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3)
  那人半晌回了一句。
  叶知礼。
  刘圻海把人送到他指定的地方,那人打开门就自顾进去了。
  刘圻海犹豫了下,也跟进去,大理石的地板光洁明亮,他走进去时就留下一串泥脚印,他裤脚现在还滴着水。
  不过那个叶知礼同样狼狈,也没有换衣服的意思,就倒在沙发上。
  呃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走了,你有事可以打我的电话车祸的事你休息下,明天我们再商量。
  说完,没有回应。
  刘圻海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好像隐形的,找了纸笔抄了电话号码和地址放下,就要走人。
  叶知礼方才一直摁着太阳穴闭目养神,此时睁开眼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最好不要走。
  刘圻海莫名其妙。
  这时门铃响了,叶知礼摁了遥控,门开了,走进一个西装革履微胖的男人。
  对方好像是急匆匆过来的,把公文包放下,就喘着气道:先给我说一遍经过。
  刘圻海发现对方打开公文包时手有点抖。
  赵律师,你把东西带过来了吗?
  赵律师道:等我先清楚了情况,再想办法他是谁。他看向刘圻海。
  肇事司机。叶知礼道。
  刘圻海心中一突,对方还请了律师过来,这事明明不是他的责任,对方既然有钱也不至于讹他吧。
  等等他连忙道:现在是怎么回事?
  叶知礼想下,算了,你先回去,但要记住,别把今晚的事说出去。他的语气很沉。
  这意思是不要他赔吗?
  刘圻海云里雾里的出来,对方和那个律师还在客厅谈事,好像这件事和他没关系一样。
  他回到家后,怕老婆担心,也不敢和她说这件事,想着第二天再联系叶知礼。
  第二天中午,他被隔间厨房炒菜和电视机的声音吵醒。
  他两岁的女儿在小床上玩,憨态可掬的模样讨人喜欢,他把她抱起来,拿着玩具逗她。
  一旁的电视播报着今天的新闻:事故发生在A市高速公路,该路最近路灯维修现在该车辆已经被打捞起来
  刘圻海看向电视机。
  听到女主播以较为沉重的语气继续报道:事故受害者是一对夫妇,据了解是叶氏集团的董事和其爱妻,现已经联系其家人
  刘圻海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他放下女儿,走到电视机前,画面转到现场,只见车已经被打捞上来了,有人抬着两个担架,上面覆盖着白布。
  厨房里传来老婆的声音:哎,你昨晚不是也走那条路吗
  刘圻海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他的女儿拉着他的裤脚,好奇地仰头望他。
  刘圻海双手捂住脸,身体微微颤抖。
  他想起那个夜晚,微凉的风和平静的湖水,沉默下沉的黑色轿车,他陪叶知礼一起等待的五分钟。
  那时候他不明白,也不在意的五分钟。
  原来是两条生命在他眼前消逝的时间。
  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落在地上。
  长长的信看到这,叶意已经泪流满面。他无法想象他们在河底里是怎样绝望死去的。
  而他们就这样站在岸边袖手旁观。
  甚至静静等待着他们死亡。
  谢丞静无言地揽着他的肩膀,叶意无声流泪的模样让他心疼,谢丞静看向纸面,心中对叶知礼的厌恶升级到了憎恶。
  谢丞静轻声道:大声哭吧。
  叶意捂住眼睛:他们哭了吗在那个时候,发现没法得救的时候。
  谢丞静紧紧抱着他。
  过了许久,叶意情绪稍微平复,捡起信继续看起来。
  新闻仍在继续,当报道到肇事者已经自首时,刘圻海震惊地抬头,看着电视里那个稚嫩的所谓肇事者,忍无可忍地打了叶知礼的电话。
  他咬牙道:你你做了什么!你为什么这样做?那天晚上车里明明还有人为什么骗我?
  电话那头叶知礼的声音冷冷的。
  我帮你掩盖了你撞到人的事情,你不应该感谢我吗。
  我问你为什么骗我!
  叶知礼呵地笑了一声,像是嘲笑刘圻海的明知故问。
  刘圻海终于明白了,他撞上的是一条毒蛇,叶知礼是真正的凶手,而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了帮凶。
  我不用你帮。刘圻海低吼,我等下就去警察局自首,我做了的事自己会承担。
  哦?叶知礼:两条人命你怎么承担?你的家人怎么办。
  刘圻海:那我也不会助纣为虐!
