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老干部,我没有哥哥,如果让我想象,那我心中大哥的形象一定是你这样的,相信稳重的你不会难过太久吧?安慰其他人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书生,不得不承认,你的文采比我强太多了,未来的路我可能走不下去了,替我笔耕不辍吧,偷偷告诉你,我觉得你的字比刘兮爵写得好,允许你骄傲一秒。”
  “杭海,该说的话已经和你说过了,跟你我就不矫情了,你懂我意思吧,别难过太久,想我了就在心里念叨两句,我会知道的。”
  “周檀,檀檀檀弹走鱼尾纹同学,很抱歉经常因为我和顾安然的事让你跟着操心,以后不会了,最后再帮我一个忙吧,替我把俞柏追回来,他挺好的,比我好,如果可以,多陪陪顾安然,多谢了。”
  “程川学长,虽然认识不久,但是吃过好多次你做的饭,我连我爸妈做的饭都没吃过,学长做的饭真的很好吃,有家里人的味道,在这里谢谢学长,多说一句,学长穿迷彩服的样子,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帅!”
  “许朗学长,冰姐曾经说我和某人很像,我总觉得她说的是你,学长话不多,总是很凶,但是我明白学长对我很好,最无助的时候,也是学长陪我挺过来的,学长以后要多笑啊,不然多辜负这张脸,是吧?”
  “云烬,你居然叫我哥了,说实话,我还挺开心的,礼尚往来,我也叫你一声弟弟吧。弟,其实我不需要你道歉,小时候我们都挺缺爱的,我怕你,恨你,但是我也理解你,别太自责难过,早点想通就放下吧,就听哥这一次,弟弟。”
  “颜翊,不知道顾安然能不能联系上你,但是我不能落下你,未来的可能性有很多的,做人呐,开开心心最重要。你都不知道,这段时间没人陪我吵架,我有多无聊。”
  “刘兮爵,小兮兮,这个称呼有没有很耳熟,哈哈,你应该很坚强吧,别让我小看你。劳你告诉我爸妈一声,我不想回龙息,就把我留在靳江吧,毕竟所有好的回忆都在这。警告你啊,你必须争气,□□必须出一个靳江杰出校友,我等着那一天。”
  “顾安然,安然,你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叫你的全名吗?一开始是因为不熟,后来是觉得你的名字好听,不舍得省掉姓,回顾安然,安然,往前走吧,我想让你记住我,但是别记太久,我不舍得。”
  除了颜翊,每个人的明信片都发出去了,杭海找到顾安然的时候,她正在钢琴教室里弹钢琴。
  夜的钢琴曲,第五。
  一遍又一遍。
  “整理病房留下的东西,都是关于你的,现在交给你吧。”
  杭海将一个纸袋放在钢琴上,看着顾安然平静的脸,低声说道。
  钢琴声止。
  女孩颤抖着手打开纸袋,入眼是一个铁皮盒子。
  打开盒子,白瓷娃娃还露着调皮的笑。
  “之前打算送你的,以为没机会了,还好没丢。”少年的话犹在耳边。
  车票,两个戒指。
  女孩把其中那个女戒戴在手上,男戒已经痕迹斑驳,这一对戒指,带着两对人的遗憾。
  顾安然以为纸袋没东西了,却意外觉得纸袋沉沉的,低头去看,却发现一串钥匙。
  “给你的,算是朋友的信任。”
  “给我干嘛?”
  “如果丢了钥匙,总不至于打不开啊。”
  “要是哪天我们绝交了呢?”
  “那就丢掉好啦,不给你添堵!”
