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求你莫寻死 第19节
  施梓漆想到此心头突然生堵,当即收回了思绪,从包袱中拿着药酒和白布,起身走到沈修止一旁,“师兄,你的伤口要上药了,我帮你换罢。”
  沈修止闻言微微颔首,“无事,我自己来。”他伸手揭开包着伤口的布,接过她手中的药酒,打开了药酒塞,径直往伤口浇上去,那伤口还未愈合,那疼痛自然可以想象得出来。
  施梓漆别开视线有些不忍看,待沈修止淋了药酒后,她当即拿着手中的布,二话不说伸手给他包扎。
  沈修止见状也没有多言,只是将手微微往她那处递去一些,保持了些许距离,妥妥的君子风度让人颇为舒心。
  只是他让同类舒心了,却没有考虑到其他物种的心。
  二人站在树下,女子粉面含羞,男子长身玉立,面皮气韵都是数一数二的,看上去极为相配,漫天洋洋洒洒落下的枯叶儿,入目如一幅画般赏心悦目。
  这场景怎么看都觉暧昧亲密,沈修止却看着别处若有所思,先前一直在村中病得昏昏沉沉,也没有多少时候能去想先前那一场劫杀,如今浮日观的弟子重新出现在他面前,一想到先前那些死去的弟子,一时间心中越发沉重。
  他那一路行来,行踪飘忽不定,根本不可能被旁人寻到行踪,除非有人故意泄露了行踪……
  他一时面色凝重,忽而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极为强烈,顺着看去,便见一只凶巴巴的脏毛球,蹲在不远处,仰着大脑袋恶狠狠地瞪着他。
  沈修止:“……?”
  ☆、第25章
  似玉见这块肉看来, 心中委屈和愤怒顶到了极点,她辛辛苦苦养了他这么久, 每日里心心念念给他补身子, 甚至打算往后每日只吃一点点,好保全他的性命, 却不想他竟然说走就走!
  早知如此, 当初还不如直接吃了,也不必惹得她这般跋山涉水苦寻, 她往日哪里吃过这样的苦,从来都是坐着就能吃口饱饭的好命数, 这千年怪生可是头一遭这般累!
  似玉一时越发恼怒, 脑袋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看着沈修止那眼儿因为瞪得过于用力,直快翻成了白眼。
  施梓漆将沈修止手上的伤包扎好,一抬眼见了似玉, 神情惊愕,“这小兽怎么会在这处?”
  沈修止闻言不语, 静看半晌终是提步往这凶毛球走去。
  似玉见状越发绷直了小身板,头上的毛因为一路狂奔,显得异常凌乱, 看上去很不精神,瞧着颇有些外强中干。
  子寒拉着马往这处走,一眼瞧见了似玉,当即冲了过来, “小球子!”
  似玉闻声转着大脑袋看去,还没瞅清人,便被人一把握住小身子高高举起。
  子寒伸手小心翼翼捧着它的大脑袋,一见真的是它,当即激动大吼,“小球子,真的是你!你竟然找到这里来了,你才指甲盖儿这么点大,竟然能自个儿找到这里来!?”
  似玉被吼得一头口水,忍不住低头在他手上擦着,别的她是没什么所谓的,毕竟往日风吹雨习惯了,可这口水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被吐口水可是灵怪们的奇耻大辱,往日庙前热闹的时候,也常有凡人往她那些高冷邻居身上吐口水,那是她唯一一次充分见识了那些花花草草的口才,一个个歇斯底里,破口大骂,皆是往祖上三十代走,话里皆没有重复过一个词。
  整整大半个月,她睡了醒,醒了睡,他们都没有停过……
  她一只狮自然也接受不了的。
  子寒见毛茸茸的大脑袋在他手上一个劲儿得蹭,这样亲昵惹得他心中柔软非常,也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眼眶湿润,声音一也低落下来,“可惜师兄弟们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修止闻言一言不发,神情颇为沉重。
  施梓漆见状也多有难过,静默了片刻才开口安慰道:“子寒,莫要太难过了,十二僧已被师兄诛尽,也为他们报了仇,他们泉下有知也会安心,必定也不想我们这般难过……”
  子寒强忍着泪点了点头,伸手揉了揉似玉的蹭来蹭去的大脑袋,想着它一路上必定没吃什么东西,连忙去一旁包袱里拿了干粮出来。
  施梓漆见沈修止面色凝重,伸手按上他的胳膊,“师兄,别太难过了,你已经尽力了,师父知晓也让我劝你莫有自责,有些事情本就是命定的,我们只能尽力而为。”
  沈修止面色依旧凝重,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微微点了点头往远处走去。
  施梓漆自然是玲珑的心思,见他离去,也知晓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便不再跟去。
  沈修止在远处站了许久,才收拾好心情,往几个方向看去,这林子通往四面八方,如今他没有罗盘再手,必须得多花心思。
  子寒掰了一块干粮喂窝在胳膊里的小玩意儿,可它闭着眼软绵绵地趴着,一点想吃的意思都没有。
  子寒摸了摸那扁扁的肚皮,里头果然空空如也,一时着急想去寻些吃食给它,可也不敢向师兄开口,恐怕耽误了大家赶路的时间。
  他只得捧着它的大脑袋哄着,“球子,先将就吃一点,你什么都不吃,会饿坏的,乖,吃一口也行。”
  似玉见他实在担心,便意思意思张嘴咬了一口,胡乱嚼了几下便吞下肚去。
  子寒见状一喜,揉着它的大脑袋,“真乖,再多吃几口,等到了下一程,我给你寻好吃的。”
  “你莫不是又要将这玩意儿带着?