  叶知礼在那边像是摇头了,叹息道:当晚的事,你怎么证明是我的错,你连好的律师都请不起,到时候等你的就是牢狱之灾。
  刘圻海想大声的反驳回去,但是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看了眼四周,这个满是烟火气息的地方,是他的一切。
  他的女儿坐在床上玩着玩具,而他的老婆似乎听到了动静,探出厨房疑惑地看着他,她的肚子微挺已经五个月了。
  叶知礼循循善诱:我替你保守秘密,你也替我保守秘密,这对你没有害处。
  刘圻海:我
  叶知礼又道:你的工作不能做了,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份好的工作,让你养家糊口,毕竟家人是最重要的,你老婆还怀着一个孩子,你想你女儿和还未出生的孩子没有父亲吗。
  刘圻海喉咙好像被卡住了,说不出一句话。
  他觉得有一道绳索,正缠着他往深渊的地方带,而他发现自己无法挣脱。
  作者有话要说:
  很粗长有木有~\( ̄︶ ̄)/
  第47章 清楚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 我已经离开了,这份文件是我从叶知礼书房偷出来的,上面有你父亲的名字, 他藏得很仔细, 似乎很在意这份文件我把它交给你, 希望对你有帮助,还有一些话本来应该当面和你说, 但未免被叶知礼发现后走不了,现在我只能写下来,叶意, 我欠你还有你父母一个道歉对不起。
  我已经懦弱了太久, 如果有天能够弥补我所犯的错误,我愿意付出一切。
  在谢丞静的印象里,小刘是个有点畏缩而削瘦的中年人, 带着沉沉的心思, 脸上和眼中刻满了生活的疲惫,而在信中的最后一句, 他却像是挥去了所有顾虑, 变得年轻而坚定起来。
  叶意看完信后一阵沉默。
  谢丞静轻声道:你打算怎么办。
  叶意拿起那份股份代理协议, 嗓子有点沙哑:赵律师还在M国?
  自从赵律师在叶意发生意外那件事后被叶知礼驱逐到M国,谢丞静就一直让人注意着他,闻言便点了点头。
  叶意冷然道:除了叶知礼, 这些事他倒是从头参与到尾。
  谢丞静:我会让他回来的。
  叶意盯着他父亲的署名处, 眼神长久的停留:接下来,有很长的官司要打, 赵律师是叶知礼的丢掉的棋子,也是个突破口。
  物证有了, 他需要人证。
  不知不觉已经傍晚,谢丞静看着客厅里还未收拾好的行李,对叶意道:你先上去休息会,这些东西我来收拾,等晚餐到了叫你。
  叶意点了点头,却坐在沙发上没动,只顾着若有所思,也不知有没有把谢丞静的话听进去。
  谢丞静只好拉起叶意,带着他上楼,叶意倒是挺配合。
  在谢丞静帮他铺上干净的床单时,叶意靠在门口,神思恍惚的模样,过了一会,他游移的视线渐渐落在谢丞静身上。
  屋子里开了暖气,谢丞静只穿着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有力的肌肉线条,窗外的落日余晖穿透破碎的叶子和玻璃窗落在他的手腕,像一只金色蝴蝶,随着他手腕的动作挣扎起舞。
  叶意瞳孔倒映着那抹金色,眼睛微微眯起来,像是这一幕忽然让他感到刺眼。
  谢丞静铺好床后,正要离开让叶意休息,却见叶意动了动身体,挡住半边出口不让他出去。
  谢丞静:还有什么事?
  叶意靠在门边轻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对我真好,想好好看看你。
  叶意向来都知道谢丞静对他好,然而他现在这样语气轻飘飘地提起,然后盯着对方看,并不像感谢的姿态。
  谢丞静沉默了下,似乎弄不清叶意的用意。
  因为刚才的情绪起伏,叶意眼角还有微红的泪迹,谢丞静抬手想要擦掉他眼角残余的湿润,叶意便微垂下眼睛,猫一样顺势蹭了下他的手指,睫毛像羽毛尖若有似无的划过。
  谢丞静一顿。
  叶意抬起眼看他,他的眼睛像是浸了水的琥珀,带着若有若无暧昧温存的情意。
  谢丞静的眉却微皱起来,收回了手。
  叶意似乎没看到他的表情不对,贴近他耳边,谢丞静却握住他的肩膀将他的距离拉开了些,抱臂看着叶意,眼神隐隐透着审视。
  谢丞静:你要说什么?
  叶意笑了笑,说道:你知道,我一直都是把你当好朋友。
  谢丞静淡淡回道:我知道。
  叶意继续道:所以我们现在的距离刚刚好。
  叶意盯着谢丞静,似乎在等他接着往下下说点什么,但是谢丞静只是平静望着他。
  叶意:你觉得呢?
