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光 第82节
  “上京到了冬日会有几场大雪,届时你便能瞧见大雪压弯梅花枝头的景象,感受“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的意境”1
  “那岂不是很冷。”扬州的冬日便已经十分冷了,大雪纷纷,还不得吓的不敢出门。
  “躲在屋子里便不冷。”上京一到冬日,大街小巷几乎没多少人,都是躲在屋子里,每年过于寒冷时,朝廷也会派发粮食棉衣等物,让百姓们过个好年。
  云莺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还要五六个月便能瞧见下雪的上京了。”
  裴烬的指腹摩挲着她的香肩,“等下了雪,本王带你入宫,宫里有一处阁楼能俯瞰整个上京的雪景。”
  “好啊,那殿下,西疆的瘴气是怎样的……”
  云莺本就对天下并未见过之事好奇,难得殿下愿意说,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问了许多事,等回过神来,已是日上三竿了。
  她登时红了脸,“殿下该起了,莺莺耽误殿下的时辰了。”
  往日这个时辰,殿下早就离府了,如今却还躺在拔步床上,有些懒散了。
  “也好,是该起了,改日得空再与你细说。”裴烬想起今日还得去处理潘旭尸首一事,便不得不离开这温香软玉之所,还真有些留恋。
  云莺忙起身伺候裴烬更衣,两人一道洗漱,又用过早膳。
  裴烬离开芳菲苑时揉了揉她的耳垂,“过些时日本王送莺莺一个好东西。”
  云莺莞尔一笑,柔声应着:“莺莺等着殿下。”
  第108章  【第二更】扬州天花……
  是夜,乌云密布,眼看着要下雨了,方定急匆匆从外边进来,将一份密函放到案桌上,“主子,有扬州的消息。”
  裴烬放下手中的公文,打开了密函,快速阅览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天花的出现竟是裴澄所为。”
  方定诧异万分,有些不敢相信,“太子竟如此枉顾百姓性命吗?”他好歹也是一国储君。
  “他的眼里只有他的雄图霸业,哪里有百姓。”裴烬将一旁的灯罩取下,把密函点燃,放进了香炉中。
  前世扬州天花之祸闹的那样大,他一直以为是天灾,如今才晓得竟是人祸,他从扬州回来时留了两个心腹在扬州,帮扶绥源神医,却不想抓住了不远千里送来天花之人,想让天花传遍整个扬州城。
  前一世,裴澄亲临扬州,获得天下百姓的赞誉,觉得太子体恤民情,将百姓放在心上,不顾一己之身,前往扬州天花肆虐之地关怀百姓,怎能不令人称颂。
  可这一世,裴烬觉得没这样简单,裴澄应当不仅仅是想赢得百姓赞誉,怕是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不过无论他有何目的,这一世都达不成了,这次天花只在小范围内流传,如今已控制住了,不过可惜的是那人已自尽,没有证据证明是太子所为,光是他晓得也无用。
  若是他与父皇说,父皇兴许会相信他,可是这远远不够,储君关乎国本,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更何况是废黜太子,没有证据,百官不会信,父皇强行废黜,有损父皇的威名。
  裴烬不想再等两年后,他将潘家赶尽杀绝,就是要逼太子提前谋反,有了太后的支持,太子应当很快就会反了,不知这次扬州天花之祸是否是为他谋反而创造机会。
  他虽重活一世,可回到了裴澄谋反的两年前,一切都改变了,许多事他也很难判定,况且想到前世的悲剧,他得更加小心谨慎,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免得伤了父皇与母妃的性命。
  “明日上朝,备好马车。”裴烬是皇子,又不是太子,无需日日上朝,有事上朝,无事不去也可,但明日会禀扬州天花之事,他倒想去看看太子如何应对。
  “是。”方定领命去了。
  次日天色还是黑沉沉时,裴烬起身离开了芳菲苑,在扶风堂简单洗漱一番去了上朝。
  裴澄瞧见裴烬心里头跳了跳,总觉得不安,裴烬甚少上朝,今日会禀扬州天花之事,裴澄怕裴烬会扰乱他的计划。
  但裴澄也不能露出马脚,一如往常的站着。
  上朝的繁琐,让泰和帝捏了捏眉心,臣子还有个告假的时候,而他却得日日上朝,这个皇帝也不好当啊。
  右相最先站了出来,手持笏板,“圣上,微臣昨日夜里收到扬州加急文书,扬州发生了天花疫病。”
  “天花?情形如何?”这话登时吓醒了泰和帝,满身疲累尽消,清醒的不能更清醒了,天花可是传染性极强的疫病,一旦扩散,将会危及整座城池。
  “回圣上,如今有数十人染病,但圣上宽心,有一神医出手,已控制住了疫病,此次疫病不会大范围传播。”
  裴澄听到天花一事,正跃跃欲试,随时待命,却忽然听得右相这样说,皱了皱眉,这是何时的事,为何无人传信给他?
