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白雨拍了下林燕的肩膀。
  “我算是服气了,咱两输得不亏。”
  林燕咬住下唇,低声回道:“你觉得那么高的强度好?那么练肯定会出伤病的,简直是用损耗职业生涯的方式来换取现在的实力。”
  白雨承认自己有点嫉妒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但她想得明白:“所以她踩着你上去了呗,多少运动员滑到退役都没出头,她能赶在发育前就达到巅峰期,还正好生日合适,你说要是她没发育的话,明年的冬奥,刘指他们会选谁?”
  说完这句话,她就去找牛教练,要求提升自己的训练强度了,都是万里挑一才进的国家队,谁的心气都不低,明年就是冬奥,她也想再搏一搏。
  林燕一咬牙,连忙跟上,不就是练嘛,都是运动员,谁还怕努力了?
  被她们心心念念定为对手的伍铮却按部就班,该按摩按摩,该吃就吃。
  只是周鹏给她按摩时,发现她的右脚有些不对,伍铮在他的要求下,默默将绑在脚上、减少脚与冰鞋摩擦的绷带解开,中年队医、周鹏和姜泷才发现她的右脚倒吸一口凉气。
  少女白嫩的脚上大拇指上居然有个血泡,而且已经磨破了!
  姜泷失声道:“伍铮,你这什么时候破的?”
  伍铮:“做单跳训练的时候吧,你也知道,后内点冰跳(f)和勾手跳(lz)都要用右足点冰,落冰足也是右脚,压力大,跌跌撞撞就破了嘛。”
  周鹏啧啧两声:“你感觉到破了以后还继续练呐?都不疼的吗?”
  伍铮回道:“疼,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中年队医,哦,李队医叮嘱道:“小姑娘能忍是一回事,但还是要注意,要知道运动员最大的敌人就是伤病,诶,这些年我见过的倒在伤病上的人都能从这排到故宫了。”
  伍铮微笑不语,李队医一看就知道她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不仅摇头感叹“你们这群孩子哦”。
  他指了指姜泷身上。
  “看到没,前车之鉴呢,当初他也练得狠,国内第一个出四周跳的就是他了,结果疲劳性骨折,半个赛季都养伤去了。”
  姜泷苦笑着点头:“对,年轻人应该好好注重身体,伍铮,你天赋难得,看你今天训练的样子,应该是习惯这种训练强度了,但还是要注意,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
  伍铮这次点头的表情多了些真诚。
  伍铮知道伤病多可怕,因为伍铮不是那种摔摔打打也不会大伤、天生筋骨强健的人,相反,她其实是易伤易病体质,在体育圈,像她这种有天赋又容易受伤的也被戏称为“玻璃人”,大多都是早期绽放光芒,接着就因伤病陨落,流星一现。
  但要是怕受伤的话,她就不练花滑了,好好念书,业余时间打打网球不是更好?
  要知道花滑女单到了20来岁就算老将,可以准备退役了,练跳跃更是会让关节承受约等于体重好几倍的重量,伤病率高,还烧钱,要不是真心热爱,谁练这玩意啊!
  周鹏建议道:“你最好还是歇几天,等伤好了再来训练。”
  伍铮哦了一声,脑袋一歪,开始打瞌睡。
  她睡眠欲一直很强,有时候早上为了多睡一会儿,连早饭都可以不吃,全靠伍兰溪把她拽起来。
  这会儿才做完高强度训练,还有人给做马杀鸡,周公自然就来了。
  等到了第二天,伍铮打着哈欠准点抵达训练局,在姜泷惊讶的目光中,先是陆地有氧运动45分钟,无氧运动45分钟,然后继续上冰练节目,跳跃练习、滑行、旋转综合训练也一个没落。
  等她出现在医务室的时候,李队医和周鹏看着她的眼睛都瞪得溜圆,伍铮主动坐床上,解开绑脚的绷带,脱掉军大衣,舒舒服服的趴好。
  “师傅,开卡。”
  周鹏沉默片刻,上前给她铺纱布,隔着纱布开捏,一边捏一边念叨。
  “伍老板,时值赛季,您老工作繁忙啊?”