  我们现下哪有地方可以装这玩意儿,你难不成要抱着骑马吗?”尤醨早就看不下去,见他又生了想带着这脏兮兮的兽,当即开口反对,语气虽比先前收敛了许多,却还是有些咄咄逼人,不容反驳。
  抱着骑马显然是不可能的,他们赶路的速度这半般快,根本没有办法带上似玉。
  子寒闻言也知无法带着,可他又实在舍不下这么小一只,一时抱着难以抉择。
  沈修止已然找好了方向,缓步从远处走回来,“时辰不早了,我们启程罢。”
  施梓漆,尤醨闻言当即背上包袱起身去马旁,唯有子寒抱着似玉不动,“师兄,小球子……”
  施梓漆开口肃然提点道:“子寒,正事要紧。”
  子寒冷不防被意中人说了一句,仿佛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一时心里极为难受,想放下却又落不下面子。
  尤醨早知他心思,见状不由冷哼一声,没露鄙夷,嘴上倒是管住了,没敢刻薄。
  沈修止翻身上马,闻言看了眼他,又看向他手中的那团毛球,见他实在喜欢,竟没如往日那般严厉,薄唇轻启松口道:“现下我们没办法带上,就放它下来自己走罢,下一程我们走水路,它若是能跟上来,我们便带着一道走,如何?”
  似玉闻言只觉晴天霹雳,她现下这副形容竟然半点没有激起他的同情心,一时看向他暗自磨了磨牙,很是恨恼。
  子寒心中一喜,根本没想到师兄会同意,当即应着声将手中的小玩意儿放下,心想这么大老远都能追来,十有八九必能跟上。
  似玉一落地,自己走的命运便注定了,当即小身板一塌,耷拉着大脑袋趴在地上,一脸沮丧。
  小小一只窝在堆满落叶的地上,片刻功夫便能被树上掉落下来的叶儿掩盖了去。
  子寒抬起它的小爪子瞧了眼,一时也有些担心这么大点的爪儿能不能跟着,“小球子,你可一定要来找我们!”
  似玉也不知听进去没,只软绵绵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回应他的只有脑袋上微微翘起的毛。
  大家都上了马慢慢往前行去,只等着子寒一人,他也顾不得许多,只得离了似玉快步走到马旁,翻身而上。
  沈修止路过毛球时,垂眼看了它一眼,却得了一记白眼,他微微一怔,见它垂着脑袋不理人便也收回了视线继续赶路。
  马鞭声起,马蹄踏着落叶纷纷扬起,很快淹没了似玉的小身板,一行人打马而去,转眼间就离了老远。
  似玉被一片翻飞的枯叶遮住了一脸凶狠,既然如此难搞,就别怪她往后将他吃掉!
