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乖乖待在这里别动哦,你若是叫人来或是跑出去,蛊虫可不会放过你。临走时还不忘提醒这时刻都想跑的小东西,面上带着笑,声音温柔似水,然而却让柳晓晓怎么看怎么寒气直冒。
  毕竟虽然现下对这娇气包有无限包容性,若是想坏了他的事儿还是不行的。任穹弋威胁完,便一个闪身出去了,柳晓晓把车帘儿抬起一个小角往外看。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只能看见车队安营扎寨的影影绰绰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俊美如涛的青年一身黑衣,完美隐入夜色中,步伐灵敏地避开障碍,再远些,柳晓晓便也看不见他了。
  心情复杂地咬着唇,他记得楚离是给了几十个精兵随行的,以前在关内早晨演兵时柳晓晓也见过那些精兵,自然都是好手。于是心里又升起些希望来,想着要是任穹弋被这些精兵抓到就好了。
  然而显然上天没听见柳晓晓的祈祷,能做千信阁阁主任穹弋自然并非等闲,只是一盏茶的时间柳晓晓便见他毫发无损地回来了,气息平稳像是散步去了一样。外面仍旧是一片寂静,显然并没有人发现任穹弋已经大摇大摆逛了一圈儿。
  柳晓晓虽对武功一窍不通也知这人武功很高了,他还以为任穹弋只会使蛊来着。
  那这人既然武功这么高,他觉得就算到了连暝身边他也合该能逃出来才对,非把自己扯上干嘛!
  这样一想,柳晓晓饭都吃不下了,把面前的食盒推开,双手抱着瞪着任穹弋。
  任穹弋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望了望自己手里提的食盒,又望了望瞪着自己的小东西。把食盒放在小矮桌上往柳晓晓那边儿推了推,笑里带着自己也没发现的宠溺。
  柳晓晓却不搭理,语气低沉,你既然轻功这样好,到了连暝身边儿也能逃出来吧!我又不会武功,你把我送过去我又跑不出来,这不是害人嘛!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得待那儿了!他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真是惨,说到后边儿想到自己的未来,忍不住鼻尖一酸。
  任穹弋的关注点却歪了,惊奇道:你居然晓得那疯子的名字。毕竟这小东西连千信阁都没听说过,居然还会晓得那疯子的名字,让他很是惊奇。
  他不光晓得那人的名字,他还见过呢!柳晓晓凄凄惨惨地想。
  你武功这么高,肯定能跑出来的,不如就把我放了吧。我笨手笨脚,会坏事的!柳晓晓求他,吸了吸鼻子。
  要是真去了那罗刹教,和连暝结婚,入洞房的时候肯定会发现他是个男的。他觉得那人看起来并不像会搞基,所以
  他觉得他可能活不过一晚上。
  柳晓晓几哀愁地望着小矮桌对面的青年,被这么盯着看,任穹弋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瞥向一边。
  我武功没那疯子高,可不敢去招惹他他放低了声音,也不知自己在犹豫什么。
  柳晓晓是真的怕连暝,毕竟那晚上那人连楚离都忌惮,听了任穹弋的话觉得求他放自己走是没戏了,心里禁不住一片凄凉。
  让你颜控,让你喜欢小姐姐,现在好了,小姐姐不光有大唧唧,还让自己也变成了个有唧唧的小姐姐。
  那你就不能,直接去找骝燕要解药嘛柳晓晓扁着嘴,她不给你就把她掐个半死,然后再问一遍呀!
  任穹弋看着他小脸儿上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不住被逗笑了。
  这蛊和她一体共生,我要是对她动手,先死的怕就是我了。阁主大人生平头一次这样有耐心地跟人解释,声音温温柔柔的,只要我完成她在蛊前所说的条件,这蛊自然就会死亡。
  她说让你去和亲,你好歹是个老板,就不能找其他人来吗?柳晓晓都要被气哭了。
  那女人亲自把我送进马车,一路上走的都是荒无人烟的路,要是在路上闹出动静朝廷那边会知道。任穹弋也颇为无奈,本来想在楚离驻守的地方给手下传信让他们派个人替我,但你偏偏自己撞了上来
  他本来想着用柳晓晓更方便些,就直接把人带着上路了,谁知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他居然有些舍不得
  那还怪我了!柳晓晓觉得自己点儿真背,终于是忍不住哭了,一边儿打着哭嗝一边儿抬起手抹眼泪,那泪珠却越滚越多。
  晶莹的泪珠在白皙的过分的手背上像是珍珠般,任穹弋不知所措地望着对面哭兮兮的娇气包,觉那穿着一袭大红衣裳的小东西哭起来也挺可爱。
  明明他最烦的就是眼泪这种毫无用处属于弱者的东西,明明在他看来柳晓晓毫无疑问也属于弱者这一行列,他见过太多临死之人的哭泣,但却没见过这样的。
  娇小的,柔软的,哭起来也是小声小声的,像是某种爪子都还没长齐的小动物。那软糯的哭声一声一声砸进心底,让任穹弋也后悔起来。
  要是他给阁里传信就好了。
  但现在传信已来不及,楚离驻守的地方本就离若羌很近,按照现在的速度,该是后天早上便能到了。
  是以任穹弋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柳晓晓也不愿自己这模样被别人看过去了,但他又忍不住,干脆躺在榻上背着人哭,眼睛哭得通红,小脸儿上狼狈一片。
  任穹弋听着那小声小声的啜泣,低着头食不知味地夹了口刚刚带回来的饭菜。
  难吃。
  作者有话要说:  换晚了点,早知道不放这么多了_(:3))_明天教主大约就出来了
  评论越来越少了,是我写的不好了吗qaq
  第27章 西域(三)
  第二天一觉起来任穹弋就发现这小东西不愿意搭理他了, 基本十句话才回一句,还只有一个字。任穹弋怎么可能受过这种冷遇,就是那骝燕公主仗着有蛊在他身上, 也对他是恭敬三分, 只有这小东西才不管他是谁, 不想理就是不想理。
  刚开始任穹弋还有些耐心, 然而还没过多久,得不到想要的回应。任穹弋心想着他凭甚要这样低声下气的?要是在平常, 这小东西早被扔进蛇窟喂蛇去了, 哪儿还由得他这样?
