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掌心娇 第27节
  江鸣鹤文不成,武不就,唯有一张嘴皮子利索,如今在这人面前怕是讨不了好,当下便拉着这窑姐胡处乱窜,正上了楼,却见杜若康拿着鞭子站在那。
  “莫不是要抽我?”江鸣鹤心里大哭。杜若康抡圆了鞭子,霹雳一声甩了下去。
  完了,江鸣鹤闭眼。
  鞭子越过他,抽在那壮汉身上。
  春红楼霎时有一瞬间的寂静。
  见骨鞭。
  顺天府不会有人不知道鞭子的主人是谁,一鞭落后,楼里寂静的连掉针的声音都听得见。
  众人汗蹭蹭的,生怕锦衣卫统领抓了他们去尝尝天牢里头的滋味。
  事情闹得有些大,还惊动了朱延文,他走出房门,淡淡瞧了下,见江鸣鹤身后躲着一个哭泣的姑娘,取笑道:“鸣鹤,怎么又惹了个桃花债。”
  江鸣鹤也无奈,上了英雄船,就算是个狗熊也得把河给渡了。
  他略略摇头,叹气道:“个小丫头片子,看着怪可怜的。”
  朱延文哈哈大笑:“行了,收拾好了再进来吧。”
  江鸣鹤抬眼,见杜若康脸色尚好,才悄悄松了口气。
  春红楼又热闹起来,壮汉不知被龟公收拾在哪去了,楼里人来人往好像啥事都没生过。
  江鸣鹤这才回头道:“姑娘,无事了。”
  窑姐连连点头,抱着自己的衣服,垂泪说:“多谢公子。”
  “无谢。”
  江鸣鹤提袍,就要上楼,又听见身后抖的厉害的声音道:“公子!”
  声音依旧和她这张脸不般配的紧。
  江鸣鹤回头,那女子抱着衣服,脸上又是泪又是血,看上去狼狈极了。她身后遍是鲜花盆栽、古董花瓶,齐整亮堂极了,越是这样,越显得她格格不入。
  她目光如炬,尤带着孤掷一注的希望,颤抖道:“公子.....未闻公子大名。”
  哈?
  又惹了女人的芳心?江鸣鹤只觉得繁琐,掉回头心不在焉道:“无需你报恩感谢,本公子免贵姓江,江鸣鹤。”
  窑姐抹抹眼泪,点点头,嘴里欲要说什么,那人却已然上了楼,连头都未回过。
  她垂下眼睛,声音淡的如风一般:
  “奴家,奴家......叫梦南。”
  她声音小,不过须臾便掩在人潮里。可她的眼却专注的望着那人的背影。
  那是黑暗中的一豆青光,虽然冷冽,虽然遥远,但她却窥见到了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江鸣鹤人不差,就是太喜欢投机取巧
  第34章 燕归梁
  日头暖起来,院墙角的玉兰开的正好。石榴坐在树下看着医术,这几日连着日头都不错,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恰是安逸。
  任老太爷自那回杜若康来,心里便起了些心思。
  锦衣卫统领杜若康,出生平民,父母双亡,做人处事正而不僵,更难为可得是没什么豢养婢妓的恶习。上次他来,见他一双眼落在石榴身上险些收不回去,便知他心里也存了些心思。
  若石榴能嫁予她,不论对她个人而言,还是对梅林任府而言,都是件令人满意的好事。
  他私下也问过任崔氏的想法,她毕竟在顺天府里给石榴物色了这么久的人家,知道的肯定比他多一些。
  任崔氏听他说后,倒是没什么意见。杜若康为人做事都不错,只是年纪长了石榴一大截。老夫少妻日后怕是不好磨合。
