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何处话凄凉(中)
  回去的路上朱红枚也在扪心自问,刚才的情形又将她的心结翻了出来。
  魏溯难真的喜欢她吗?她不敢再往下深究,只想着逃离梦境,因为留在这里她必须面对这个问题。
  强烈的意识被梦境接收到了,一睁眼,严晶心醒了过来,从梦中惊醒,也从迷梦中脱出。
  真的是梦境吗?
  她一直不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现在严晶心明白了。
  其实她打心眼里不信任魏溯难对她的感情,这是一种直觉。
  倒也不是说魏溯难敷衍她,而是这种感情不像是爱情,反而像是一种责任的背负。
  不是爱,是迁就和习惯。
  两个人如果生活在一起,也会由爱情过渡到这个阶段,激情过去,回归生活的磕磕绊绊油盐酱醋。
  这时候就考验双方的忍耐和宽容,更决定于当初激情所达到的高度,爱的够深,可以抵挡时光的消磨。
  如果爱的不够深,那么所谓七年之痒就来了。
  这是思维对缺乏新鲜感的反抗,是人性的一种体现,人在生物性里保持着好奇心,喜欢折腾。
  区别只在于有的人能用责任感和高峰体验的回味来抵挡,有的人无法克服生理的躁动。
  可问题是严晶心与魏溯难还没来得及体味爱情的激越呢,就直接过渡到这个平淡如水的阶段。
  还没认真开始谈恋爱就老夫老妻了,严晶心其实很不适应,两人熟的就像左手摸右手似的。
  以魏溯难来说他能克服这个问题,可这一次的梦境将他的思维拆成了两瓣,于是两种观念的对立凸显出来了。
  在韦小宝身上是放纵和自由,在洪熙官身上是克制和自律。
  很明显韦小宝现在棋高一着占据了上风,他把洪熙官的底线给冲破了。
  在苏荃身上,洪熙官体会到了奋不顾身投入爱情的滋味,即便它是一团火,会将自己燃烧殆尽也义无反顾。
  他动摇了,开始怀疑自己的内心,这也是韦小宝问他时他不确定的原因。
  就这么阴错阳差,魏溯难的念头和严晶心的想法走上了分岔道。
  上哪说理去?怪自己?有这么圣人吗?怪严晶心?好像没有立场和足够的理由。
  那就只能怪梦境了,因为梦境无法掌控,可以提供一个无能为力的借口。
  借口一旦有了行动就会陆续而来,会变本加厉,越来越剧烈。
  魏溯难并没有脱离梦境,他也在思索,一开始他与严晶心也没有互相了解,可梦境依然会往下走。
  也就是说他跟严晶心有没有感情,与梦境的进程无关。
  甚至他对严晶心的感情,到底是现实的沉淀积累,还是受梦境影响产生的假象,他也分不清了。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洪熙官和韦小宝皆愣住了。
  假如另一块墨玉不在严晶心手上,而是归属于另一个人,那将是个怎么样的局面?
  一个声音告诉他结果依然不变,另一个声音告诉他会是另一种情形,两个声音吵闹起来,让洪熙官的脑袋好像要炸开一样。
  太痛苦了,不能再深想下去,前面是悬崖,探出头会掉进深渊的。
  可前方的风景太美。美的让人不敢闭上眼睛,怕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
  洪熙官大踏步离开,没有回京城的舵口,而是依然去了白塔寺。
  他想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好好想一想,验证一下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可他不知道当他选定一个目标时,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内心。
  至少在梦境里,苏荃才是他情感的归宿,哪怕他们才认识两天。
  没有道理可讲,情感就是这么冲动的。
  而苏荃恰好也在这里,她在这里赌了上后半生的幸福,做了一个决定,当然值得她回味与凭吊。
  况且与朱红枚低头不见抬头见也实在令苏荃难受。
  苏荃没有想着独占洪熙官,朱红枚也没有找她的不自在,可苏荃却有发自内心的遗憾。
  洪熙官在她的生命中出现得太晚了,不,应该说她在洪熙官的人生里迟到了。
  假如他们能早一些相遇,她云英未嫁,他孑然一身,那会如何?
  辗转难寐,苏荃披起衣裳信步而行,没有人能对她构成威胁了,皆拜洪熙官所赐,又是勾起念想的由头。
  漫无目的地游走着,京城的夜凉如水,四处寂无声,不知怎的,苏荃走着走着就到了白塔寺。
  两个又在石屋前相遇了,这一次苏荃有心中念念忽得见的人面桃花,而洪熙官有满腹愁怅顿空明的怦然心动。
  又是明月夜,恰逢短松冈,虽灵幢处处,不诉凄凉。
  两人的手不知怎地就握在了一起,洪熙官还是不会安慰人,却下了决心:“红枚不会为难你的。”
  苏荃摇了摇头:“我不担心这个,红枚骨子里就是个纯粹的好人。”
  假如朱红枚在这里会吐血,就这么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但在苏荃这里朱红枚不是关键,她粲然一笑:“是毛东珠让我有了感慨,她宁可行险一搏,也要将失去的找回来,这一点上我不如她。”
  洪熙官有些惊诧,怎么?苏荃还有别的想法?
  苏苓感受到了洪熙官的情绪,他的肌肉收紧了,苏荃索性抱住了他的臂膀,将头倚在他的肩上。
  “别担心,只是有感而发,没有别的想法。”
  她缓缓地摩挲了一下脸,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又开始絮叨,十足一个向丈夫诉说心事的娇妻。
  “或许说以前我有许多想法,比如让你想办法帮助一下喀尔喀部……”
  洪熙官的肌肉又紧绷起来,惹得苏荃噗哧笑了:“呆子,世间没有舒呼礼了,只有苏荃,苏荃与喀尔喀部无关,经过了这么多风波,苏荃已经对什么朝堂权势死了心,她只想做一个相夫教子的小女子。”
  她抬起头,目光炯炯的望着洪熙官:“苏荃只是洪熙官的妻子,只要你敬她爱她,她就永远不变了。”
  洪熙官狠狠地点了点头,一如月光,清清朗朗。
  严晶心望着窗外的月光,有些凄凉,秋深冬近,半夜的风有些瘆人了。
  可她却没有关上窗,而是看着手机发呆。
  魏溯难没来消息,说明他还没意识到问题,严晶心感觉他们正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