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顾听霜终于知道,为什么傅慷要这么神秘地把这几本书送给他了,还特意叮嘱一定要他独自观看。
  这本春.宫里虽然只有八十八式,但是做成了无穷书的活页样式,每个姿势还可以通过书页翻动来展现具体的动态过程,宛如真实场景,十分刺激。
  他感觉自己的脑海与意识像是被打散了又重组了一次,这种东西竟然拥有无穷的魔力,让他甚至在长达一整夜的时间里几乎手足无措。
  他十五岁了,明年开春就是十六岁,今天之前,如果说他曾经有过什么朦胧的感觉,都曾经凭借苦行和功法压制了下去,那么今天他面对的则是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试着用灵识压住小腹奔腾的热度,但是慌慌张张的几次没成功。
  他浑身发热,没好意思让下人进来服侍他洗漱,只点名要一桶带着冰块的沐浴桶,他要苦行静思,气转小周天。
  年少人火气旺,他在冰水里泡了好一会儿才觉得勉强压了下去。躺回床上后,一瞥眼看见枕边的书页,还没看到内容,脑子就已经自动联想到了画面,身上又像是被点着了一样。
  他又慌慌张张地去泡冰水。如此往复许久之后,顾听霜把清心决念了百八十遍,把宁时亭以前给他的所有用来清醒凝神的香都点上
  这样神识混乱的时候,他忽而心里掠过一个念头——他平常这样苦行,都会栽在这里,那如果换成像宁时亭那样温和清冷的人呢?
  宁时亭也会遇到跟他一样的这种情况吗?
  脑海里陡然跳出来一行字,顾听霜想起来了,顾斐音像是给宁时亭写过一封信,信的末尾夹带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诗。
  ——桃□□深一通津。
  类似的诗句,傅慷给他的这本书上也有,大多用什么花蕊啊珠贝啊来作比较。顾听霜没见过,但是画里都画得非常清楚,栩栩如生,能够迅速领会其中的意思。
  他顿悟了。
  顿悟的一瞬间,顾听霜胸口五味杂陈,控制不住地去联想这背后的意思。
  顾斐音碰过宁时亭了吗?
  应该是没有,上次他被小狼惊动,赶过去从顾斐音那里劫走宁时亭的时候,宁时亭还道了谢,说救他于水火之中。
  一往那个方面联想,顾听霜就止不住地犯恶心。
  “老不死的,我一定弄死你。”他低声喃喃,眼里闪过一丝阴狠。
  一个晚上过去了,小狼从宁时亭的被窝里钻出来,屁颠屁颠地准备去找顾听霜。
  好几个时辰不见,它有些思念它的头狼,虽然昨天被赶了出来,不过它理解顾听霜可能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它从葫芦那里听说了顾听霜刚睡下,立刻往楼上奔去,想跟它的头狼也睡一睡同一个被窝。
  毛茸茸的小白狼又钻了进来,嗖地一下窜上了床。
  出乎小狼意料的是,顾听霜并没有睡,他正在闭目凝神调息,冷不丁感觉床边陷下去一大坨,顾听霜睁开眼。
  小狼讨好地冲他吐了吐舌头,用鼻头拱了拱旁边的软枕,示意它刚刚在鱼那里睡完觉过来,想要靠在头狼身边睡觉了,又嗷嗷叫了两声表示它对头狼的想念。
  这一拱,枕下露出来一卷无穷书。小狼没见过这本书,它凑上来闻了闻,正要用爪子扒拉开的时候,整只狼被顾听霜揪着脖子皮拎起来了。
  它的头狼眼露凶光。
  随后,小狼再次被丢了出去——从床上,直接顺着窗口抛了出去。咕咚一声滚落地面。
  上古白狼皮糙肉厚,动辄从悬崖上滚下也毫发无伤,这点高度对小狼来说完全算不了什么。然而连番的冷遇让小狼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深深的伤害——它哭嚎着奔去找宁时亭了,一头扎进宁时亭怀里再也不肯下来。
  宁时亭怎么哄都哄不好,只得走到哪里就把小狼抱到哪里。沉甸甸的一坨狼,抱久了还有点手酸。
  宁时亭不知道顾听霜怎么了。
  他一夜没从房里出来,过了正午倒是出来了,但是又禁止任何人打扰。听葫芦禀报说,顾听霜似乎在静修。
  葫芦菱角说:“殿下是有点怪,似乎是昨天从一刻千金回来之后就闭门不出了,不知道遇到了一些什么东西。”
  下午的时候,傅慷照例过来蹭吃蹭喝——主要目的是顺便看一看宁时亭。韦绝也过来了。
  宁时亭向他打听了一下顾听霜的情况,询问道:“殿下昨天遇到什么事情了吗?他好像状态不太对,你和他一起的,可曾知道什么?”
  傅慷一听他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边心里门儿清,一边还要憋笑,只向宁时亭保证:“宁公子,殿下他绝对什么问题都没有!他在……嗯,学习!我们昨天钻研出一种新的修行方法,据说可以让根骨尽废的人也能进行修行……”
  宁时亭点点头,若有所思:“哦。原来如此,我也不再问了。”
  韦绝把傅慷拉到一边:“说多错多,你知不知道?”
