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回头金不焕(重生) 第41节
  儿子静下来不说话,曹氏便有几分得意,她心疼地摸了摸裴宜乐的脸,说:“这都是什么事,苦了我的儿。可怜我儿在外面被人骗了也不敢回家里头来说,若娘早知道,怎么也不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一碗药灌下去我看她还能拿什么乔。咱们家哪里缺得了会生儿子的女人?”
  曹氏彻底激怒了裴宜乐。
  于是裴宜乐也不和曹氏客气,当着曹氏的面直接自己跑了出来。
  裴宜乐这么大个人,曹氏自然是拦不住他的,又不敢让丈夫和公公知道,是以也找不到个人来镇住他,将他拦在门口。
  一时担心裴宜乐拖着病体跑出去,被来往的下人看见了乱嚼舌根,把话传到康国公耳朵里去,只能一个个敲打过去,确保他们闭紧了嘴巴。
  一时又担心他的身子,狠了狠心不许下头的人给他安排马车,只是让人远远地跟着他,以免他路上出什么事。
  “我娘她伤了你哪里没有?”既然没有打脸,按曹氏的性子,裴宜乐疑心曹氏动了焕娘其他地方。
  “别在这儿跟我假惺惺,”焕娘嗤笑一声,横了裴宜乐一眼,“我就不信你娘没告诉你我推了她。”
  裴宜乐少见的有些手足无措,他也不敢相信焕娘对他的偏见竟然深到了这种地步。
  “不是......”裴宜乐解释道,“我知道是我娘上门找你的麻烦的,她打你没有?”
  在焕娘眼里,裴宜乐这会儿装得和真的似的,她才不信裴宜乐能天真到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至少从她遇见裴宜乐的时候开始裴宜乐就是个一点都不纯情的少年了。
  焕娘清楚得记得她刚见到裴宜乐的那一天,她当时其实很怕,但两人只喝了一杯酒,裴宜乐就把她推上了床,她只能半推半就地从了。
  焕娘突然觉得很累,算来一个下午都没过完,她就应付了三个人了,宋三奶奶是好人,曹氏和裴宜乐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
  “她没打我,是我收拾了她,这你总满意了吧?行了,听完就走吧,不送。”
  “焕娘......”
  “裴宜乐你有完没完?”焕娘的声音变得有点尖利,“我有的时候真的不懂你们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你难道看不出我很讨厌你吗?”
  裴宜乐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似是有点难堪,低下了头,很快又抬起头,用沙哑的嗓音说到:“我知道你恨我。”
  “那你知不知道我恨你恨到故意看着你去死!”焕娘的眼眶有些发红。
  “我知道......”裴宜乐摇了摇头,“但是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况且你还抱着宁儿,我当时想的是你们母子能逃出去。”
  焕娘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一会儿,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看的时间越长,裴宜乐的心就冷上一分。
  其实焕娘的心是很软的,若不将她逼到绝处,她不会把事情做绝。
  她想起火海中的裴宜乐,那时她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
  她甚至能记起当时裴宜乐的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说些什么。
  要是裴宜乐真的说出来让她救他,她不敢确定自己是否能那么狠心地头也不回离开。
  以防万一用来救火的水是她亲自倒在地上的,对裴宜乐见死不救的也是她。
  一个人最不能逃避的就是自己的内心,焕娘是清楚地知道自己就是存着借刀杀人的心思的。
  同时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卑劣,连报仇泄愤都不能用正大光明的手段。
  想到自己心软到裴宜乐一开口她可能就会去救他,焕娘又感到自己虚伪了几分。
  “裴宜乐,你都让我讨厌我自己了......”焕娘喃喃道。
  此时的她不再是方才带刺的模样,又像是回到了旧时小家女儿的娇柔婉约。
  还是裴宜乐久远记忆中那个陪着他红袖夜添香,早起又一同描眉画眼的焕娘,她俏丽柔美,在他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善解人意的,有时却也会对他使些小性子,他只需稍微一哄,焕娘就会冲着他笑,露出一对梨涡来。
  当初这样的她难道还不够真实吗?