  “为了冠军,忙就忙吧……对,就是这儿。”
  伍铮再次舒服的眯起眼睛。
  周鹏叹了口气:“你们这些运动员,个顶个的都是当代不怕苦不怕累的代名词。”
  “怕苦怕累还争什么奥运冠军啊。”
  这句话说完,伍铮把头一歪,睡着了,留下周鹏和李队医面面相觊。
  花滑女单可是冬季项目里出了名的修罗场,98年的冬奥时,3+2连跳就算高级货色,到了02年冬奥时,3+3成了必备绝活,现在06年冬奥快到了,没个高级3+3连跳,都不敢说争领奖台。
  而种花的冬季运动起步晚,许多运动员拼了技术没艺术,目前也就已经退役的前一姐逆天到拿过世锦赛冠军,以及一枚奥运铜牌,但前一姐退役后,种花就再没出过可以上国际赛事领奖台的选手了。
  在别的国家人才多到光是参加冬奥的三个名额,都需要一群人拼死拼活的争的时候,种花却只有这么薄的底子,要养出一个奥运冠军,太难了。
  周鹏小声嘀咕:“初生牛犊就是胆肥,才青年组就敢喊奥运冠军的口号了,心可够大的。”
  李队医也感叹:“可不嘛,这又不是乒乓球或者跳水,姜泷拼的脚踝都快废了,才在上赛季拿了个四大洲冠军,世锦赛连前五都没进去,女单那边更……”
  入队仅一个多月,伍铮的拼劲就传遍了花滑队。
  高强度的训练天天做,没有一天断绝过,身上的零碎小伤更是没断过,血泡的痂好不容易结出来,可能第二天就磨掉了,第三天又出了新水泡。
  她就像是没痛觉神经似的,训练时用绷带绑脚,训练结束了去做马杀鸡睡觉,队医放假她不放,后来还有人发现她在做完早上的训练后,下午还会跑着去距离训练局有大约6公里的舞蹈教室练古典舞,一周起码要泡8小时的舞房,每周还会去游泳馆游几十圈。
  若是换了别人这么练,不说身体受不受得了,光精神上的疲劳都够人喝一壶的了,伍铮的状态却越来越好,刚开始她做三周跳时还可能摔一跤,现在已经到了能连做2组跳跃依然零失误。
  林燕和白雨两个成年组女单心中不甘,可竞技运动可不就是谁实力强谁上么?所以她们也向教练申请提高训练量,状态也有所提升,只是跑医务室的频率也随之变高,状态升的没伍铮那么猛。
  竞技运动的残酷性在此体现的淋漓尽致,当所有人都努力到了极点,就到了拼天赋的时候了。
  而在一些知道伍铮体测结果的人看来,伍兰溪这是要用魔鬼训练,让伍铮在发育前达到最好的状态,好在国际赛场上奋力一搏。
  总教练刘康默认了伍兰溪的做法,种花在冬奥方面的成绩一直不如夏季奥运,直到02年才在短道速滑项目夺下第一枚属于种花兔的冬奥金牌。
  而花样滑冰至今为止,哪怕是最被看好的双人滑,也从未在冬奥会上实现金牌的零的突破,在这种情况下,能多一个可以争领奖台、甚至是成为夺金点的运动员,都能大大缓解他们的压力。
  根据国际滑联规则,假设一个国家只有一位/队选手参加本届世锦赛,而这仅有的一位/队选手进入总成绩前十,则可以拿到下一年世锦赛/奥运会2个名额;进入前二,则能为所代表国家争取到3个参赛席位。
  如果这个国家某个项目有2个或者3个选手参加本届世锦赛,若其中成绩最好的两位排名相加后小于13(例如一位第4、一位第8、一位12,则4+8=12)则可获得3个参赛名额;若成绩最好的两位排名相加在13-28之间,则只有2个名额。
  林燕在上赛季的世锦赛只拿了第十六名,所以今年的种花女单项目世锦赛名额依然只有一个,伍铮还没升组,所以今年的世锦赛还是只能由林燕或者白雨去比,以她们的实力,大概率也只能争下一个奥运名额。
  教练组都清楚,伍铮若是能保证现在的状态,而且没有在奥运前就发育的话,那么她大概率能在下个赛季获得升入成年组的资格,并得到那个珍贵的名额,但如果伍铮想要将这个珍贵的名额稳稳抓住,就需要拿出更多的成绩才行。
  比如今年3月9日的保加利亚世青赛,就是她证明自己的最好的机会。
  而对伍铮来说,3月的头一件大事,是她终于要上高中了。
  3月1日,伍兰溪特意比平时还早起了半小时,给伍铮弄了一顿丰盛的早餐,给她的钱包塞满零钱,把人给送到了地铁站。
  “刘总教练和你们学校的领导说好了,以后你上午上课,下午去训练,但在世青赛开始前,你都不上课,所以报完到,领好书本就来训练局把上午的训练补起来。”
  伍兰溪给她理了理雷锋帽的毛边,就急匆匆的赶着去上班,要知道她不仅是伍铮一人的主管教练,还是队里的滑行教练,事儿多着呢。
  伍铮眨眨眼睛,转头看了眼地铁站入口。
  自从进了国家队后,她就和伍兰溪一起搬进了宿舍,算算也有一阵没坐地铁了。
  怎么一阵子没来,这儿就到处都弥漫着一股腥臭味了?
  “噫,该不会是哪个下水道的管子爆了,里面的粪都流进站里了?”
  她动动鼻子,循着味儿走进站里,走进5号线站台,就看到一眼镜中年正抱膝坐在角落里,行人来来去去,却好像没人看得到他。
  唯有一光头青年站在不远处,手里握着什么,念念有词,神色紧绷。
  伍铮直接走到光头青年跟前问道:“大师,原来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呢?她去哪儿了?”
  梦醒心中一惊,手中的佛珠险些没握紧掉地上,那角落里的眼镜中年立刻就起身要扑过来。
  他连忙重新握紧佛珠,惊疑不定的看着伍铮,好一阵,他才缓缓回道:“我不是大师,也没见过什么穿红衣服的姑娘。”
  伍铮从善如流的改口:“哦,那大光头,那个穿红衣服的姑娘是不是找了个替死鬼跑了?”
  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