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厌世状元郎(穿书) 第78节
  正屋里哭闹声渐渐歇了,不知怎又回到了先前事上,吉欣然再言明,她绝不同意谭灵芷进门。只她不晓,谭灵芷对她这个未来大姑子压根就不在意。
  齐州府知州府内院芬冉苑,一头发灰白的老嬷嬷端着午膳进了内室,见姑娘正在理着已逝二太太的首饰盒子,心疼不已,挤出一丝笑:“该用午膳了。”
  眼睛稍窄,但睫毛浓密的谭灵芷,脸模随了祖父谭志敏,下颚略宽,肤白只鼻上及两边散落着不少雀斑。一头浓密乌黑的青丝简单挽了个髻,一双被修剪得不粗不细的浓眉微微蹙着。
  “娘的这些首饰都旧了,赶明等父亲回来,我也送去几件,当留作念想。”
  老嬷嬷摆膳:“是该送几件给老爷。”顺便感怀一下已逝二太太的好,老爷心有愧疚,手面也能宽点。
  收了首饰盒,谭灵芷看桌上已经不带一丝热乎气的饭菜,不由一笑:“她也就这点手段了。”
  “姑娘,咱们忍一忍,不跟她闹。”
  “闹什么?我早就说了,只要她不仗着继母的身份,拿捏我的亲事,生多少个跟我一点干系都没。我只管自己和谦哥儿。”接了筷子,谭灵芷挑了一块饭送进嘴里。
  老嬷嬷点点头:“是这个理儿,亲家那边急,您最迟明年底就出嫁了。”出嫁后便当家,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一想到以后,谭灵芷蹙着的眉都平了:“听伍月说詹家少奶奶回娘家了?”
  “是,”一家子总有那么一两颗老鼠屎,老嬷嬷叹气:“她和她那个娘都巴望着阳安知府家里姑娘呢。”不是她爱往脸上贴金,那李家姑娘她见过一回,容貌是出色,但本事上不及她家姑娘十分之一。
  谭灵芷细嚼慢咽:“随她吧,她要是能做主,吉伯父也不会劳动老太太来府城。亲事是吉伯父定的,成亲的事也交给了吉大伯和吉二伯,只要信旻不死,我是嫁定了。”
  这个家,她一刻都不想多待。至于黄氏和吉欣然那两不知好歹的主儿,她一点不惧,等进门了,有的是法子收拾。
  “还是吉老太太眼神明亮,见了您就欢喜。”
  谭灵芷婉笑:“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一丈。老太太的好,我记着。”家里这般,她不望高门,只求哪天谭家没了,婆家能许她一席容身之地,再多…便是谦哥儿。
  轻吐一口气,不想了,想多了伤神。她目前最该考虑的事,是怎么从爹和祖母那里多掏点嫁妆出来。
  吉家午饭摆上桌,不管心情好坏,各人都拿筷子吃饭。男桌没闹酒,碰了几杯便罢了。
  吉安夹了一块酸菜白肉,也不去看坐对面在挑着饭粒的吉欣然,菜放进嘴里,细嚼两下眉头微不可查地一蹙:“今年的酸菜不是大嫂腌的?”
  “是我腌的。”巧娘夹了一块尝了尝:“是不是没娘腌的够味?”
