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色 第30节
  最后那句话乔景延咽了下去,并没有说给云暖听,只是在电话里问她:
  “毕业香水准备的怎么样了?”
  毕业香水并不如意,云暖没有提及,只是告诉乔景延,今年过年她会回去筹办爷爷的七十大寿,她在电话里和他说:
  “乔景延,你也跟着我一起去吧。”
  乔景延握着电话,犹豫了很久,临挂电话之前,说了一句:
  “现在还太早,不太合适。”
  云暖听到电话里被挂断的那个声音,心情再也无法平静下来,曾经她以为煲电话粥是两个人之间最甜蜜和温馨的事情,如今她却再也听不到他说话时轻松温柔的语气,她察觉到他在慢慢退缩,并不仅仅只是表现在言语上,还有他不在主动打过来的电话。
  在格拉斯的日子,没有了乔景延的温暖相伴,如同度日如年,云暖心里明白,自己实则是对这段感情忧心忡忡,从一开始她急于订婚,便是因为害怕有一天乔景延会因为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害怕和退缩,如今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她惶恐不安,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他。
  这样忧心忡忡了半个多月,二月一日,云暖比原计划提前五天回了国。
  来接机的只有陈奚妍和云家的司机先生,陈奚妍太久没有见到她,这一次再见,突然发现她清瘦了太多,和她说:
  “云暖,你瘦了太多了,看起来很纤弱啊。”
  云暖摘掉墨镜,马上摆出一副姐姐的气势,问陈奚妍:“今天周二,你丫不去补习学校,跑来接机?!”
  陈奚妍马上躲在司机先生身后:“中午去,中午去,补习班老师太丑了,我实在看不下去啊。”
  云暖差点没把她的耳朵拧下来,拎着她的卫衣帽子拖上车,这气势,直接把陈奚妍唬的嗷嗷大叫,对于这位太过强势的姐姐,陈奚妍又想祈祷她早些回去了。
  回国的第一件事情,云暖自然没忘记去找隔壁的乔景延,直到了住处,云暖才发现隔壁早已人去楼空,敲了许久才听到对门的邻居说乔景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云暖打不通他的电话,对着他的房门狠狠踢了一脚,她就知道这人这段时间总是对自己若即若离,是打定了回来就躲着自己的计量,云暖把电话打到骆沅手机上,直接和他说:
  “你如果不告诉我乔景延人在哪里,我今天就跑去乔氏闹。”
  骆沅知道云暖的脾性,不急不慢的问:“云小姐准备怎么闹?”
  “我这人作习惯了,只要能把乔景延逼出来,你以为我什么做不到?”
  “云小姐,我建议你让他静一静。”
  “一个月的时间,还不够静一静?”这一个多月以来,云暖从未提及那天在格拉斯的事情,甚至都不敢问问他伤势好了没有,现下骆沅这样护着他,反倒让云暖心里很不是滋味,直接丢下一句话:
  “一个小时以内我得不到地址短信,那我们直接乔氏见。”
  骆沅知道云家就出了云暖那么一个烈性子,不过十五分钟就把乔景延给卖了,老老实实把地址发过去,提醒:
  【云小姐,他最近心情很不好。】
  云暖不管乔景延心情好不好,收到地址便直接驱车前往,一路上连见到乔景延要说什么话都打好了腹稿,她要骂他,骂这个只知道逃避的混蛋,骂他这一个多月以来不愿意主动给她打电话,骂他步步退缩,想要放弃她。
  云暖带着满腹的委屈,怒气冲冲的把车停在路边,找到地址就急匆匆上了楼,连门铃也不按,直接抬手敲门,喊他:
  “乔景延,你给我开门!”