  “是挺碍事的,所以等我想和你绝交了,我可就丢了。”
  顾安然之前给他的备用钥匙,原来他一直没丢,在他心里,根本没想过要和她绝交。
  “回不去了……”顾安然失声念道。
  杭海没作声。
  其实我们一贯听腻了的话未必俗套,我们回不去了,少年还说要她往前走,可是左行舟,现在你不在,我要往哪走啊……
  顾安然翻开凳子上的小说本子,厚厚的纸张写满文字,突然在一张空白页上,她看到少年熟悉的字迹,不是小说情节,是一首短诗。
  如若我身隐红尘
  你能否拢起佛前零落的禅香
  如若我悬崖深坠
  你能否召回悲鸣千里的归鸟
  如若我览尽前生
  你能否执我之手再入轮回
  我们未曾在流年旧景中相遇
  我却记得你等着你
  对应了顾安然之前写的随笔,不知道左行舟是什么时候写的。
  女孩望向窗外,璀璨的日光照亮悬浮的微尘,又到毕业季了,又是一次盛大的离别,再过两个毕业季,这群人也要离开这里的。
  年轻气盛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太慢,一分一秒都像一辈子那么长,可是转眼青春就从手边溜走了,就像没喝完的啤酒,没说够的话,恍惚醉时,已经到了散场时刻。
  2019年北方的第一场雪匆匆覆盖岁月的车辙,简单宽敞的办公室里,短发女子在键盘上指尖如飞,手边厚厚的企划案遮住了她的脸。
  他伸手拨通办公座机的呼叫键,“□□季活动的营销负责人来一下。”
  一个年轻女孩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小心翼翼走进来,“安然姐,你找我?”
  顾安然又翻了翻企划案,转而说道,“你来公司也不是一两天了,这个方案拖一个星期了吧?有清楚了解到品牌方需求吗?”
  女孩很紧张,声音很小,“推广方案我改过好几次了,但是对接人总是不满意,还点名要见您才能谈……”
  顾安然露出疲态,“我是甲方我也不通过,一次合格的品牌推广不在于形式有多花哨,关键在于能不能给品牌方带来实际利益,你的方案华而不实,说不到重点,你再回去反省一下吧。”
  女孩惭愧地点了点头,临走的时候又被顾安然叫住。
  “帮我约一下品牌方吧,我亲自和他聊。”
  这是顾安然工作调度到北方的第一个冬天,纷纷扰扰的雪花下了一整天,临近傍晚才见收势。顾安然走在去见品牌方的路上,漫天雪景不似南方的小家碧玉,此刻整个世界包裹在银装里,显得壮烈开阔。
  她抬手迎着雪花,很想告诉一个人,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北方的雪,她想告诉他,她很激动,很开心,开心到心酸。
  西餐厅。
  顾安然熟练拿出文件,思考如何以最小的成本实现品牌方的刁钻需求。这时,迎面走来一个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推领带,久违的黑衬衫萦绕冷冽的气质。
  “安然,好久不见。”
  “刘兮爵?”顾安然看着他熟悉的身影和笑容,褪去了少年意气,增添了成熟的魅力。
  刘兮爵坐下来,“见到我很吃惊吗?我可是点名要见你的。”
  “我们有六年多没见了吧?头发怎么这么短?”刘兮爵开口,眼前的女子剪了短发,眉眼间失去了当时淡然安定的模样。
  顾安然笑了,“好不容易快及腰了,这不是还没人娶吗?再剪短等等。”
  自从他离开,顾安然几乎就和刘兮爵没见过,她不忍心见这些旧人,他不在,什么人在身边,都不是当初的样子。
  “我目前在凝哥的公司,这几个月在龙息出差,没想到和我对接的是你的公司。”
  “这几年怎么样?”
  两个人同时开口,时间久了,连顾安然和刘兮爵也存了默契。
  刘兮爵一笑,看在顾安然眼里,嘴角微微上扬的角度像极了当年桀骜的左行舟。
  顾安然仰头将杯子里的红酒倒进喉中,“如果是五年前,我会说我过的特别好,可以想念一个人,回忆一个人,挺满足的;如果是三年前,我会说我过的还好,毕业之后回到家乡开始新生活,学着按他说的忘记一个人;如果是一年前,我会说我过的不好,因为我发现我好像真的忘记了很多事情……”
  刘兮爵注意到安然无名指戴的戒指,他最熟悉的那枚女戒,再一细看,那枚男戒被她串成项链戴在了脖子上,灯光折射,刺痛了刘兮爵的神经。
  “来龙息之前,我回了趟学校,变化挺大的,忙完这一阵,去看看他吧。”
  顾安然默默点头,说起过往,说起现状,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瓶红酒很快见了底。
  临走的时候,两个人也没提方案的事。
  “方案就按你的来吧,有你在,我放心。”
  刘兮爵记得,曾经有个少年在病床上认真地对他说,“相信吗?成长后的顾安然,比谁都值得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