  “没有,就是跟以前吃的不太一样。”没那么酸,吉安又夹了一块:“我在京里也腌了,还是家里的好吃。”
  吉孟氏给她夹了截鹅翅膀:“好吃就多吃点。”
  “谢谢娘。”吉安余光瞥见楚陌正朝这看,不禁发笑,她就多吃了两口酸菜。男女桌菜都一样的,楚陌尝了,明明巧娘腌的跟自家府里的没差,正要问什么,左眼微缩,一声“律”传来。
  周明也不敲门,急跑进院子里,驻足在正屋外:“少爷,皇上驾崩了。”
  什么?詹云和筷子掉了,扭头去看楚陌,他离京才多久?楚陌几乎是第一时间留意吉欣然,见其一脸不可能的样子,心中更是确定之前所想,敛目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五月二十四午时一刻,邸报下午就会到阳安府。”
  那不就是前天,怎么可能?吉欣然死死握着筷子,昌平皇帝是七月中旬驾崩的。这里肯定有阴谋,转眼望向男桌那位主,见其起身,走到小姑身后。
  “安安,我们去换身衣服。”
  不管邸报到没到,他们既然得知消息了,就得照规矩来。吉安随楚陌去了东耳房。吉家是耕读门户,几个当家的爷们都有功名在身,清楚该怎么行事。
  一家子动手,很快将屋里屋外鲜亮的都给撤了。欣欣、小豆豆的红头绳也换了素淡的。詹云和今日是来请罪,穿着本就不鲜亮,站在屋外看东耳房。
  楚陌的消息竟比朝廷的邸报还要快。这是太子殿下有意为之…还是楚家本来就深藏不露?
  换了身黑衣的楚陌,牵着吉安出了东耳房。身上这件银灰色襦裙是春里做的,还没穿过。好在料子轻薄,现在穿也不热。
  “赶紧吃饭。”吉孟氏叫他们回饭桌,这一桌子肉菜今天得吃干净。明天消息传开了,他们家多少得忌讳点。
  才坐下,楚陌就听詹云和问,什么时候回京?
  “我才回乡一月余,尚有许多事没处理,除非有急召,不然暂时不会归京。”
  他就不怕再回京,京里已变天吗?詹云和看着低头用饭的楚陌,若自己处在他那个位置,该是马不停蹄地赶回京。机不可失,此时助太子顺利登位,待一切尘埃落定,大功加身,升官是必然。
  可惜,他非楚陌,别说助太子登位了,就连宫门都进不去。
  第73章 做梦
  昌平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开, 官差打着铜锣各村落跑,要服国丧。吉安和楚陌白天多是在枣余村,晚上还是会回县里十三园住。吉欣然目的未达, 拖着詹云和留在了迟陵县,见天地缠着她爹。
  吉彦是铁了心不听。她越这般, 信旻则越坚定要娶谭灵芷。
  一晃快二十天过去了,吉安有些焦躁。近日楚陌都没碰她, 她不以为那口子会有心守国丧。掰着指头,算着日子,她月事也迟了。
  “姑, 今天您想吃啥?”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辛语拿着把油纸伞, 正准备和青雨去菜市买菜。
  “想吃大葱牛肉馅的饺子。”吉安囧着脸, 这几天她的口味是愈发怪了, 真的是想得起来吃。昨儿半夜还念着京里丰鲜楼的烤羊,天没亮已经不念烤羊了,想吃苞米馍馍。
  楚陌拿着根极细的寸长小竹管走进屋里:“若菜市没有牛肉, 你就去酒楼买。”
  “好。”辛语心里头可高兴了, 姑肯定是怀喜了。虽然姑爷不急,但成亲快一年了,她不想听外头说姑小话。
  “下雨天, 路上慢点。”吉安叮嘱辛语:“若在菜市没买到,跑两家酒楼还没有, 就换猪肉。”
  辛语嘴上应着好,但心里却打定主意要买着牛肉。也是这牛肉不比旁的肉,要知一头牛赶上五个壮劳力,一般人家能买得一头睡着都要笑醒, 哪舍得杀?且就是想杀,也不能随随便便杀。
  要是在京里,牛肉一点不难买。但迟陵县…辛语决定不跑菜市,直接去县里最大的酒楼。
  满脑子都是大葱牛肉馅饺子的吉安,埋首在楚陌怀里,闷声道:“好像真有了。”她以前可没这么馋,就是想吃什么,也不会一门心思全在上头。
  “明天我们寻个大夫过来瞧瞧。”楚陌是一点都不觉意外,指腹轻抚着媳妇的耳廓,眼里含着笑,柔声问道:“怕吗?”