  泰和帝高高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是哪位神医?竟能解天花之祸,为何从前不曾听闻。”
  “这,”右相看向了裴烬,“想来秦王殿下比微臣更为清楚。”
  泰和帝糊涂了,神医与烬儿又有何关系?
  “秦王,这是怎的一回事?”
  裴烬抬手垂眸道:“回父皇,儿臣也是无意中听闻扬州的绥源神医可解天花,回京之前便去了趟扬州请他出面,将此医术传授给了扬州的大夫,先从扬州百姓起,为百姓们种痘,防治天花,若是效果显著,往后在大豫推广此术,不曾想扬州还真发生了天花,儿臣也是误打误撞,有绥源神医在,父皇尽管放心便是。”
  裴澄的后槽牙磨的作响,又是裴烬坏他好事,他才不信裴烬是误打误撞,怎的每次误打误撞都挡了他的路,这次天花之祸是他好不容易安排的,可却被裴烬掐死在了襁褓之中,若是已被控制住,他还去扬州做什么?
  储君是不能随意离开上京的,裴烬可以上阵杀敌,可是太子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离京,没有这样绝佳的借口,裴澄根本无法离京。
  他的人马都在宾州,没有他的带领,他们哪敢从宾州来到上京,裴澄攥着手心,就差把指骨捏碎了。
  泰和帝龙颜大悦,“哈哈哈,不愧是秦王,处处为百姓着想,朕心甚慰,此次秦王又立下大功,朕该好好赏你才是。”
  他还不晓得烬儿安排了这一出,这让他如何不欣喜,想要登上九五之尊,就得有无穷的后手,让人摸不清底细。
  “儿臣愧不敢当,都是绥源神医的功劳,还有扬州众位官员的协助,扬州的疫病才能控制的如此迅速。”
  “都赏,待疫病结束,朕自然会论功行赏。”泰和帝方才还觉着疲惫,现下一惊一喜,心情好多了。
  若是天花疫病扩散开,那可就麻烦了,烬儿不愧是他教导的帝位传承之人。
  文武百官看着秦王也颇为欣慰,前两日还有朝臣为着潘旭那事参秦王暴虐,如今扬州天花一事,让秦王翻盘了,哪里还有人敢在此时参秦王,万一泰和帝让他们去扬州防治疫病,那可如何是好,都把嘴巴闭紧了,也不敢看太子的神色。
  整个大殿内,只有裴澄眼里阴鸷异常,他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再想寻个机会,可就难了。
  散朝之后,裴烬被泰和帝留了下来,细说天花之事,泰和帝听后那颗心彻底安稳了下来,拍着裴烬的肩道:“烬儿没辜负父皇对你的期盼。”
  “都是父皇教导有方。”
  “哈哈,你说说,想要什么,我得好好赏你。”
  裴烬也不客气,“儿臣想借《山河志》一观。”
  “你要那做什么?你不是看过了?”泰和帝在宝座上坐了下来。
  《山河志》是一册极其详尽的大豫舆图,描绘了大豫疆域内全部的山川河海,南北水道,纵横来往,重要关卡……厉时十年绘成。
  其中汇聚了天文地理,各地民俗,还有栩栩如生的丹青佳作,大豫山河尽在眼前,可谓是大豫的国宝之一,向来只有皇室之人才能一览,这若是落在了外敌手中,大豫危已,因而甚少人得知此物。
  “儿臣也是年幼时看过,如今过去数载,想再仔细阅览一遍,儿臣借十日便可。”
  裴烬晓得这东西不轻易外借,只有泰和帝知晓在哪,他允许了的人才能看,因着明乐性子活泼,口无遮拦,泰和帝都没给明乐看过。
  泰和帝思忖片刻,“若是旁人,我可是不借的,但这次天花之患你有功,那便借你十日,及时归还,你该晓得此物的重要。”
  “多谢父皇,儿臣一定尽早归还。”
  裴烬出宫时带着一个大箱子,对外说的是赏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免得引起旁人怀疑。
  裴烬将箱子放在了扶风堂,这儿的守卫更为森严,派人去请了云莺过来。
  云莺还觉奇怪,怎的神神秘秘,瞧见这口大箱子,她笑着道:“这便是殿下要送给莺莺的宝贝吗?”