  傅慷说:“那也得帮你的灵均王殿下混过去是不是?哎呀,这些东西说出来多不好听,万一败坏了我在宁公子面前的形象呢?”
  韦绝:“你就知道宁公子。”
  傅慷哼了一声:“我还说你就知道灵均王殿下呢,我问你,现在你知道殿下也看过春.宫了,有没有觉得他的形象有崩塌?”
  韦绝摇摇头,咬着嘴唇,脸慢慢地红了:“你问这个干什么,他跟我又没关系。”
  顾听霜不见人,宁时亭也有民事堂的事情要忙,两个少年很快就走了。
  顾听霜在房中闷了一天,算是冷静了下来,但是总感觉心里积压了什么多出来的东西,急需宣泄一般。
  他驱动轮椅出去,想要吹吹风散心,冷不丁撞到了一个头发花白、不修边幅的胖老头子。
  胖老头子被他吓了一跳:“哎哟!这什么人撞得我……哎,这不是世子殿下吗!”
  孙凤搓了搓手,喜滋滋地说:“肯定是了,我听说府上就一个残废的人,昨日没见到世子殿下,今日……”
  “你说什么?”顾听霜问,眼里逐渐聚拢了一些光芒。
  这光芒不是愤怒,而是漫无目的撞了一天的精力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是狼群找到了猎物的眼神。
  孙凤懵然不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我一看就知道您是世子殿下——”
  话没说完,顾听霜身边长剑一翻,把人直接横着拍飞了出去,跌进了一遍的荷花池里,惊散一群锦鲤。
  孙凤大惊失色:“殿下你,殿下你怎能如此!臣——”
  “不会说话,下次就把舌头割掉来见我。我现在的品级不是晴王世子了,你这点规矩不懂么?”
  顾听霜推动轮椅到池边,照着孙凤一剑捅了过去!
  孙凤大叫一声,差点吓得两眼翻白厥死,等了一会儿没动静,才发现顾听霜的剑刃准确地穿透他的衣领。
  而后,轻轻松松地单手把他钓了起来。
  顾听霜手劲非常稳,稳而有力,他手里的剑是王妃家传,不弯不折,寒芒如新。
  顾听霜说:“孙大人,您得习惯,这个家里想管教我的人,基本都是这个待遇。”
  他松开剑。远远围观的下人们一早就被惊动了,之前不敢过来,此时此刻才敢围上来,把孙凤扶起来。另外有人通知了宁时亭,宁时亭抱着一只狼崽子,快步走了过来。
  孙凤看到宁时亭如同看到救星,他哆嗦了半晌后,有点委屈,又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顾听霜:“那宁大人,也是这个待遇么?”
  好骗是真的好骗,这孙凤学富五车之名怕不是假的。
  顾听霜说:“——当然是真的。”
  他抬起眼,正看见宁时亭快走到跟前来了。鲛人的面容撞入眼中时,顾听霜忽而整个人抖了一下,接着想也没想——剑鞘横出,轻轻地贴上宁时亭腰侧,借着这股力量把他扫进了池水中。
  “扑通”一声,宁时亭也掉进了荷花池。
  顾听霜硬着头皮,面无表情地说:“就这样。”
  孙凤被哆哆嗦嗦地拉走了。
  宁时亭冷不丁被扫下水,犹自在迷茫中。他本来就是鲛人,完全不怕水,只是浮在水面上,好整以暇地瞅着这边的动向。
  顾听霜没敢看他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咳嗽了一声:“这个……我们提前商量过的,必要的时候要做戏。”
  宁时亭含笑说:“嗯,臣知道。”
  小狼由于被宁时亭抱着,也跟着一并落了水,更加悲伤了,摊开四爪任由自己漂浮,被宁时亭捞过去抱在了怀里。
  顾听霜把轮椅驱动地往前了一点,近到池水边缘,冲宁时亭伸出手:“上来吧。”
  宁时亭顺从地伸出手,借他的力往上爬。他本来穿着一件披风,落水后披风滑下,只剩下里面两件不算厚实的宽松里衣。被水一浸润,登时贴在了肌肤上。
  他银白的头发在水中弄乱了,同样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边,眼角的微红不知道本来就是这个颜色还是被冻的。顾听霜一只手拉他的手,另一只手揪着他的领子,想把他提上来,然而在看见宁时亭这幅样子的一刹那,他觉得脑子里“轰”地响了一下。
  他想克制自己的目光,不直视宁时亭的脸,想去看看宁时亭在水中显露出的鱼尾巴,结果偏巧宁时亭这次没有化出鱼尾巴,湿透的衣衫下露出腿的弧线,还有……光裸的脚,白皙细嫩,线条分明。宁时亭用攒下来的小狼掉的毛做的绒靴也丢在了湖里。
  顾听霜手一松,马上要上岸的宁时亭猝不及防,又被摔回了池中。
  顾听霜直接调转轮椅,头也不回地往自己房里走。
  顾听霜觉得自己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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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了“宁大人被摔下去,被捞起来,又被摔下去”之后的孙凤大人感慨:惨还是宁大人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