  这样一想,任穹弋便觉他对柳晓晓是够好的了, 是这小东西自己不知好歹。于是也不再说话, 坐一边儿靠着马车, 孩子气地把头偏到另一边儿,生着闷气。
  柳晓晓要是晓得他这样想,肯定不管这人比他强大多少倍, 二话不说要捏紧拳头打人脸上去的。泥人尚且还有三分脾气,何况是被宠坏了的柳晓晓呢!任穹弋也不想想, 他们本来没甚关系,是他强行把两人牵扯到一起,还害得人现在要替他去连暝那儿受罪, 这娇气包不愿意理他是自然的。
  今日仍旧是个阴天, 草原风大,一阵风毫无阻碍地穿过这挂着红绸的马车, 吹起那车帘,露出外面辽阔的景色来。天地辽阔,然而柳晓晓却被囚于这一隅小小的马车, 宛若囚笼。
  飞速掠过的风撩起耳旁的一缕黑发,宽大的喜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柳晓晓顺着那一抹天光抬头往外看去,无垠天空与仿佛触手可及浅薄的云便倒映在眼底。一只苍鹰盘旋在天际,仿佛整个天空都是它的般自由。
  任穹弋望着他面上似是艳羡的模样,心中一紧。
  风只是一瞬,很快便止于指尖。车帘逐渐复于静止,柳晓晓盯着那车帘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刚刚看见的景儿来,过了半晌,这才缓缓敛下眉眼。
  模样精致的少年安安静静垂头坐于榻上,滚边的袖角绣着金色凤凰,衬得那少年越发肤白,唇红齿白的模样,像是个精巧的瓷娃娃。
  这小东西生来便是要人宠的。
  任穹弋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刚刚的气早就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也不晓得的浓浓的心疼。凑过去,也不管这小东西是不是给他冷脸看了,扭着人说话。
  柳晓晓心情低落,本就不想说话,任穹弋在耳边不停说话,吵得他心烦,忍不住皱起眉。
  吵。
  你给我唱首歌我就不吵了。任穹弋看他面上不耐烦,可又想多听听这小东西的声音。
  若唱几句就能让这人安静下来柳晓晓觉得是再好不过了,脑子想了想最短的歌。
  于是柳晓晓就认认真真把小星星唱了一遍。
  少年声音柔软,轻声唱出的旋律是任穹弋从未听过的,奇异又悦耳。他走过西域,走过江南,也曾游戏人间,听过皇城最美的歌姬唱的词曲,也听过大漠最负盛名的歌姬轻抚琵琶,但都没有这面前的小东西唱得叫他心悦。
  这大约便是情之一字。
  但偏偏任穹弋是不懂的,只觉看着这少年便满心欢喜。
  我还从没听过这样的曲子。任穹弋讲道,声音轻柔,配着他微微扬着的唇角,当真是美人若水。
  柳晓晓心里想着你自然是没听过的,但也没说话。晓得这小东西不想再搭理自己,任穹弋嘴上终于是安静下来。
  然而嘴上是安静了,手上却是又拿着其他东西开始在柳晓晓眼前晃。柳晓晓觉得这人怎得这样招人讨厌,干脆直接背过身,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才安分没一会儿呢,便感觉后背轻轻被人碰了碰。
  柳晓晓拍开他的手,不耐烦地转身看着他。任穹弋见他转过身,赶紧献宝似的把手掌摊开,把手心里躺着的小东西往前送,面上讨好的模样。
  柳晓晓垂眼看,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玩意。木制的蜜蜂样的东西,背后的小翅膀还当不到身子大,约摸两寸那么长,像是哄小孩儿的物件,也不知任穹弋是哪里找来的。
  任穹弋见他提不起兴致,拉着人的手放到那小玩意上,你扯扯它翅膀看。
  柳晓晓眨眨眼,听了这话觉这小东西大约是有什么玄妙的,于是好奇起来,顺着任穹弋的话扯了扯那小小的翅膀。
  只见刚刚还躺在那人手心的小玩意似乎是被启动了什么机关,发出嗡嗡的声响,还没有身子大的小翅膀飞快扇动,在马车里乱飞起来。
  见柳晓晓那面无表情的小脸儿上终于是露出几分惊奇来,视线跟着那乱飞的木制蜜蜂,任穹弋心下跟着松了一口气。
  任那小东西飞了一会儿让柳晓晓看个新奇,过了会儿才两手拢住那蜜蜂,轻轻捏了一下。振动的翅膀很快便又回到了静止状态,安安静静地躺在任穹弋手心里。
  这小玩意是机关蜂,内里由蛊虫驱动,平日里我用它来探路寻路。任穹弋牵过柳晓晓的手,把那机关蜂放到人手里,瞧你看着喜欢,送与你罢。