  她乍一看,能想到的就只有金银珠宝了,可等箱子打开,瞧见满满当当的书,有些懵了,这真不是给裴瑜准备的吗?
  第109章  【第三更】再亲一下……
  “殿下,这是?”云莺着实不懂,总不能是嫌她没才识,要她多看书吧。
  “你打开瞧瞧。”裴烬坐回太师椅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一脸神秘。
  云莺随意抽出来一本,翻开一看眼睛便直了,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碧绿的草原上是大大小小的牛羊,远处的草似乎连着蓝色的天,近处的草丛微扬,仿佛有风在眼前拂过,好像能闻到草叶的清香。
  “这幅丹青好逼真,莺莺的画技与他一比,都不好意思提笔。”云莺也是学过书画的,自然能分辨好坏。
  “这是被先帝爷称为丹青圣手的大师所绘,我们自然是比不上。”这里头的丹青都是最好的丹青大师所绘,凝聚了众人的精力与汗水。
  云莺往后翻了一页,“这便是北漠风光吗?”
  上头写着北漠柯丹草原,占地多广,有多少牛羊等,看的云莺无法想象,那得多大啊。
  “北漠是大豫地域最为辽阔之地,地广人稀,信国公程家世代戍守北漠,亦是大豫最为安宁之地,有信国公在,回丹人不敢放肆。”
  也是正有程家的守护,才有如此安宁静谧的草原风光。
  云莺点了点头,“莺莺先前听凝玉说了,殿下似乎对程家很敬佩?”
  “那是自然,程家与潘家等人不同,是真正护卫百姓之人,有程家在,这十几年,北漠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父皇多次提起,是大豫忠臣的榜样。”
  “殿下,那儿还有大漠啊?”云莺捧着书册走到秦王身旁,书册上绘的是一副大漠落日图,日头似一颗咸鸭蛋,金灿灿的,让云莺微微眯起眼,好似落日就在眼前,光芒太盛,令人不敢直视。
  果真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1
  裴烬伸手将她揽到腿上坐着,“若是没有大漠,为何要叫北漠?”
  云莺恍然大悟,“也是哦。”
  “北漠的大漠比草原更为宽广,十余年前,大漠一点点侵蚀草场,但这些年在程家的治理下,草场的土地已比大漠广阔,相信再过十年,大漠就能退出大豫疆域了。”
  裴烬一边说,一边为她翻着书册,还有大漠里蜿蜒的河流,秋日草场金黄,冬日大雪纷飞,比上京的雪还要大,一幅幅栩栩如生的丹青,仿佛这些美景都在眼前。
  “北漠好美啊,怪不得殿下对程家敬佩,能护卫出这么美的一片疆域,一定是费了不少心思。”
  云莺不会骑马,可是看着那些在草原上驰骋的马匹,她也好想骑着马,迎着风在大草原上奔跑,一定特别舒适。
  “程家算得上是大豫第一士族,是父皇最为看重的世家,先帝爷也很看重程家,才能将北漠交给程家。”
  裴烬幼时还在程家跟着信国公学过半年的武艺,但因着程家要去北漠守着,父皇便给他换了个师父。
  按理来说,在边疆戍守的臣子,需得留一两个家眷在上京,也是做质子之用,以防万一,可父皇对程家却十分放心,程家举家迁往北漠。
  云莺点着头,怪不得程家的女儿能被册封为郡主,那可是王爷嫡女才有的待遇。
  云莺翻完手中这一册,一册书籍不厚,她只是大致瞧了一眼图画,实在是太美了,不知亲眼见到,是否会比画中更美。
  她合上书册,白皙的指尖抚摸着书册上那几个大字——《山河志》,这绝非寻常书局能做出来的书。
  “殿下,这东西有何说法?”这样精致的书册,云莺还是头一次见。
  裴烬的侧脸靠在她的肩上,双手环着她的细腰,“这算是大豫最细致的舆图,一直放在紫宸宫,由帝王保管,只有皇室之人才能阅览,也只能在宫里阅览,不能外借,这是大豫的机密,若是泄露,大豫恐有灭顶之灾。”
  云莺忽的瞪圆了双眸,手心捧着的书册猛地有了千斤重,她语气颤抖,“殿下,这不会是您偷来的吧?”
  既然不能外借,那怎会出现在秦王府,况且这样机密的东西,给她看真的没问题吗?若是被圣上晓得她看过,会不会杀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