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嫡妹纪事 第77节
  她讶异地朝萧谨言看去,以为萧谨言至少会停下来解释一二。可是直到萧谨言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他都没有回头。
  容思勰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她以为萧谨言会和她说什么,再不济,总该回头看一眼。
  可是他没有。
  容思勰本来在想,上次送五娘和亲时,萧谨言曾说等他,她当时没有应下。如果这次萧谨言再表露丝毫这方面的意思,她一定会明确地告诉他,我会等你回来。
  然而萧谨言,没有给容思勰这个机会。
  容思勰暗暗撇了撇嘴,心里想道,这个人真是自信,他就这样肯定,这三年,她会等他?
  容颢南也没有料到萧谨言什么都没说,直接就扭头走了。他走到容思勰面前,恨恨地说道:“这小子简直皮痒,等他回来,看我不好好揍他一顿!”
  容思勰没有搭腔,默默望着萧谨言离去的方向。
  容思勰知道,别看容颢南说得咬牙切齿,等萧谨言真的回来,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计较送别时的事情。
  即使兄妹二人从未挑明,但这两人都知道,他们都在等待萧谨言早日归来。
  然而兄妹俩谁都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年。
  .
  三年后。
  长安依旧车马喧嚣,参加科举的举子提前到达长安,看着街上往来不绝的异域人,惊得合不拢嘴。等他走到宫城墙外,抬头仰望着高高的阙楼,嘴里发出由衷的赞叹声。
  “不愧是一国之都,盛世气象啊!”
  一旁走过的行人听到,忍不住发出哈哈笑声。
  “郎君莫不是第一次来长安?”
  “对啊,提前来长安租赁宅子,顺道向各位王公大臣投行卷。”
  行人露出京城本地人特有的狡黠神色来,说道:“郎君初来乍到,恐怕还不明白投卷的深浅,这其中,可大有门道!”
  举子听出话头来,立刻露出洗耳恭听的神色:“小弟不才,全仗阿兄指点,愿闻其详。”
  “这你可问对人了。”这个行人世代定居长安,和许多京城本地人一样,衣食无忧,生来就对朝堂大事和皇家的花边小料感兴趣。他有心和这个外地举子显摆,故意说得玄而又玄,“科举虽说以才举士,但名士风流是前朝就传下来的规矩,现今也不能免俗。郎君若是想中进士,少不得要和几大公卿家族打好交道,事先把名头打出来,才好参加科考。”
  “哦?”举子好奇地问道,“是哪几大家族?”
  行人露出神秘的微笑,示意举子附耳过来,故意压低声音,神神叨叨地说:“韩刘等士林世家自不必我多说,六部宰辅郎君也清楚,这些人家自然是投卷的上上之选。可是这些名士每天不知要收多少行卷,今天我要提点你的,乃是另外几户人家。”
  “其一,乃是瑞王殿下和荣王殿下,这两位是最得宠的皇子,投给他们总没错。不过两位皇子投奔者甚多,递给他们,估计连门房都过不去。相比之下,还不如投给娇客们。”
  “啊!”举子更吃惊了,“这这这,成何体统……”
  行人不屑地切了一声,说道:“外地可能讲究男女大妨,但在我们国度长安,娘子们可不理这一套。远的有开国摄政公主乾宁殿下,近的有大公主襄平,门下食客无数,朝堂中不少人就是走了襄平公主的路子,这才当了官!”
  “公主竟然势大至斯,不是还有几位皇子殿下么?”
  “慎言!”行人连忙喝止,然后左右看了看,这才长出一口气,说道,“看在你我投缘的份上,我多提醒你一句,在长安,有些话,可是不能说的!”
  举子也感到后怕,然后又想起方才的话题,继续催道:“那你口中的另几位娇客,又是谁?”
  “除了襄平公主,还有两位名人娘子。一位是平南侯府赵二娘子,她乃是皇后嫡亲妹妹,时常出入宫闱,在圣人面前也十分说得上话,投靠她行得通。另一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和光郡主。”
  “这个我听说过。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圣人钦赐的郡主,谁人不知?”
  “就是她!”行人补充道,“她是宸王的女儿,母亲是王妃,外祖母是大长公主,几个兄长更是一个赛一个出挑。宸王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我当然知道。”举子感觉自己被看扁,颇为不悦,“投行卷给这两位,真的管用?”
