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拜访
  公主府坐落在城南,原本繁华的街道如今清清冷冷,商铺不是许久没有人进出就是直接关门大吉。
  封天麟在一家从前生意十分红火的胭脂铺门口下了马,这胭脂铺是从杭城搬过来的,手艺最正宗。他想着给封丙带一盒朱红的回去点在眉心,红艳艳的好看。
  “大娘,拿一盒最好的冰片胭脂。”铺子里净是花泥草药被暖炉烘出的清香,大娘从柜台后面绕出来,两手空空。
  “后生喔,铺子里只管做胭脂,其余的都拿去外头卖喔。”大娘一口侬软的余杭音调“这有些没烘好的,你拿回去怕是要结冰喔。”
  封天麟一听就觉得十分亲切,有事母亲说话着急了些就会蹦出几句余杭腔,温温柔柔的不像生气倒像是撒娇,不由多问了一句,“大娘,怎的街上都木得人撒,前些年过来还热闹着。”
  听着家乡口音,大娘却愁眉不展,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原来这里的确生意极好,可自从公主府建了起来,照例是将府前的整条街都赐给公主。原本有公主庇佑生意只会更加兴隆,可府里除了公主的乳娘并两个侍女,其他上下百多人全是来自十三部落。那些十三部落的护卫在整条街作威作福,打砸抢掠,或者收取好处,甚至强占了几户不驯服的人家的闺女,吓得大部分人都搬走了,也没人敢再来。
  大娘的老伴走得早,膝下只一个儿子,原本凭着多年的积蓄可以在外头再盘一家铺子,可家里还有一方当年千里迢迢从杭城搬过来的磨盘。那磨盘是用一种稀罕的石料制成,别看尺寸不算大,要搬走怎么也需要一辆两头牛拉的车。可问题就在于公主府作威作福的护卫生怕这仅有的几家铺子也关门无处盘剥,竟把来运磨盘的大娘的儿子打伤,牛车也被扣下,无论如何也不许拉走这磨盘。
  没有磨盘做不出手艺独一门的胭脂,再者说大娘也舍不下老伴的遗物,只好每日由儿子将胭脂用板车拉出去卖,回来时再交给护卫一笔银钱买通。
  大娘擦了擦眼泪,转身从架子上取了一只巴掌大的木盒,“这胭脂是山里的红果子做的,虽然还没干透没法涂,但可以吃,味道清凉酸甜,拿回去哄女子开心再合适不过。后生仔也不必给钱,权当老身给老主顾的一份心意。”
  “我当是什么牛鬼蛇神在兴风作浪呢。”小侯爷听了这番话,拍着胸脯道:“大娘只管放心,我定让你们今日就搬出这破地方!快些收拾行装等着我就是。”
  他揣了木盒,出门再几步就到了公主府门前。
  门口的侍卫手持长刀将小侯爷一拦,小侯爷不慌不忙,“镇远侯的拜帖两日前就下了,也未见有回音,本侯便不请自来了,麻烦通传一声。”
  一听镇远侯大名,守卫倒不敢怠慢,只派一个腿脚快的去里面禀报。不一会出来一个婆子,正是那日在酒楼前面出来给了他银子的那位。
  刘婆子“啊呀”一声,怒道“怎么是你?”
  “本侯没追究你们殴打朝廷命官,你倒在这里跟我大小声?”封天麟理直气壮,“我倒问你,当街纵容手下殴打朝廷命官是个什么罪名,何况我爵位在身,是你们能随便动的吗?就算是公主,我看她也担待不起!”
  “这……公主不见外男是规矩。”就算在神都无人敢触十三部落的眉头,但这罪名可不轻,真追究下来公主府还真不一定能躲过这番官司。
  那厢小侯爷还在不依不饶,“本侯诚心诚意来送拜帖,希望能跟公主和解,怎料公主如此傲慢无礼,连回帖也不回,真不把镇远侯府放在眼里?别说不见外男,就是在皇宫里我还见着公主三四次,你们十三部落还有女子外出放牧经商,也没听说这哪里来的规矩啊!”
  恶的怕横的,刘婆子只好一闪身,迎了镇远侯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公主府里亭台楼阁无数,景色仿着宫里的模样做了个八成像,只是精细小巧些,估计是为了慰藉公主的思家之情。婆子带着他在迷宫似的回廊里转了半晌,终于到了一间雕梁画栋连轩窗都无比精致奢华的屋舍。
  “公主就住在这临水居,不过公主不能独自接见外男,需要老身和另一个王婆子一同陪伴在侧。”
  正说着,紧闭的门扉被推开,一个高挑俏丽的女子大步走出来,向着婆子提高了嗓门喝道:“镇远侯是替公主的兄长端王来探望的,镇远侯从公主幼时便时常见面,和亲人并无区别,兄妹俩说几句体己话倒要你个外人来置喙,还不快滚!”
  那婆子穿着十分富贵,想来在府中地位很高,结果被这女子像骂孙子似的骂了半晌,竟真服了软,一句也不反驳。“既然有姚女史在,老身便退下了,只是至多一个时辰就要来送侯爷出门。”
  说着便走了出去,那女子冲婆子的背影呸了一声,然后也不说话,领着小侯爷径直进了临水居。
  临水居里多用纱帐罗幔为饰,有人经过时便娑娑相拂,眼见的绫罗纱绢都是稀罕货,这整个屋子布置起来要万金之数。
  锦绣织成的囚笼里,关着注定被当做礼物的金丝雀。
  白绢蒙的窗子透进来的光照不亮室内,屋子最里面一方白纱帐之后隐隐透出一剪端坐着的人影。
  “公主万安。”封天麟拱手一拜,只听帐中一把清脆嗓音,“镇远侯快快请起。”
  人影素手微抬,姚女史便上前掀开了纱帐,露出一身月白宫装的女孩。
  “数月未见,镇远侯别来无恙。”锦尚努力克制住颤抖的嗓音,“听说镇远侯带来了哥哥的信……”
  封天麟取出一封鲤鱼形状的尺素,交到姚女史手中,女史再将尺素端正放在案上。
  公主拆了素封,只看了几眼,两行泪就润湿了广袖上的浅黄迎春。
  “哥哥……是不是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