  没听到里面有回应,云暖敲的更使劲:
  “乔景延,你不开门我就一直守在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云暖才瞧见门里面的人,她满腹的委屈和怒气,却在见到这个人的之后无处发泄,一切所有在来之前打好的腹稿,全部落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
  她一看到面前这个一个多月没有见到的人,瞥见他惨白消瘦的脸颊,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在门口骂他:
  “乔景延,你就仗着我喜欢你,所以才能这样为所欲为,我包容你,袒护你,纵容你,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现在我回来了,你却跑了。”
  “你以为你能跑到哪里,只要我没死,就能寻着气味找到你。”
  这一个多月以来所有的想念和担忧,在见到这个人之后统统得到了发泄,无往而不胜的云暖哪怕在面对爱情,同样也要一往直前,摆出一副高调的姿态,她哑着嗓子吼他:
  “你害怕什么,胆怯什么,哪怕你缺胳膊少腿,哪怕你流落街头,我也从没想过要退缩。”
  这一切想要说的话,在云暖沙哑的哭声里断断续续的响起来,她看乔景延不为所动,抬起手落了个拳头在他的肩膀上,把这一切怨气都发泄在这个软绵绵的拳头里,然后对着他的肩膀擦了擦眼泪:
  “乔景延,别打着这样对我,我就能放弃和妥协的心思。”
  她说完这一番豪言壮志,这才听到乔景延身后传来乔妈妈尴尬的轻咳声,说道:
  “景延,把云暖带家里来坐坐,喝点水。”
  云暖往后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玄关处站着一脸尴尬的乔妈妈,乔景延这才开了口:
  “这是我父母家,你怎么找来的?”
  幸而乔景延肩膀够宽,遮住了大半个云暖红透的脸颊,她怯怯的往后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咚的一下,刚刚那一脸非你不可的壮烈模样顿时烟消云散,像只怂猫一样的伸长了脑袋往里探了探……
  未来,未来婆婆家!!!
  第30章
  云暖像只怂了的小猫, 一瞬间就收敛起自己炸毛的模样,借用乔景延的肩膀偷偷看了眼在玄关处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乔妈妈,她默默咽了口唾沫, 像是一盆凉水从头顶灌下,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乔妈妈只觉得这姑娘可爱的不行,明明刚刚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倒是在见了自己之后, 突然收起锋芒,像只小猫咪一般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笑了笑,走过去把沉默不语的乔景延拉开, 直接拉着她的手进屋,云暖连拖鞋也没换,吞吐了一句:
  “拖, 拖鞋……”
  “先进来, 没关系。”乔妈妈不拘小节, 拉着她便往屋子里走。
  云暖往后看了一眼站在玄关处的乔景延, 那人被头顶橘色的灯光映照的朦朦胧胧的, 像是在幻影里一般, 听到云暖进去,他抬手轻轻关上门, 摸着墙壁一点一点的走进来。
  云暖马上又从沙发上站起来,害怕他突然摔倒,结果被端茶过来乔妈妈扶着肩膀坐下, 说了一句:
  “先喝点水果茶,刚刚我和景延在厨房泡好的,味道挺好的,你尝尝。”
  云暖一边把目光往乔景延身上望,一边心不在焉的低着头抿了口茶,水果清新的香味混入舌尖,滑到味蕾里,仿佛消散了刚刚见到乔妈妈的紧张和急躁,她定了定神,和乔妈妈说道:
  “很好喝。”
  乔妈妈看她一直把目光放到乔景延身上,并未给她压力,看乔景延坐到了沙发上,给他手上放了杯茶,语气轻柔了许多:
  “景延,我上楼去看看书,你们慢慢聊。”
  说完,乔妈妈又对云暖说:“云暖,一会儿留下来吃饭。”
  云暖在此之前从未拜访过男朋友的家人,没有什么经验,这一次那么唐突又冒失,心想云家的脸都被丢尽了,正在心里忐忑不安,听闻这话只得马上收敛了眉头,端正的坐好,轻轻点了点。
  乔妈妈不放心两个人,直到上了二楼还在往下张望,被乔爸爸拉进了书房,有些嫌弃的说道:
  “这姑娘真是无理又冒失。”
  乔妈妈丢过去一个白眼,只给丈夫接了杯白开水:
  “你懂什么,这样的性子果敢又善良,正能管得住我们景延。”
  其实夫妻之间本无什么谁管谁,但乔妈妈看的明白,若是想要婚姻长久下去,硬碰硬不过是两败俱伤,像是云暖这样的性子,坚硬起来能撑起来一个家,柔软起来却又和恋爱中的小姑娘不相上下。
  她爱乔景延胜过她自己,这样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乔妈妈坐在书房里翻书,性子在这几年收敛了太多,看开了一些事情,也想通了一些事情,学着养尊处优,只愿乔景延一直平平安安。
  ——
  乔妈妈一走,偌大的客厅里便只剩下两个人之间互相对望的尴尬气氛,云暖把果茶放到茶几上,往客厅里随意瞄了一眼,顺着楼梯,一路延至二楼的照片墙,挂着很多关于乔景延从小到大的照片,有几块深浅不一的痕迹,像是原来还有别的照片,被人拆走掉了。
  她回过头来,看乔景延默默把果茶放到了茶几上,这才开口,和他说:
  “乔景延,我回来了。”
  乔景延却问:“什么时候回去?”