  石榴正比着草药看书,便见任老太爷杵着拐杖同冯管家走了进来。
  自石榴上次险些殒命后,任老太爷同她说话到底温柔多了。毕竟是任家最后的一棵苗,谁不想呵着护着?可他偏生做个严肃惹人厌的爷爷,希望孙女能有些出息。可这次怎么着,孙女儿的命都差点儿没了,要出去作甚?平安顺遂便是他所期许的了。
  “老太爷。”石榴忙不迭放下书,起身行礼。
  任老爷子慢悠悠走过去,拿起她桌上的书,眯着眼睛看了会儿:“不错,比以前懂事多了。”
  石榴浅浅抿着嘴笑,然后说道:“大儒还不容易得空教我,我不敢让他失望。”
  说起宋仕廉,可真是任府的恩人。濒死的石榴是他给救回来的,任霁月的学问是他传授的,如今又愿意教石榴习医更是不易。
  可宋仕廉此人太过奇怪。任老太爷竟不知他到底活了多少岁,亦不知他到底是什么人。自他年幼黄发垂髫时,便见到宋仕廉是此般模样,如今他白发苍苍、两腿颤颤,他还是亦如往日那般年轻。
  任老太爷按下心中疑惑,同石榴却说道:“知道大儒不易,更要好好学,你大儒为了你连回山的事都给耽误了,再过几日他走的时候我们任府要好好送送他。”
  石榴点点头。任老爷子又教育了她一晌,正要提脚走,才扭过头无意道:
  “石榴啊。”
  “老太爷。”
  任老爷子转过身,温和道:“你在山中去了这些时日,心中可有中意的少年?”
  “啊?”石榴愣了一下,没想到老太爷会问她这个。
  任老爷子接着道:“本朝民风开放,民间婚嫁不赞许盲娶哑嫁,你心中若有心仪之人,可以同我和你爹娘都说说,门第家室都无甚重要,只要人品不错,我们都会考虑。”
  心仪?
  石榴胸口的伤疼了下,不知为何喉头涌出一瞬的酸涩,可好歹还是咽回去了。若是哭出来真是太好笑了。心仪他吗?他可是要真真杀了她呢!不知他知道自己没死成后,是不是恨得牙痒痒。
  石榴垂下眸,摇摇脑袋,轻轻说:“老太爷,我心中无人。”
  半掩住的门朝内退了一下,却是顿住了。他们站在院内谈的认真,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小动静。
  种在墙角的玉兰树,树枝探到墙外头,风一吹,掉了多厚实的木兰花坠子,砸在清瘦少年的肩头,他肩一颓,似被这花给砸懵了。
  任老太爷听他这般说,才问道:“那你觉得锦衣卫统领杜若康如何?”
  “啊?”石榴眨巴眨巴眼,才愣愣接嘴道:“他么........他很好啊,他官职好高,看上去人有点儿凶......我有点儿怕他。”
  任老爷子以为石榴担心自己配不上他,微微笑道:“傻孩子,这些无须有的东西你怕什么,咋们任家虽然子孙凋敝,可在这顺天府也算钟鸣鼎食之事,区区锦衣卫统领,若是你喜欢,还怕这些什么?”
  话说到这个地步,石榴不知再如何扯什么理由出来。可她也不欢喜那杜若康,那日她可看见了呢,他腰间捆着一根鞭子,若是她以后嫁过去不听话.......
  他会不会一鞭子抽的她气儿都没了。
  一时寂静,任老太爷只以为石榴在羞赫,正欲要说些什么,院门“吱——”的一声被推开了。
  任霁月走进来,景泰蓝的袍肩有些湿,不知是被什么东西给润过得。他的眼眸也如染过春水一般,含情却又把情义压下去,远远看不过唯觉得他眸光深邃。
  他走进来,先跟任老爷子行礼:“爹。”
  任老太爷微笑的看着他:“恩,早课温完了么?”