  柳晓晓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心里思量着这东西倒很有用处,日后说不定是要用上的。于是便也没耍脾气,收了起来。
  时间很快便又入了夜,马车里的小矮桌上点了只蜡烛。红烛上小小的火苗随着蜡烛一点点矮下去,任穹弋望着那跳动的火苗,觉时间流逝太快,让他有些心慌意乱。
  明天便该是到若羌了,也是时候和这小东西分开了。
  可只要一想到要和这小东西分开,任穹弋心里便升起些自己也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涩感。
  明天便到了罢。倒是柳晓晓先开了口,打破这寂静来。
  任穹弋猛得抬起头望着那靠在软榻上的少年,像是因着烛火的原因,又似乎不是,少年的面容显出几分黯然的神色,敛下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
  任穹弋轻轻应了一声。
  真的不能放我走么?柳晓晓再一次低声问道,然而他们都知道答案。
  于是马车中又重新恢复了寂静。
  任穹弋躬身把小矮桌上的东西都收到一旁的格上,又从暗格里拿出几个小盒,柳晓晓看了看那银制的盒子,看着任穹弋把它们打开来,散发出一阵异香。
  柳晓晓顺从地闭上眼。
  任穹弋坐于桌上,一手拿着细细的狼毫,专注地为面前的人描眉画眼。一笔一划,几认真的模样,眼中万千柔情却无人可见。眉间点朱砂,眼晕红妆,唇染口脂。
  仿佛落日红霞融于眼,任穹弋停下最后一笔,痴愣地望着。
  若是要嫁与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任穹弋忽然这样想,然后便被这想法惊到,慌慌张张低头收拾桌上散乱的东西。
  柳晓晓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任穹弋忍不住对上他的视线。
  面前少年三千青丝散于肩头,粉黛轻施,肤若凝脂,眉若杨柳,烛光在眼中跳跃,恍如晨星落入眼底。
  端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来。
  任穹弋看得心中一动,然而终是移开目光。
  第二日一早便远远看见目的地,任穹弋眉眼低垂,为着柳晓晓盘起长发,戴上凤冠。凤冠下的流苏随着马车走动而轻轻摇晃,碰撞,发出轻轻的响声。
  最后一步便是那大红的盖头,可任穹弋却把那红盖头抓在手里,迟迟没有给人盖上。
  柳晓晓一笑,于是那画了眼妆的眼角便扬起,嫣红的唇显出几分媚意来。柔软的手拉住任穹弋的胳膊,牵起。
  怎么,你改主意要放我走了么?
  我任穹弋面上显出几分挣扎来,最终还是把那大红的盖头戴于凤冠之上,遮住那风华绝代的小脸儿。
  柳晓晓自然看出这人对自己动心了,然而看上去就算如此,也不能让这人把自己放走。
  掀开侧边的车帘,任穹弋两指间弹出一枚石子,正打中后面骑在马上的一个人,把人打下马去。队伍一时乱了脚步,任穹弋正是要趁此时走。
  你别乱动他回过头来,刚开口说,便被柳晓晓打断。
  不然你的蛊虫不会放过我,对吧?
  任穹弋听那少年清亮的声音这样说道,语中似乎带着些笑意。
  可偏偏任穹弋却越来越心慌,偏过头不去看那端端正正坐于榻上一袭红衣,待嫁与人的少年。
  这一去,不知能不能在他手底下活下来。任穹弋听那清亮的声音接着道,笑意越来越深。
  你可要记得我呀。
  他怎会忘?
  连暝喜怒无常,柳晓晓这一去,任穹弋几乎觉自己能看见那染血的纤细脖颈来。
  心中没由来地越发酸涩,任穹弋终于不得不正视那汹涌而来的情感。
  光影一闪而过,马车内只剩下柳晓晓一人,车队很快便重新调整,开始行进。
  柳晓晓的那番话并不是随便说说,这小东西对于感情最为拿手不过。
  他在赌,赌任穹弋会不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试试防盗系统_(:3))_
  第28章 西域(四)
  马车仍在有条不紊地行进, 柳晓晓安静地端坐于榻上,红盖头遮脸,只露出那光洁如玉的下巴, 随着马车晃动, 偶能透过那盖头看见那嫣红如染血般的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