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6)
  席间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里, 都纷纷向小王子投去好奇的目光。
  栋梁之材在于学识, 不在于容貌,小王子过誉。谢珩冷着脸道。他不想和北境小王子过多纠缠,甚至话刚说完便坐到座位上,一脸我不想说话的模样。
  是焕锦说话唐突了, 是焕锦失礼,还望谢大人原谅我初来乍到,有些紧张,以至于说错了话。小王子立刻低头道歉,语气不卑不亢甚至还有些亲昵的意味,仿佛他们两个关系不错。
  谢珩皱着眉头,冷着一张脸,抬头看了一眼小王子,宫宴快开始了,请小王子循礼入座。
  小王子再次被谢珩的话噎住,最后只能把想说的话全都咽回去,拱拱手坐到了谢珩旁边的位置,他的位置再往里便是燕亲王的位置。
  此时燕亲王坐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北境小王子对谢珩有意,谢珩对小王子无意,甚至是讨厌。只是谢珩碍于大梁与北境的关系尽量对北境小王子态度和蔼一点。
  按照他手中的消息,北境的王对这位小王子很是宠爱,不过再宠爱,也不过是和亲的命罢了。不过是一个小坤君,用来讨皇帝或是皇子喜欢的。谁知这个小坤君一来便瞧上了谢珩,若是真的要和亲过来,倒免了他担心自己被选中。
  谢家势力太大,若继承人真的娶了这么个玩意儿,那才真叫有意思。
  再加上端亲王到现在都没有被放出来,他如今更是春风得意,几乎掩藏不住笑意。
  好不容易周身清静下来,谢珩再度把目光放到楚凝身上,却见他同宋晚衣不知道在聊些什么,看上去相谈甚欢。
  其实楚凝只不过是同宋晚衣讨论水战兵法。楚凝常年守在北境,北境这块他熟悉得很,都是山川草原,很少见水战。而宋晚衣之前是镇守东海一带,对水战甚是熟悉,二人不由自主便交换起行军打仗的经验来。
  但是在谢珩眼里就是楚凝对他不管不顾,与一位女性乾君相谈甚欢,甚至还对着宋晚衣露出温和的笑容。
  问题是他都没有得到过楚楚这么温柔的笑容!
  谢珩表示自己很气,很生气!
  楚凝这边刚讨论完淇江之战,皇帝便在总管太监的搀扶下入场,身旁还跟着小皇后和九皇子。
  这些日子以来,皇帝的身体越发的不好,甚至走路都已经需要人搀扶着。但是偏偏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立储的意思,让朝中的气氛都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若说他有意立燕亲王,之前有大臣谈立储之事却毫无表示。若说有意立端亲王,可因为之前的事情,皇帝还冷落着端亲王,甚至不让端亲王出席本次宫宴。
  皇帝其他的儿子要不是资质平庸,要不是年纪太小,难堪重任。要选择,也只能从这两位亲王里选。
  谁都猜不到皇帝到底是什么心思。
  皇帝入座之后,宫宴上便立刻安静下来。总管太监替皇帝说了几句话,紧接着便是北境使团向大梁皇帝进行朝拜。
  北境小王子站在最靠前的位置,紧接着是使者团。本次出使除了使者团之外还有一些歌舞团,都是北境的风俗歌曲舞蹈,因为是贱籍所以没有资格朝拜。
  朝拜结束后总管太监又说了几句,无外乎是一些两国和平的话。说完之后便开始上菜,歌舞表演也开始上场。
  楚凝对歌舞表演不是很感兴趣,他今天累了一整天,只等着多吃点东西。这一次他学聪明了,从怀里掏出一双自己的银筷子用来吃饭,防止有人图谋不轨在这方面害他。
  第一道菜是开胃的山楂糕,楚凝尝了尝,酸酸甜甜很是不错。一边吃着糕一边看对面的戏。
  北境小王子就坐在谢珩旁边,说话办事很是方便,一个人在那边叽叽喳喳个没完,甚至还用筷子给谢珩夹吃的。谢珩在旁边不堪其扰,甚至把筷子放下,什么东西都不吃,就硬邦邦的望着楚凝,眼神幽怨极了。
  楚凝也看到了谢珩的眼神,耸了耸肩,继续埋头吃东西。
  谢珩这边也看到了楚凝的反应,磨得后槽牙咯吱咯吱直响。
  二人你来我往,其他人倒是没注意到什么,只有北境小王子注意到二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谢大人,可要尝尝这道羊奶糕?这是我从北境拿过来的,在北境这可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美食。小王子瞥了一眼楚凝,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珩这边本来对小王子很是不耐烦,楚凝看到这位小王子对自己献殷勤也无动于衷,顿时灵光一闪,接受了小王子的推荐,尝了一口羊奶糕。
  这羊奶糕是用羊奶熬煮而成,奶味浓郁,却带着一点膻味。谢珩对羊奶糕不是很感兴趣,却也勉强吃了一口。
  这时候再抬头,便看到楚凝双目微瞪,似乎有几分生气的意思。