  谢丞静平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这个说法,叶意十分非常的怀疑。
  场面一时陷入了僵局。
  那种微妙的气氛就在两人之间流转,但是没有人捅破最后一层纸。
  你我随着沉默的继续,叶意重新斟酌措辞,但已经不复方才得镇定自若,你应该知道的。
  谢丞静:你确定现在要处理我们之间的问题?
  叶意:我只想弄个清楚明白。
  谢丞静闻言忽然逼近道:你清楚得很。
  叶意一时措手不及,眼神慌乱了下:现在是在问你。
  谢丞静的眼神锐利,一字一顿:你确定,要和我争辩清楚不清楚这件事?
  叶意被压迫之下手撑住旁边的台面,摆设不小心被碰掉,在地上发出零碎的声响,叶意连忙低头去捡,避开谢丞静的眼神,可手上的动作还是说不出的慌乱,捡了的摆饰刚放上去又碰掉了。
  谢丞静看他完全没有头绪的举动,叹了口气:你心情不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休息吧。
  谢丞静说完走了出去,叶意没来得及拉住他,茫然地站在原地。
  头顶灯光白得炫目。
  叶湛靠在狭窄的洗手间里,仰头看着天花板,他重重地喘气,只觉灵魂仿佛飘上了空中,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烈颤抖。
  痉挛的手指一松,注射器滚落到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叶湛滑坐在地上,他脸色带着带着病态的苍白,高高的颧骨几乎突出薄薄的皮肤,但他的眼神却带着神经质的亢奋,像是陷入某种幻觉中。
  他滑落的一只手臂袖子卷起,手臂内侧可见密密麻麻的注射针孔。
  这是他被叶知礼赶出叶家的一个星期后。
  从天堂到地狱,从受人追捧到被众人嘲笑。他的处境,只不过是叶知礼一念之间而已。
  每当想到现状,叶湛都会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不甘,恨不得把这一切都撕碎,随后是深深的无力感。
  这种种负面的情绪都在药物下得以解脱。
  就像现在,他很平静,陷入无比放松和愉快的状态。
  叶湛扶着墙站起来,哼着曲调打开门走出去。
  洗手间外的房间也不大,电视对着床播放着,这个房子是他原本的住所。
  叶湛躺在床上随意转换着电视节目,不一会,在某个财经节目停下来,上面报道着本市叶氏集团的一个合资项目。
  叶湛知道这项目是继华璧山庄项目夭折后叶知礼想大力投资建设的项目。
  邀请来的嘉宾侃侃而谈,对这个项目的前景表达了充分的看好。
  叶湛嗤笑了一声,喃喃道:花了不少钱宣传啊这次成不成呢
  那天的叶知礼的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他偷挪用公款的事,还有华璧山庄项目夭折的事,虽然足以让叶知礼大为火光,却也不会仿佛丧失理智般的发怒。
  通常让他那样失态的时候,多少和早逝世的那个叶修文有关,换而言之和叶意有关。
  叶湛虽然不完全知道事情经过,但是从叶意在a市出意外的事以及赵律师微妙的离开时间点,加上发生意外不久后叶意就开始和叶氏对着干,这些事情让叶湛不意外猜测到叶知礼做了什么事被发现了。
  甚至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
  那天叶湛被叶知礼叫到叶家,忍受着正当暴怒的叶知礼几乎辱骂的言辞,然后再被对方当着一堆人赶出叶家时,他心里满是冷漠和怨愤他对叶知礼早就没了期待,但是对方不应该这样对他。
  叶湛捏紧啤酒罐,面色阴晴不定。
  还好他在公司捞了不少,足够逍遥一阵子了。
  他要看看这两人掐起来谁更惨。
  叶湛盯着屏幕,眼神阴沉沉的,像条随时准备咬人一口的毒蛇。
  一个月后,新闻的各大头条被叶家家族纷争所占领。
  叶氏总裁叶知礼被自己侄子叶意起诉,包括伪造遗嘱、诈骗、杀人未遂等多项指控,一时间满城流言四起。
  有不少人对当年遗嘱早有怀疑,加上叶知礼本是叶家私生子,而叶意则是叶氏夫妇的孩子,从情理上舆论渐渐偏向叶意。
  而整个叶氏高层也因此陷入动荡之中。
  股东大会上,叶知礼没有出席。股东们议论纷纷,有的质疑这起事件是恶意针对;有的从公司角度提出这件事将对新项目的集资造成毁灭性打击,一连两次项目的失利,加上叶知礼现在官司缠身,对叶氏造成的影响将难以预估;也有当年和叶修文共事过的股东神情愤怒,恨不得能当场质问叶知礼外面的传言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