  “怎么不管用,这两位可是长安公认的两大美人,多少人见都见不着,你还嫌弃上了?”
  举子连忙否认:“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明显,相对于朝堂和皇子,行人对两位美人的兴趣更加大,他越说越带劲,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往出倒:“这两位容貌极盛,各有千秋,而且一个是皇后之妹,一个是钦封郡主,算是长安最顶尖、最出名的贵女了。就是长安两大美人这个名头似乎有些衰,自从她们俩被冠上这个名号,三年过去了,她们俩都还没嫁出去……”
  还没嫁出去的容思勰也好无奈,表姐妹中她是第一个议亲的,结果岑颀、林静颐一个接一个出嫁,而她却还待字闺中。
  黎阳再一次完美命中,容思勰真的没有顺利嫁出去,甚至连亲都没定下。
  这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以让京中的形势翻个底朝天。襄平丧夫后一直没有招驸马,反而大肆招揽新科举子、寒门学士,公主府迎来送往,每日都热闹的紧,这种情况下,恐怕也没人敢当这个驸马了。
  襄平的权势快速膨胀,她的野心也越来越明显。在外她肆意安插从公主府出去的寒门学子,在内她大力扶持年幼的七皇子,襄平欲要效仿乾宁之心,昭然若揭。
  容思双已经嫁给成安侯,成了颇有名气的成安侯夫人,在襄平扫荡政敌的路上,出力不少。
  襄平的恩宠高的吓人,连大皇子和四皇子都不得不避其锋芒。但是襄平能招揽的都是寒门子,朝中有根基的重臣人家,还是倾向于两位皇子。
  乾宁公主执政时,几乎将朝堂上反对她的声音血洗了一遍,这些朝臣打拼多年,好不容易才攒下一片家业,他们可不希望,再出现一位强势铁血的摄政公主。
  除了大皇子和四皇子,朝中还有不少人,看中了六皇子。
  六皇子嫡出,年幼,母族赵家也没有根基,弱势君主的条件六皇子几乎都占,一些大权在握,并且不愿意放权的臣子,自然乐意扶持这样一位皇子登基。
  自然,明面上的宸王府还是不偏不倚,不偏向任何一位皇子。
  但是私底下,他们都跟看好温和敦厚的四殿下,宸王府不好明着表示,只能借由容思勰之手,和四王妃阮歆保持密切的联络。
  说起朝中局势,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人。
  这三年,赵皇后渐渐失宠,具体原因,就是一个大家都知道的秘密。
  圣人对赵淑娴持默认态度,赵皇后既是嫡妻又是长姐,但除了拿宫女撒气外竟毫无办法,这种情况下,还有谁瞎了眼,敢向赵淑娴提亲。
  赵淑娴虽然无名无号,名义上还是待嫁之身,但得宠程度,已经碾压后宫一众妃嫔。为此,赵皇后和娘家还闹得很僵。
  对于平南侯府而已,两个女儿,无论谁得宠都一样。而且平南侯夫人偏疼小女儿,总觉得长女是姐姐,适当让一些也没什么,摊上这样的父母,赵皇后和娘家能亲近的起来才怪。
  失去圣宠,又失去娘家,赵皇后唯一的依仗,就是年仅六岁的六皇子了。
  赵淑娴无人求娶是情理之中,而容思勰这三年不乏提亲之人,却同样待字闺中。
  容颢南穿着墨底银边的制服,携着满身春寒踏入景和院。
  三年过去,容思勰已经十六,早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容颢南来时,她正在侧身拨香,听到屋外传来通报,她将香拨递给下人,自己带着笑意迎上去。
  “二兄,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
  容颢南渐渐褪去少年人的模样,露出成年男子的宽阔挺拔来。容颢南姿容偏浓丽,身量的变化非但没有让他失色,反倒更添惑人之姿。兼之他在启吾卫供职,风流倜傥转瞬就能变成阴狠毒辣,这种反差最受涉世未深的少女欢迎。正如容颢南所言,他已经成为长安少女,当之不让的头号梦中情人。
  容颢南听到容思勰的话,挑起一侧眉毛,轻轻笑了:“这是何意?敢情我没有要事,还不能登你的院门?”
