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全魔界传闻最多的这对儿道侣, 发生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究其原因,大概是闻人夜没有摸清楚孕期男人的底线,把对方给惹毛了。
  具体行为不能细讲, 细讲这章就和谐了。
  江折柳之前也被弄哭过, 但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他那里确实不能碰, 因为很敏感、还有点疼,昨天被舔得发麻,身体上本来就承受不太来, 还听到闻人夜没轻没重的话,简直想把对方踹下去。
  可惜修为不在,江仙尊咬着牙踹了对方好几次, 但力道实在是轻,对于皮糙肉厚的年轻人来说, 也就跟调情差不多。
  闻人夜像闻到肉味儿的恶犬似的,缠着他不松开, 专往他受不了的地方咬。虽然表面上看着程度不是很严重,但还是把他气得说不出话。
  也没什么话好说了, 一出声就被这个禽兽撞碎, 语不成句。
  江折柳自闭地沉思了好久。
  他脖子以下的那个地方被碰的有一点红肿, 连衣衫都只穿了一层最柔软的薄衣, 外披没系带子, 拢在肩膀上, 细细地一翻小魔王最近的账本,深深觉得对方求欢频繁, 得寸进尺, 需要教导。
  他自然而然地代入长辈的情绪, 觉得闻人夜应该节制。
  出于余怒未消和劝人节制两种思考因素出发, 江折柳这次是真的不想理他,连魔界特产的“万古尘”都不想喝了。
  万古尘就是那种甜酒的名字,尝起来清甜可口,几乎没有烈酒的任何迹象,但一到了真正入腹之后,便会炽热如烧,让人很快便会醉倒。
  江折柳重修之路漫漫,运转了两个小周天,让体内仅存不多的灵气重新活跃起来,准备在近期筑基。
  第三次筑基了,世上像他这样“基础被迫牢靠”的人,也真是不多。
  江折柳收敛灵气,将体内运行的功体缓慢平息下来,随后伸手拉了一下外披,漫不经心地单手系带,转过头瞟了一眼窗户,淡淡道:“想进就进来。”
  窗户上冒出来一个戴着银冠的脑袋,常乾没有走门,而是从窗户翻了进来。
  江折柳将典籍搁在腿上,向门口望了一眼:“正路走不通,非得这么过来?”
  常乾挠了挠头,叹气道:“小叔叔这几日盯得紧,你们是不是吵架了,他脾气差得很,谁的醋都吃,我会被打的。”
  小蛇有一半的魔族血统,就算是让闻人夜亲手指点一下也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就是皮肉伤罢了。
  江折柳“嗯”了一声,随后才道:“也不算吵架。”
  他俩三天两头就吵架,理由无外乎是小叔叔觉得不行、而神仙哥哥觉得可以的事情,产生了意见分歧,不过通常一两日就好了。
  江仙尊毕竟宽容,常常让着闻人夜,有时候也不会固执己见、而是常常照顾道侣的心情,所以他俩还真没吵得太严重过,连拌嘴都算不上,顶多是小魔王一个人瞎生气,然后一看见江折柳又莫名其妙地好了。
  这相处方式,一般人还真是看不懂。
  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已经好久了,全魔界都知道尊主跟魔后生气了,纷纷对魔后的人身安全表示担忧,光是常乾就被问了十几遍情况,他才不得不来探探风。
  “不算吵架,那是什么?”小蛇感到头疼,“平常小叔叔早该好了,他那个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两句话就被哄得服服帖帖的……这次是怎么回事。”
  江折柳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原委怎么能说得出口,他到现在胸口还有牙印呢,你们尊主是什么禽兽不如的魔,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这么一想,本来平和的心境又泛起波纹,有点恼。
  “没怎么回事。”江折柳冷淡低眉,看着膝上的书,“我不跟他讲话而已。”
  常乾听得脑瓜子嗡嗡的,感觉这位是真的要冷战,还是认真的那种,简直前所未闻。
  “不是,那……那他怎么惹着你了。”他一着急,就把之前习惯性的敬称给急忘了,“他们都让我来问,说您能告诉我。”
  “他们是谁?”
  “魔界的各位。”常乾想了想,“还有余医圣他们。”
  “你就说他强迫我。”江折柳面无表情,“他不是人。”
  “……!”
  常乾倒抽一口冷气,没有想到他小叔叔原来这么有出息,不是,原来这么不要脸,他今天才算学会……咳,才算见识了!