  可是他后来见到的、直到现在的焕娘,似乎又比那时的她更真实。
  裴宜乐也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焕娘,或者说都是焕娘,也或许是他把她变成另一副样貌的。
  “若是歉疚,再来找我十次我也是这句话,大可不必。”焕娘悠悠的声音打断了裴宜乐的思绪,“我以后不会像上辈子一样缠着你了——同样也不会仗着你的愧意来胁迫你什么。”
  “不是胁迫,本就是我一直对不住你。”
  “今日既然来了,我们就把话说清楚吧。”焕娘看了看天,细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我经历了那些痛苦,不是为了等来你一句对不住,就立刻觉得苦尽甘来的。”
  裴宜乐正要说话,只是焕娘又继续道:“但是你也不用担心了,我原不原谅你,如今都没有意义了。我们还是不要再纠缠不清了,就此了断吧。”
  “了断?”裴宜乐就像是听不懂似的又重复了一遍。
  “这样才是我们这段孽缘该有的结局,”焕娘一字一句道,裴宜乐却觉得她的目光比那日烫在身上的火还要灼热,“我们本来就不该有任何交集,桥归桥路归路,回到原本的路上去。”
  “可是我们有宁儿!”裴宜乐急道。
  “我早就说过了,你还会有其他孩子,宁儿还是不来碍眼的好。况且你是他的父亲,我是他的母亲,这些并不会变。”
  裴宜乐的心彻底冷下来,话到此处,他也知道再无挽回的余地。
  “让你的母亲再给你物色一个合心意的妻子,京中贵女如云,总有合适的。对了,好好对她,不是人人都是李赤鸾。”
  秋风起,两人静立在院门口梅树之下,远处有小贩叫卖的声音传来。
  “原来真的没有机会了。”
  “你早知道的,我们早就没有机会了。”
  “好,你们保重,若有什么缺的,便来找我罢。”裴宜乐笑了笑。
  “会的。”焕娘也冲他笑了,“就此别过。”
  裴宜乐走出了几步,听到关门的声音再回头去看,金家的大门已然紧闭。
  他转过头,苦笑了两声。
  两世,其实早已结束。
  裴宜乐脚步虚浮,看着街口的车水马龙,一步一步朝着康国公府走去。
  街上人声鼎沸,裴宜乐的耳朵时而听这些声音很清晰,时而又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他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有些走得快,有些走得慢。
  却没有一个像他这样驻足在大街上不知道在看什么的人。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白茫茫的,裴宜乐使劲眨了眨眼,捂住嘴下意识又咳了两声。
  当他尝到喉间腥甜之味时,鲜血已从他嘴里透过指缝喷涌而出。
  裴宜乐的眼前由白转黑,无声无息地倒在了熙熙攘攘的街上。
  第60章
  从花岙村回来之后,除去那日曹氏等人来找,焕娘的日子很快将恢复平静,和原先的一模一样。
  唯一在变的是宁儿一天天在长大。
  焕娘也每日都要数一数谢元思离开的日子。
  数着数着没把谢元思数来,反倒数来了岑氏和琴娘。
  这段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焕娘早就把这对母女抛到了脑后。
  她实在没想到那时灰溜溜走掉的母女俩还有脸再来他们家。
  焕娘懒得出去,待在屋子里看孩子。也不用她出去,岑氏仿佛早就忘了上回的事,这次一来又是亮嗓门说话,那声音别说是焕娘,怕是隔壁邻居都能听见了。
  原来是琴娘没几天就要嫁人了,岑氏特意来请焕娘一家人过去。
  用岑氏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女儿的婚期就在眼前,她们还抽空过来亲自请人,那真是特别看重这门亲戚了。
  既然是这样好的亲戚,之前有什么不愉快也该就这么让它过去。