  容思勰和容颢南从小一起长大,才不会被他这副模样迷惑。容思勰暗暗翻了个白眼,直接说道:“行了,少和我卖弄,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
  “没意思。”容颢南瞥了容思勰一眼,说道,“你这几日有没有空,闷在家里无聊的话,不妨约韩家的娘子出去走走。”
  嗯?容思勰听出不对来,她故意笑着摇了摇头:“我不闷,不想出门。”
  “多到外面走走,对身体好。”容颢南强行给容思勰加塞任务,“记得要邀请韩家女,就是秘书省编史的那个韩家。”
  “老实说,你想干什么。”容思勰严肃着脸色说道,“若你只是心血来潮,我可不替你办这种事。”
  容颢南知道自己不给个说法,容思勰绝不会乖乖听话,他只能吐露实情:“前几日巡街,顺手解救了一队女眷,我觉得她们家那个小姐挺有意思,看起来就很好欺负。”
  容思勰愣了一下:“啊?很好欺负,这是什么理由?”
  “你别管这些,帮我把人约出来就行了。”
  容思勰完全不懂容颢南这奇奇怪怪的爱情观,她半疑半信地问道:“你认真的?”
  容颢南火了,忍不住就想敲容思勰脑门:“没大没小的,你二兄我是这种人吗?”
  容思勰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表情已经证明了一切。
  你是啊。
  容颢南无论在外面如何横,在家里对唯一的妹妹也没辙,他只能瞪了容思勰一眼,说道:“记得帮我约人,父亲母亲那里,自有我去说。”
  容思勰看容颢南的脸色不像玩闹,于是终于放心应下。
  来意了结,容颢南却没有立刻告辞,反而又扯了些其他有的没的,和容思勰闲聊。
  容思勰陪着容颢南闲话,但心里却明白,容颢南真正想说的,另有其事。
  现在已经是阳朔二十一年了,萧谨言的三年孝期,马上就要结束了。
  虽说守孝有颇多禁忌,但是并不代表,孝子就该完全与世隔绝。可是连着三年过去,萧谨言无论书信还是捎话,一句都没有。
  他什么意思,要悔婚吗?
  容思勰不想细想,容颢南也尽量避开不提。曾经在他们兄妹二人生命中举足轻重的存在,早已成为一根不可提及的刺。
  容颢南扯了很久,终于也觉得自己的行为傻透了,于是闷闷告辞。容思勰亲自送容颢南出去,等景和院重新恢复平静后,她站在窗前,举目向东北方望去。
  那是太原府的方向。
  三年了,萧四兄,你在哪里?
  第86章 重回长安
  虽然容颢南说的好听, 但容思勰和黎阳确认后, 才敢联络韩家小姐。
  容思勰先用一个月的时间和韩家小姐套近乎,然后在四月时,邀请她及她的同伴去终南山游春。
  韩家是书香世家, 交游的都是文人雅士和清贵门第,和勋贵接触甚少,更别说是城中威名赫赫的宸王府。从韩大人到韩清仪都很惶恐,但是王府郡主邀约,她们又不敢不去。
  韩清仪直到坐到王府别苑,都觉得如在梦中。
  她从小在书堆里长大,连和人吵架都不会,更别提与郡主这个级别的人物打交道。无缘无故的, 和光郡主为什么会邀请她?韩清仪不敢细想, 也不想细想。
  休整了两日,第三天的时候, 容思勰邀请韩清仪出门赏花。
  韩清仪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容思勰很会掌握气氛,韩清仪一路安静地笑着, 听容思勰说话。
  四月的终南山美不胜收, 渐渐的, 韩清仪也忘了拘束,露出真心的笑意,投入到美好的春景中。
  容思勰说起终南山的趣事,韩清仪听得入神, 抿着嘴笑了,结果一转过花丛,一个黑色的人影就站在前方。
  韩清仪愣了下,嘴角的笑意都来不及收回,等看清是什么人后,她刷的脸红,立刻低下头去。
  容思勰当时就在心里骂容颢南,这偶遇也太不走心了些,装样子能不能装的像一点!
  但是场面却不能崩,容思勰保持着笑意,努力把场子圆回来:“二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有东西落在王府,正好我到南山办差,就顺路给你送过来。”
  容颢南慢慢走近,波光粼粼的桃花眼朝韩清仪瞥了几下,发现韩清仪头低得越发厉害,他嘴角的笑意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