  子寒频频回头,那毛茸茸的大脑袋趴在落叶上不愿动弹,马离去的速度极快,小球子当即便成了一个小点,消失在视线里。
  宽大的长街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商队极多,码头那处极大的水域,高大的船只或停靠搬运货物,或启航离去,街上贩夫走卒,行人商旅,人来人往,一路上吆喝叫卖声起,熙熙攘攘极为热闹。
  他们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客栈门外,子寒下了马见后头空空荡荡的,根本不见小奶狮的身影,一时心中失落,想来刚头也只是碰巧遇见的,往后怕是见不到了。
  施梓漆见状出声安慰道:“子寒,我们进去罢,想来它已然找到了好去处。”
  美人难得开口宽慰,哪能不叫人受宠若惊,子寒闻言面上微微一热,当即连连点头,十分顺从地跟着她们进了客栈。
  沈修止独自一人先去码头问明了情形,回来下了马便瞧见远处一个小点往这处奔着,慢慢由远及近跑来,毛发迎风抖动瞧着很是蓬松柔软,大脑袋下的小碎步迈得极快,转眼间便到了眼前,那气喘吁吁的样子像是累坏了。
  刚头若算是巧合,现下可就不算了……
  沈修止面上神色未明,看着跑到面前的小毛球,它停着不动似乎在等着他动作。
  他眼眸微转,径直转身进了客栈。
  似玉狮脸上满是幽怨,阴沉沉地瞅了眼他的背影,才迈着小碎步跟在他后脚,小身板累得似乎有些顶不住那偌大的脑袋,直低低垂着,脑袋的毛在地上擦着都顾不得了。
  沈修止进了客栈里头,垂眼看去,果然见这巴掌大点的小玩意儿,扭着屁股,摇头晃脑地跟着他身后走。
  他微一扬眉,故意换了一处方向走,果然见这大脑袋的小玩意儿变了方向,一刻不停地跟着他。
  他一时停下看向它,琥珀色的眼眸微惑。
  似玉见他停了下来,扬起脑袋看向他,见他看着自己神色未明,一时有些僵住,这几日的相处倒叫她忽略了此人心思敏锐,且还面不改色诛杀过妖,若是叫他觉着自己是妖,说不准她还没能吃了他,便叫他给拧断了脖子去。
  似玉想着连忙张嘴轻轻叫唤了声,声音极为微弱,又怕乎乎地垂下脑袋往别处挪去,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很是可怜,似乎怕他又抛弃了自己,那湿漉漉的小眼儿很是戳人心窝。
  子寒一出屋瞧见了小球子,一脸难以置信,连忙上前一把抓起似玉,抱着怀里狠揉了一番,“小球子,我就知道你会跟来,好样的!”他连忙看向沈修止,笑得合不拢嘴,“师兄,你看球子它自己跟来了,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带着它一道走了。”
  沈修止闻言淡淡扫了它一眼,只开口道了句,“晚间放在外面,不要抱到屋里去。”
  子寒闻言当即点点头,等到沈修止离去,连忙捧起她的大脑袋,兴奋道:“听见了吗,球子,师兄答应你留下了。”回应他却只有一双耷拉着的眼儿,瞧着极为疲惫不堪。
  到了晚间,子寒遵着沈修止的吩咐,临时给它做了一个小窝摆在房门口,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小球子乖乖睡觉,别乱跑喔,有事记得叫我。”
  似玉软绵绵地趴在篮子里,温顺得不像话,待子寒进了屋,她才抬起脑袋看向一旁的屋子,里头灯火还亮着,人影模糊地映在窗纸上。
  似玉起身在院子里观察了一番,这处客栈两层,而施梓漆与尤醨住在楼上厢房,倒是省去了两个人帮他。
  可来往客人极多,相邻的子寒也有些棘手,若是出了动静只怕会惹来,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吃沈修止,恐怕是有点麻烦的。
  她这几日跋山涉水确实有些累坏了,还得休养些许时候,待恢复了体力,再叫这块不听话的肉好瞧!
  似玉阴气沉沉瞅了眼映在窗子上的影子,才盯了一会儿功夫,里头的人起身脱去了外衣,俯身吹灭了灯,睡下了。
  似玉眼眸微微兽化,伸出锋利的爪子在地上摩擦了几下,月光洒下,那尖锐的指甲上都泛着凛冽的光芒,瞧着颇为阴森可怕。
  ☆、第26章
  这里地处繁华, 水域极为辽阔,来往商队络绎不绝, 走得皆是水路, 其中货船居多。
  来往船只无数,通往各地, 偶尔会顺带上去同个方向的人, 只要银子给的足就都不是问题。
  这几日没有他们要乘的船,须得在客栈等上一阵子, 也恰巧给了他们休整的时间。
  早间天还黑沉沉一片,沈修止那处的房门便开了, 他拿着手中的剑从屋里出来, 一身常服着身, 乌发一丝不乱束着,周身没有一丝装饰,气韵如谪仙, 举止依旧赏心悦目。
  他出了屋便往后院走去,想来是要去练剑。
  似玉趴在窝里睡得正香, 听见动静微微睁眼看去,只来得及看见他离去的背影。
  现下他落了单,本是下手的好时机, 可是她实在困得睁不开眼,昨个儿晚上生生磨了一宿的爪子,本就奔波了这么多日,又怎么吃得消?
  反正他横竖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往后时间多的是,现下还睡觉着紧,一时眼睛一闭又昏睡了过去。
  待沈修止练完剑回来,又是大半个时辰的清修打坐后,过后天已然蒙蒙亮,这一切都如往常在山中清修一般,先前在村中的时日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他。
  子寒出了屋见似玉乖乖睡在外头,一时也放下心,径直去客栈后厨要了一块带血的生肉摆在它窝旁边,便跟着沈修止一道去了外头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