  谢珩心里一乐,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又勉强自己吃了几口不怎么好吃的羊奶糕,看着楚凝脸色一点点变差,心里的雀跃却是成倍增加。
  而小王子这边,他认为谢珩吃了他推荐的羊奶糕是对他的一种认可,这就给了小王子很大的鼓舞,让他越发的殷勤。
  谢珩发现,小王子越是殷勤,楚凝那边脸色就越是不对劲,而脸色越是不对劲,他心里越是高兴。
  他和楚凝眉来眼去,从一开始其乐融融,到后来剑拔弩张。若不是没什么人注意到,肯定有人能猜出他们之间有什么。
  就比如北境小王子。
  小王子虽然看起来天真烂漫,实际却不是如此。他作为北境王族的人,又是一个坤君,是绝对不可能是个清纯无辜没有心计的人。他不过抬眼看了几次,立刻就知道谢珩和对面的人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只可惜小王子此时身边没人,不知道楚凝的身份。于是他趁着歌舞刚结束这段时间,站起来向皇帝攀谈。
  大梁果然地大物博,文明强盛。小王子拱手行礼,做出一派恭敬态度。小王在北境之时便学习过大梁的文化,甚是向往。今日当着大梁的青年才俊,希望陛下允准,可以让小王挑选一人同他比试一下。
  在座的都是大梁的青年才俊,大部分又都是乾君,和一位小国的王子比试,还是坤君,就算是赢了也有点胜之不武的意思。若是输了,那就更是丢人。
  一时间周围窃窃私语,众人各怀心事。
  答应虽然有丢面子的概率,但是连应战都不敢应战的话,那就肯定丢面子了。楚凝毫不怀疑皇帝会答应。
  果不其然,总管太监站了出来,与皇帝耳语几句,便用尖尖的嗓音道:陛下允准,只是在座的都是大梁的青年才俊,所擅不同,不知王子殿下要比试什么,要与谁比试。
  焕锦自认不才,若真的与众位比试恐怕输得不敢见人。听说大梁人人都聪颖异常,擅书擅画,如若可以,焕锦便随意指定一人同我比试便是。北境小王子好像很有自信,还颇为得意地望着谢珩,似乎想要从这方面证明他是最优秀的。
  皇帝沉默了片刻,向总管太监点了点头。总管太监立刻会意,那请王子殿下自己选择吧。
  宫宴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凝滞。虽然在座的大多是栋梁之材,却也不是什么都精通的,诗文到还可以,若是这位小王子挑文臣比试射箭,挑武官比试书画,那便不是随便挑一个就能顶上的。
  只能寄希望于小王子选不中自己。
  只见北境小王子四处打量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在了谢珩的身上。
  楚凝也以为北境小王子是有心要试探谢珩的学识修养,心中还松了一口气。除了弹琴,谢珩好像没什么不会的。但就是他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小王子的手指立刻指向了他!
  楚凝坐在椅子上微微一愣,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小王子。看这个样子他似乎早就选好了人,望向谢珩不过是个障眼法。
  焕锦失礼,请问能不能由这位大人同焕锦比试比试绘画。北境小王子对自己的选择很是满意,恭敬地同皇帝说道。想来焕锦的选择没那样巧,这么多位大人,刚好挑中一位不会绘画的。
  北境小王子微微一笑,向楚凝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来。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小王子被收拾的请扣1
  想看谢珩跪搓衣板的请扣2
  想得到作者啾咪的请扣3
  第35章 应战
  北境小王子这样说, 明显就是让他没有借口拒绝,逼着楚凝应下这场比试。而且他恐怕早就知道楚凝是谁,所以才要比试绘画。
  一般武官, 尤其是将门世家,对儿女的教育总会偏向于兵法和骑射,文官则会偏重于琴棋书画。一个人的精力有限, 能精通的也就只有一两个方面。
  楚凝是武将, 在琴棋书画上面自然是稍弱一些的。再加上一般对于坤君的培养是偏重于琴棋书画,北境小王子这明显就是拿自己的长处和楚凝的弱处比。
  可北境这边都如此发话, 再加上是个弱不禁风的坤君,要是不敢应战实在是落人口实,让人觉得大梁众多人才却连北境的坤君都比不过。
  这场比试, 楚凝必须要比。
  宫宴上的气氛越发凝滞,众人也收起嬉笑的表情。虽然平时都愿意看热闹, 但是这毕竟是关乎整个大梁的面子问题,便都不敢幸灾乐祸。
  不知这位大人可愿应战?北境小王子嘴唇微勾,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楚凝。
  众人的目光落在楚凝身上,只见楚凝不紧不慢地站起来, 眼神平静又沉稳, 似乎并没有被北境小王子的态度影响到。
  有何不愿?楚凝微笑着拱手行礼,还请王子殿下赐教。
