……这个女人完全是没有人性的啊。
  “本来我还以为你们能自己解决掉,结果没想到,你竟然沦落到一关灯就彻底无能的地步了啊。”
  毫不留情地讽刺了一句,艾晴问道:“有什么发现么?”
  “灵魂能力不清楚,但他的圣痕我好像在教授的谱系图上见到过……”柳东黎挠头想了一下,“大概是鵺吧?”
  他想了一下,越发地确定:“第三阶段·以太级的圣痕——鵺。”
  鵺,传说中怪物。
  据说脸长得像猴子一样,身体像是狸猫,有老虎的四肢和蛇的尾巴,没有翅膀却能飞翔。
  “看样子应该是刚刚进入以太级,不能飞高,否则今天我就凉凉了。”
  柳东黎擦着脸上的冷汗喘气:“妈的,我一个刚刚进’黄金’的弱鸡和一个比我搞了一级的’以太’打了半天还能苟命,真是太险了。
  究竟从哪里冒出了一个以太级的升华者来的?我还以为整个新海就只有教授一个以太级。”
  “连以太级的升华者都出现了,这一次那群家伙的篓子真得捅大了啊……”艾晴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远处的方向,敲了敲轮椅地扶手:“至少情况不算太糟,你们的努力也算有价值,必要的时候可以丢出去顶锅的人又多了不少。”
  “……”
  柳东黎沉默,看着那一张姣好的侧脸,心头一阵冰凉。
  摊上一个这么恶劣的检察官,只能说人生无望了。
  在短暂的思索之后,艾晴抬起头问:“还有什么发现吗?”
  “嗯?没了。”
  柳东黎愣了一下,有疯狂摇头。
  “那就继续行动吧,我这里有线索的话,会随时通知你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柳东黎,眼神从槐诗身上扫过,却没有再多说什么,调转轮椅离去了。
  良久,寂静中,槐诗终于反应过来。
  “她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柳东黎翻了个白眼:“我就没见她喜欢过任何人好么?不过你上一次可能把她得罪惨了,自求多福吧。”
  他用力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心中却忍不住一沉。
  这就是他刚刚唯一隐瞒的一件事——在路灯熄灭的瞬间,感应到了身后的微弱源质波动。
  ——这小子……或许有升华的可能性。
  .
  .
  密室之中,’师傅’见到了血肉模糊的凶猿,愣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儿!”
  “这是一个局……天文会搞的局!”凶猿愤怒地尖叫着:“那个小鬼的身边有升华者当保镖!还有狙击手!”
  师傅愣在了原地。
  “还站着做什么!”
  凶猿忍着痛苦,扯开面具,露出一张苍老扭曲地面孔,满是阴戾:“我快撑不住了,给我源质,立刻!”
  师傅下意识地捂住了盒子:“可是、可是……源质不多了。”
  “你不是还有那么多老鬼可以抽么?!”凶猿从床上爬起来,用一条腿撑起身体,步步紧逼:“全都给我!这都是为了给你擦屁股惹出来的事情!”
  师傅下意识地拿出了盒子,被一把夺过。
  它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凝视着盒中那一层清澈透明宛如雾气的清泉,将脸扑在了盒子上,大口地吮吸了起来。
  很快,有尖锐的摩擦声响起,骨骼和血肉增殖的声音像是钢铁在碰撞,新的内脏和肢体从残缺的躯壳之中生长而出。
  等所有的肢体生长完了之后,师傅迫不及待地抢过了盒子,看着盒子底部已经少了不少的源质,心疼的脸色发白。
  “粉儿呢?也给我一点?”凶猿抹了一把脸,从他口袋里摸出了一包粉末,吸进了鼻孔里,一阵哆嗦之后,脸色好看了许多,踉跄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床上。
  “你是上主钦定的主事人,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师傅沉默着,下意识地啃着手指,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许久,脸上闪过一丝狰狞。
  “既然被天文会盯上了,那新海就不能再久留了。”
  他送开口,看着被啃到鲜血淋漓的手指,嘶哑地说:“等明天晚上做完最后的弥撒,我们换地方,连夜走……距离过年还有六个月,努力一下,把源质凑够了,上主们不会怪罪我们……”
  “任务呢?”凶猿问,“那隔离区里的任务呢?”
  师傅哆嗦了一下。
  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