  于是韦氏无论去不去,少不得都要破费了。
  韦氏不好推辞,金晖又怎么说都是琴娘的兄弟,请到面前来了都不去,难免被人说韦氏刻薄。
  见韦氏有些犹犹豫豫,琴娘便先道:“婶娘就去吧,大家也难得聚一聚。姐姐和金晖也要一块儿来,热热闹闹的才好。”
  几月不见琴娘,她倒比先前要沉稳许多了,看着长进了不少,焕娘在屋子里听着,不由觉得怪不得上辈子琴娘嫁了人之后当家当得不错,她这回已颇有些那时的样子出来了。
  金晖听了倒是不吭声,只是笑笑不说话,不说应也不说不应。
  韦氏知道这一趟推不了,且钱总是要出的,不去可不就是她更亏。
  “行,既然咱们琴娘都这么说了,婶娘哪有不应的道理,”韦氏笑道,眼睛又往焕娘那屋子里看,“金晖是一定跟着我去的,只是你们姐姐倒不知道怎么样。”
  “问问不就知道了,”岑氏一边说着一边往焕娘那边去,“咱们来这么些功夫了也不见她出来,老这么闷在屋里不好。”
  韦氏看了一眼金晖,她总是怕焕娘怠慢了这对母女,金晖看了心里不舒服的,于是只得圆场道:“她如今收了心,在里面带孩子呐。”
  反倒是琴娘拦住了岑氏,道:“姐姐怕是在躲清静,娘你别吵着孩子了,还是我进去问问吧,不然让婶娘和金晖进去问也成。”
  焕娘见躲不过,自己就上去开了门,然后出来道:“我都听见了,娘和金晖去就行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若是焕娘还和裴宜乐好着,琴娘先不提,岑氏是无论如何都要把焕娘请去的,她将来总是康国公府的姨娘,去了也让琴娘的婆家能忌惮几分,对琴娘好些。
  只是如今还有谁看不出来,韦氏和焕娘打的算盘怕是彻底没戏了。
  不去就不去吧,这样的人岑氏也不是非要求着她来的。
  她心里想着就罢,嘴上还要念叨上几句:“你母亲和弟弟这些日子不在,你一个人在家可要当心着些,早早地把门锁上,免得惹上什么登徒子,看在旁人眼里愈发不清白。不过心里也不可太闷着,谁还没个坎呢,你长得漂亮,日后往低了嫁,总能嫁出去的。”
  焕娘听了心里发笑,琴娘这回来倒是聪明了许多,可惜她娘岑氏比她年纪大那么多却一点长进都没有,看别人过得不好她就开心了不说,她还非得说出来。
  “多谢伯母关心了。”焕娘笑道,“如今妹妹嫁了人伯母总算可以稍微放点心了,只是我看一时也不能很松一口气,毕竟伯母家里还有其他妹妹也快要到年纪了,琴娘是得了门好姻缘,再下来可不知道该去哪里给妹妹们说人家了。”
  琴娘家里穷得叮当响,孩子还多,不然也不会把金晖过继过来,其他事情也就罢了,不过就是从焕娘这边顺走些东西过去,焕娘好东西多向来也不甚在意,只是琴娘这门婚事当初可是实实在在的全靠焕娘去跟裴宜乐求来的。
  按他们家的真实情况,即使高嫁女也只能嫁到破落户里去。
  岑氏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这一节,只是她在乡下胡咧咧惯了,根本管不住嘴。
  焕娘哪还会给岑氏什么面子,在她看来,韦氏就是太小心翼翼加上不信任金晖了,金晖在他们家待了这么多年,也长到怎么大了,是非总还是分得清的,也不可能为了没养过他几天的生母而和她们有嫌隙。
  于是也不等岑氏开口接话,又继续道:“如今我是帮不了伯母了的,妹妹们的婚事也只能伯母自己想办法了。既然伯母方才好心劝了我,我也有几句话要劝伯母,人认不认命是一回事,但还是要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还在山脚下呢就急着笑人家歇在半山腰的人。”
  岑氏脸皮厚,听到这里也不过就是沉了脸不说话,倒是韦氏的脸先开始青一阵白一阵,换了以前她定是要好好说一说焕娘的,可是如今不敢了。
  琴娘聪明得很,知道自家母亲理亏,自然也不会出来给岑氏出头讨个没趣,只站在一旁讪笑着。
  金晖没有法子,也只能是他出来说句话,总不能也在旁边当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