  他的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说不上他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装出来的镇定自若。
  既然如此,焕锦便擅自做主,这次比试的主题便是画花。北境小王子看向了皇帝。
  皇帝看了一眼楚凝,又看了一眼北境小王子,点了点头。总管太监见状也只能应下,拍了拍手示意小太监去准备笔墨纸砚。宫中这些东西都十分齐全, 没过多久便准备好了两张桌案,还有上好的最适合绘画的笔墨纸砚。
  众人不免向楚凝露出担忧的目光,尤其是谢珩。其他人不熟悉楚凝,但是他早就喜欢上楚凝,也时刻注意着楚凝的动向。就连他也只知道楚凝会弹琴,从来也没见过他画画。
  或许是谢珩的目光太热烈,楚凝分出一个眼神来,示意他不要担心。谢珩见了这个眼神心里略微放下心,却也还是紧张的。
  既然北境小王子敢自信满满的比试,想必水平定然不俗。
  楚凝脱去白色的狐狸皮斗篷,活动了一下手腕,走到了桌案旁边,仔细地检查着笔墨纸砚和颜料,然后望着宣纸微微发愣。他一身红衣似火,身上点点白梅,看上去竟然比旁边的北境小王子更加清绝。
  旁边的北境小王子似乎早有准备,检查完东西便开始绘画。
  从画画的姿势来看,这位北境小王子确实是行家。而且画画下笔果决,没有一刻停歇,仿佛胸有成竹,动作行云流水,看他画画也算是一道风景。
  而楚凝这边,下笔缓慢犹豫,怎么看都是一副不紧不慢地样子。那边已经画了好几笔,这边却磨磨蹭蹭,让在场的人抓心挠肺,恨不得夺下他的笔替他画画。
  谢珩在旁边看着,心里难免有些担忧。他看了一眼远处的林晏清,发现林晏清也一脸紧张,心里就更加没底,考虑着该如何挽救局面。
  毕竟是宫宴上,二人很有默契的都完成的很快,等北境小王子停笔之后没多久楚凝便也停下了笔。
  总管太监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让小太监过去,先把北境小王子的画裱在画架上向大家展示。
  北境小王子果然是有备而来,他画的是国色天香的牡丹。牡丹主贵,最是艳丽精致,也是极为考验基本功的意象,能画牡丹的画技必然不俗。
  北境小王子的画的是魏紫姚黄,魏紫大气尊贵,姚黄明丽艳绝,两种颜色搭配在一起甚是巧妙。再加上北境小王子画技不俗,尤其是层层叠叠的花瓣,画得极为生动精致。
  这样一幅画,怕是宫廷里专门的画师也难以超越。
  北境小王子也甚至得意的站在一旁,欣赏着众人难看的脸色。他想了想走回自己的座位旁,对着谢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谢大人以为如何?北境小王子平日里骄纵惯了,以为自己展露才艺便能让谢珩佩服。
  可谢珩也不是普通人,这样的画技确实不俗,对他来说却算不得多珍惜。更何况喜欢一个人也并非是只看才艺。
  谢珩根本没接话,气得北境小王子脸都涨红了。
  接下来是楚凝的画,众人连忙擦亮眼睛仔细地瞧着,就算画技一般也要夸出花来。
  谁知这一次,众人却真的没有猜到。
  楚凝画的是两朵残菊,几片落叶,和一块山石。画中景象不多,菊花色泽也很是黯淡,唯一的亮点便是绿色的菊花茎干,花的旁边还提了两句诗。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若是单看这画,只觉得简单中带着一丝凄凉。画不过是一般,学过几年画的都能画出来。但是再配上这诗,意境便完全不同。
  画面虽然凄美,却多了几分清冷孤傲之感。再加上楚凝的身世,将门世家,父母战死沙场。正如这菊花一般,凋谢不落,即便枯萎仍系枝头。
  两幅画高低立现。
  北境小王子的脸色顿时变得甚是难看。他既然学过画,自然是知道。在大梁虽然也崇尚重工绘画,喜欢繁复华丽的图案,却也注重意境之美。
  与之相比,他这幅画画技再精妙,却也落了下乘。
  王子殿下的画画技精妙,楚将军的画立意巧妙,果真都是才华横溢之人。既然比过了,还请落座,这宫宴还要继续呢!燕亲王见气氛尴尬,便出来说和。
  毕竟是北境的王子,多少也要给点面子。
  可是楚凝却不是任人欺负的人。
  既然王子殿下想要比试,单单比试绘画也未免太过偏颇。听闻北境人生长在马背上,极为擅长骑射。在宫宴上不甚方便比骑射,倒也可以只比试一下射箭。楚凝向北境小王子微微一笑,眉毛微挑。王子殿下不会不敢应战吧。
  北境小王子怎么说的话,楚凝便怎么还给了他。北境尤擅骑马射箭,楚凝这样比却也没有难为他。只是北境再擅长骑射,也没能打得过楚凝的镇北军。
  这一战,怎么打怎么丢人,而偏偏北境小王子刚刚才挑了事,此时不得不应下这场比试。
  这时候众人也来了劲儿,皇帝自然也允准二人在宫宴上胡闹。总管太监命人在外边设置了几个草靶子,点燃了宫灯,让众人在旁观看。
  北境小王子脸色苍白,拿着弓箭的手也在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