  摇了摇脑袋,吉安还挺期待:“我只担心一事。”
  不用问,楚陌就晓得她担心什么了,不由笑开:“你不是说了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吗?”另后面还有一句,子不学非所宜,“全没你的错。”
  “你不懂。”学渣的苦,常人难懂,尤其是像楚陌这样的学神。吉安抠着他玉带上的碎玉:“你只要记住一点,以后小后代若是读书不好,咱们万不要嫌弃孩子笨。”
  他和安安的小后代会笨?楚陌否定:“你不要多想。”他的底线就是吉欣然和黄氏。若小后代比这两还愚,那…就是楚家祖上没积德,跟他们两口子没关。
  “唉…”皇上这一驾崩,她和永宁侯世子夫人的铺子得暂时搁置。吉安手覆上小腹,心里生出一丝说不出来的奇妙:“相公,你说小后代会像你多一点,还是像我多一点?”
  “像你多一点。”楚陌在脑中照着吉安的样儿勾画婴孩,双目晶亮得似夏夜明星。
  吉安深嗅着他身上的冷松味儿:“男娃娃还是要像你。”像她偏多阴柔,孩子不会欢喜。
  “都好。”
  中午到底叫吉安吃上了大葱牛肉馅饺子,泡着醋,吃了二十二个。看得楚陌没沾醋,嘴里都直冒酸水。晚上睡觉,如之前半个月一般直挺挺地躺着,她随意动,他能不动就不动。
  夜半,吉安睡熟了。楚陌轻轻执起她的右手,两指摁在腕上,脉搏流利,圆滑如珠。这跟书上写的一模一样,安安上一次月事来是在五月初四,今儿是六月十五,一个月余。
  明天大夫诊过后,他得给楚田镇去封信,让家里收拾东西。此回归京,他和安安带着岳父岳母,直接从迟陵县的码头坐官船北上,经过范州府时接上太爷和迅爷爷。
  还有产婆,要令周明好好查一查枣余村的王二娘。指离开腕,与媳妇十指相扣。楚陌侧首亲了亲她,接下来的一年她要辛苦了。
  陪吉欣然在迟陵县停留二十天,已经远超出了詹云和的原定。若不是想探楚陌下一步路子,他早就一人回州府了。一早起身,才用过早膳,下人来报,说马车备好了,他不由嗤笑。
  劝了二十天了,软话硬话说尽了,岳父都没改变主意,她还要去?弄得他都有些好奇,那谭家闺女是怎么得罪的她?
  饮了半杯茶,吉欣然起身:“你要随我一道吗?”
  “岳父后天就将南下,今日我们去了,你也别再提给信旻退亲的事,让他清静两日。”
  “我不提行吗?”一想到以后回娘家都要面对那张恶毒的面孔,她就食不甘味寝不成寐:“谭灵芷想要进我家门,除非我死。”
  “进你家门?”詹云和瞅着她那模样:“你是詹家少奶奶,若真的执意要插手娘家事,我今日就给你一封和离书,让你回娘家好好当家。”
  吉欣然往外的步子一顿,他说什么,和离书?猛然转身,怒目向詹云和,眼里噙泪:“你要和离?”
  “这不是想要的吗?”詹云和稳坐在凳上,一手捏着杯盖轻摩着白瓷杯口:“信旻苦口婆心跟你说的那些话,你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谭灵芷嫁进门,是跟你过日子吗?你父母爷奶都在,信旻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嫁女来做主了?我詹家担不起这个名声。”
  “你做了那么多对不住我的事,还有什么脸提和离?”
  詹云和敛目:“连六岁的欣欣都看得出你不对,唯你自己不清不楚,仍活得自以为是。我问你,谁给你的底气插手娘家事的?谁给你的胆子,不从父命,不听夫言的?又是谁给的底气,让你冲小姑和姑父大声喝问的?”