  任霁月答了是。任老太爷接着道:“这几日你便好好同大儒学些东西,过些时日你大儒回山授课,你便留在顺天府里。如今朝堂局势瞬息万变,也不知今年科举是否能照常举行,不论怎样,你身为我任家子孙,终有一天须得踏入官场。看过你大哥后我才省得,光靠读书有用又如何?为人处世在官场上才是真本领。过了这个月,你便跟着你大哥在大理寺学些行事的本领来,学问也莫要荒废。这段日子必是劳累难熬,可熬过来才能真正成才。”
  任霁月听到不用回山,倒是松下一口气。石榴伤未好,山中露水颇重,不利于她养伤,如今能留在顺天府倒是心仪。不论怎的,能看见她心里便是高兴极了。
  任霁月等老太爷吩咐完后,才同石榴说道:“大儒交待我带你过去,他有事情吩咐。”
  任老太爷点点头:“去吧。”
  回廊里繁花似锦,池塘里的睡莲也吐了芽,廊头挂着画眉,叫的热闹极了。可石榴和任霁月走在一道上,却是无话。
  不知怎么说,也不知从何说起,对面无言,只有尴尬。
  “你......”
  “你......”
  二人一同打破寂静,留下的却更为尴尬。
  石榴想问任霁月习书习的如何,话没出口,见他要说,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多余了。
  她淡淡掩唇,只道:“小叔叔想说什么?”
  任霁月的拳头紧了又松,心中焦躁的情绪压下去好几次,最后才呼出一团热气,轻轻道:“适才听爹说,要替你许亲。”
  石榴点点头,有些不想同他说这个问题。
  若他只是她小叔叔,若他仅仅是长辈心中未生绮念,石榴必得将一去二来同他道清楚,可如今她知道他心里给自己留下一颗朱丹痣,便觉得这些事情无需叨扰他。
  任霁月似是不知道这些个似得,徐徐道来:“我知你必然想着我听这些心里不痛快,可不论怎么我们都是叔侄,你嫁我娶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石榴听了,觉得胸腔里闷闷的,她停在廊角,掐了多牡丹,指头间上落了些汁酱。任霁月不动声色给她递了块手帕,继而道:
  “本来这事我由我说出口怕是不好,可我终归是你小叔叔,不论有的没的,都像你过得好。杜若康不似良配,他如今已过而立,这么些年单身过来一无妻妾二无子嗣,谁知他是不是有些什么?”
  听到这儿,石榴就是比石头还笨,也听出了他话里的醋意。
  她小心抿嘴笑,打趣道:“小叔叔是觉得他断袖?”
  任霁月立马否认:“我可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他是不是有些隐情?”
  话罢,连自己都觉得话语里漏洞百出,他想了许久才扯来一块遮羞布,道:“话本子里不是说么,这样的人是不是年轻的时候好过一位青梅,功成业就是不是还念想着旧人,你若过去了,要如何自处。”
  石榴本是尴尬,如今听他这种小孩子般鬼扯的话差点笑岔气,捧着胸口道:“小叔叔,您还看话本子呢?我以为你一向只看圣贤书,说圣贤话。”
  任霁月抿唇,心里只觉得涩涩的,他算是在她面前将老底都掀干净了,可她却觉得好玩。
  石榴忍下笑意,才道:“放心吧小叔叔,我对杜若康没甚么意思。爷爷想将我许给他,不若是觉得他位高权重,以后能护着我。”
  这话说的任霁月觉得自己的脸皮被人刮了干净,也是石榴出了这事,谁不提着心吊着胆,若他不是这般无用,任老太爷为何又动了结亲的念头。
  半响,连闹腾的画眉都安静下来,石榴才说:“可我也知道不是杜若康,以后还会有别人,小叔叔,这次也便算了,你以后不可能总拦着我,一辈子不嫁吧?”
  任霁月的心瞬间慢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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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蜀州城开春后便是一堂喜色,襄阳王平定蜀州有功,皇帝回召了他好几次回京论赏。可前几次他都当没看见,这是这次他才收拾行李回了京。
  不为别的。
  丁管家死了,他一生未娶又没有子孙后代,他得回去送他最后一程。
  沈云天上次心慈没直接刺到石榴命脉,本就觉得羞愧不敢在朱今白面前晃悠,可如今朱今白非但没怪他,反倒待他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