  云暖皱眉,用眼睛瞪着他冷淡的脸上,主动挪到他身侧坐下,摸到他的手挽住,细细的摩挲了好一会儿,在格拉斯受的伤,还存在他的指尖和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消失。
  她抿了抿唇,和他说:
  “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
  乔景延沉默了太多,甚至也不怎么愿意主动和她挑起话题,云暖耐着性子说了些事情,见他不太想搭理,又把语气放的严肃了一些,直接告诉他:
  “我是来逼你参加我爷爷七十大寿的,你难道猜不到?”
  云暖说了气话,紧紧握着他的那双手:
  “我没忘记在格拉斯和你说的那番话,过年介绍我的家人给你认识。”
  她原本把一切都计划好了,正式从香水学院毕业到国内稳定工作,至少要到今年六月,两个人交往十个月订婚,是在合适不过的,这事情既然已经由她不要脸的提了出来,便也由她来做决定。
  乔景延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掌心挣脱出来,说道:
  “太早了,没必要那么急,你还年轻。”
  “对,正因为年轻,才经得起拥有这样灼热爱意的我,选择把你带去见我的家人。”
  她今日说的这番话,像是一个顽固的小孩子在和大人辩论,她知道他不愿意,却非要强迫他做出选择。
  她就是想告诉他:乔景延,有一天你害怕了,胆怯了也没关系,来生路还长,我有信心牵着你走下去。
  “你大概并不明白婚姻是什么。”
  “那乔先生,你明白吗,你结过婚吗?”
  乔景延沉默了许久,摸着沙发垫子上小雏菊的清晰纹路,他说:“云暖,我肩负不起那个责任。”
  婚姻并不是两个字那么简单,这个要扛在肩膀上的责任,仅仅只是想想,他已经喘不过气来。
  他从一个月以前开始一无所有,妥协自己是个瞎子的事实,无法融进新的生活,不愿意她这样美好的姑娘因为嫁给一个瞎子而受人议论。他退缩了,害怕了,懦弱了。
  他每次一想起那晚在格拉斯街道上,云暖的哭泣和挣扎,就会觉得那是有人在用刀子往自己心上挖肉,一次一次的提醒他,云暖是个好姑娘,云暖值得被男人宠爱,而不是成为照顾别人的仆人。
  云暖没想到,在沉寂了一个月之久的乔景延,会直接了当的承认自己的懦弱和退缩,她愣了许久,仿佛听到心里的某一根弦断裂的声音,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记得,你曾经鼓励我,如果前路已无光,就自己点亮。”
  乔景延看云暖要走,刚刚站起来,他便听到云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
  “你不过是个骗子,看得见别人,却看不见自己。”
  云暖低着头从包里翻出寿宴的邀请函,直接放到乔景延家里的茶几上,她本准备收拾东西灰溜溜的走掉,刚好被从楼上下来的乔妈妈撞见,问她要不要去小区的菜市场逛一逛。
  完全没有了女强人气势的云暖点了点头,被乔妈妈从手里拿过她的包包,放回沙发上:
  “你第一次拜访我们家,怎么能不吃饭就走呢?”
  后来云暖跟着乔妈妈从小区里出来,才听闻乔妈妈轻轻叹了口气,说起乔景延的事情:
  “其实他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大挫折,那晚没有尽到男朋头的责任,没有保护你,心里自责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