  “他们与我血脉相连,我所行所为皆是为他们好。”吉欣然眼泪流下,只是没有人懂她。
  “为他们好?”詹云和放下杯盖,站起身走向吉欣然,上下打量着,缓步绕她转了两圈:“信旻让你先顾好自己,你该把这话牢记在心。”望进那双愤然的眸子,在得知悦儿即将临盆时,他对吉欣然确实生了愧疚。
  日日歇在她房里,想叫她尽早有喜。她却盛气凌人了起来,再无往日的温婉。也许从一开始,他就没看透此女。来了迟陵县这么久,那份愧疚也被磨没了。他呢,终于看透了她。
  真的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现在的面目,与岳母像极了,以致晚上睡在一张床,闻着诱人的甜香,他却提不起一丝兴趣。今年他才二十二岁,虽是在国丧期间,但有妻在侧,心境也不该如老僧一般。
  “你不会与我和离的。”不知为何,吉欣然对此异常肯定,两眼生笑:“才中进士就宠妾灭妻,嫡出还没影呢,庶孽都快落地了。你当御史台的御史是死的吗?”
  詹云和看着她的张狂,面上无异,背在身后的手却慢慢收紧成拳:“这就是你在我跟前的底气?”
  “生气了?”吉欣然抬手抹去脸上的眼泪:“别气,你得哄着我开心。只有我认下庶孽,你才能在仕途上得长远。”笑着转身离开,她憋屈够了。明明什么也没做错,凭什要她忍气吞声?
  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詹云和面若寒霜,眼中冷冽,屏着气,紧握的手指节发白,蓦然松开。庶孽吗?
  吉欣然能感受到背后的寒,出院门时回首,笑靥如花。
  回之以笑,詹云和平复着怒气,怎么办,嫡妻与庶孽…他都不想要呢。沉凝久久长吐一口气,无论如何,今日还是要去与岳父告个别。明天吉欣然不走,他也是要回府城。
  下了一天一夜的小雨,路上湿滑。马车行得极慢。见着大丫头又回来了,吉孟氏好脸都不给一个,倒是应了孙女婿的问候。
  老早前,她还觉詹家做事不地道。现如今经了大丫头一闹二闹,她都同情詹云和。真要论起来,詹云和的品性还是不错的,家里那妾也非他情愿,配大丫头真的是绰绰有余。
  “在县里待了有些日子了,你们也该回去了。”
  “奶说的是。”詹云和上前搀扶吉孟氏:“您站门口是看小姑?”
  吉孟氏笑道:“有两天没回来了,我也惦记。这几日他们也差不多要回范州府了,家里还有个老太爷,不能把时日全耗在咱们这。”看大丫头匆匆往西厢三房去,心里暗骂。
  在三房绕一圈,没寻着人,吉欣然出屋:“奶,我爹和信旻呢?”
  “一早去镇上看你娘了。”吉孟氏都不屑理她,与詹云和往正屋去。欣欣领着小豆子从后院回来:“奶,今天桃子又长大了一点。”
  “你眼神好,一天三遍跑,也能看出桃子长大了。”吉孟氏让詹云和陪老头子坐会,她去拿茶叶。
  詹云和见爷在照着书研究棋局,来了兴致:“我们来一盘。”
  “甚好。”吉忠明立马合上书,分黑白子。吉欣然想去镇上,但又不愿见她娘。娘这几个月也不知吃了什么,身形抵得上她三个。满脸横肉,油腻腻的,身上一股味,见着她,还总爱挽着。
  她真受不得,上回在镇上,饭都没咽下一口。
  走进正屋,没人理她,她自寻了地儿坐。吉孟氏拿了茶叶出来,像往常一般直接抖几片进茶壶,开水一烫盖上盖子闷着。
  “奶,小姑父带来的都是好茶,煮来喝更香。”
  “不会。”茶叶是她的,她爱怎么喝怎么喝,日子没到哪呢就穷讲究,全是闲的。吉孟氏见两人摆起棋局了,又让站在门口的欣欣去喊她大伯娘,上两碟糕点。
  吉欣然心里难受极了,她这都是为了谁?眼里蒙泪,瞥向外。家里那个差不多要生了,她已经想好了,今日再说不通爹,明日便跟詹云和回府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