  至于不是人什么的,本来也不是人,可以自动忽略……只要不是家暴就行。
  “阿楚昨日给我飞信,说要来看您。”常乾得到了此事的答案,顺便将其他事也一同说了,“他如今是妖界的神鹿真人,要来接生。”
  江折柳抬起茶杯喝了一小口,听了这话猛然滞住,抬眸道:“……他怎么知道。”
  “妖界的两位真君好似也都知道了。”常乾思考了一下阿楚的话,分析道,“应该是您上次去万灵宫那时候……”
  ……太难了。
  他揣个崽还要让各界兴师动众,怪不好意思的。
  江折柳缓缓地叹了口气,道:“好,我知道了。”
  妖界是最亲近自然、最灵气丰沛的地方,走自然亲和路线的妖族确实能够辅助繁育,这是他们最擅长的方向之一。
  虽然常乾说的是阿楚回来,但江折柳总觉得青霖可能也会过来一趟,她就算事务再繁忙,像这种事情,也应该向好友恭贺的。
  恭贺这俩字用的着实有些勉强。
  江折柳收拢思绪,又问了他一句:“这两天谁守门。”
  “是公仪将军。”常乾老老实实地回答,“释哥偶尔也过来。”
  “公仪颜。”江折柳对她还挺有印象的,因为她在憨批成群的魔界中,确实算是一道清流,“她一个人就够了,何必让释冰痕还过来看着,岂不浪费人力。”
  常乾没敢说几日前发生了什么,这件事可能尊主都已经知道了,只是没有发作,只有江折柳那天实在是分不出神,才没有知晓。
  两个闻人夜麾下最强的魔将打了一架,漫天寒雨扬起魔气,深更半夜的,几乎所有大魔都被这种攻击性强烈的魔气撞醒了,半夜从老婆孩子热被窝里爬出来,以为尊主没能炼化道种又疯了,结果过来一瞅,释将军把公仪将军摁在雨地,俩人的原型撞得那叫一个惨烈,满地的血。
  啊,真是一场失败的暗恋。无疾而终也就罢了,还变成了失败的明恋。
  只不过大魔们心照不宣,哪有人敢说,又不是没挨过打。所以这两天恰逢尊主跟魔后发生矛盾,也不敢让公仪将军来询问,只能拜托常乾翻窗。
  虽然彼此都没说,但是魔族们还是非常理解她的,与其为了不优秀不好看的人撕心裂肺,还不如冲一冲,毕竟人生在世,就赌一个万一呢。
  赌输了的不是没有,万一赢了呢?
  公仪颜此刻就在荆山殿之外,常乾不敢多说,只能道:“释哥看着,稳当点儿。”
  江折柳眯了眯眼,思考这个稳当俩字的含义。
  “既然是这样,那哥哥你就早点原谅他呗。”小蛇生硬的转移话题,“要不然……”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江折柳放下书,沉默地望了他一眼,平静地道:“不原谅,你回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得如此平和,但就是给常乾一股心中泛凉、头皮发麻的感觉。
  “……好嘞,马上滚。”
  小蛇从善如流,迅速地从窗户翻了出去,还砰地碰了一下头。
  江折柳收回视线,伸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总觉得自己好像胖了一点。
  是错觉吗?
  之前虽然身体的肌肉都被软化了,摸起来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但好歹还是修长流畅、纤瘦挺直的体型,但现在的腹部摸起来,好像增长一点多余的软肉。
  江折柳摸了一会儿,只觉得肚子里的小崽子往手心里撞,他缓缓地陷入沉思,感觉自己需要一份魔族幼崽的孕育指南、或者手册攻略、教学班什么的。
  男妈妈果然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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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夜最近很躁。
  他真的很躁,他对自己的行为作出了深刻的反思、作出了严肃的批判,甚至为此奋笔疾书地写了一份报告,写了一万字的道歉书,但是在脑海中还原了一下情节,他发现如果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毫不犹豫地上。
  不上怎么可以,又不是不行!
  挫败,太挫败了,原来他是这么没有定力的魔。
  唉,一般人体会不到他的苦涩。
  但是也体会不了他的快乐。
  闻人夜将体内的道种所衍生的意识全都炼化掉了,但是他预感到自己未来的合道天劫估计也是双份的,一个杀戮之劫,一个终末之劫。
  如果不主动引动天雷的话,雷劫的期限大概是随着炼化进程走的,具体在多少年之后,现在也说不太清。
  但他却极为地有信心,即便是双重天劫,他也没觉得不安,反而有一种道心稳定、赤诚纯净的感觉。
  只不过就算是如此,他也依旧会因为这次严重而漫长的冷战长久自闭,一想到小柳树就心中莫名高兴,可是再想到对方不理自己了,马上就浑身低气压,戾气重地难以靠近。
  不过。
  还挺甜的。
  说的不是酒。
  闻人夜思路千回百转,比怀春少女还更难揣测。他处理完垦荒的公文,收工回家,在门口稍微驻足了一下。
  公仪颜默不作声,面具覆颊,一切如常。
  闻人夜停步的短暂片刻之中,两人的气场离得太近,紧迫压抑到不可思议,但他什么都没说,而是随后继续进入了殿中。
  绕过屏风和灯架,藤椅上堆着雪白的一团,软乎乎的,外披上缀着雪青的络子,细穗儿一直垂落下来。
  江折柳伏在躺椅上,背对着他,好像睡着了。
  闻人夜不知道他睡没睡着,但他看到对方的刹那,就觉得自己那个没出息的劲儿又上来了,悄然缓慢地靠过去,低头注视过去,一点声儿都没有的看了半天,直到微风吹乱了对方的一缕发丝。
  他便猛地醒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又看了这么久,他伸出手,指腹慢慢地勾过江折柳微乱的雪发,气息温热的凑过去。
  松柏气息和魔族的温暖跟着簇拥上来,热烘烘的。
  恰巧这几日外界温度不高,闻人夜的体温正好合适。江折柳刚要下意识地靠过去,就想起眼下正在严肃的冷战。
  他勉强抬起眼,扫视了他一下,静默地转过了身,没说话。
  闻人夜期待的心情顿时再度落空。
  他差点又要背自己那一万多字的道歉书,差点又要觉得对方就是嫌弃他了、不想跟他继续过了,差点又要委屈得哭出来了。
  小魔王忍住胡思乱想,伸手蹭过他的腰,环绕着拉过来,声音压低,带着点顺从的感觉。
  “……我错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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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错就认,屡教不改,刹车永远刹不住,装起可怜第一名,不愧是你夜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