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宋瑾风越说越害怕,可管明淞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眨了眨眼睛。
  管明淞好奇地问宋瑾风:你不是无神论者吗?
  宋瑾风:无神论者就不能怕鬼吗
  管明淞很认真地说:从理论上来讲,无神论者不应该怕鬼。他轻飘飘地拍了拍宋瑾风的手,说:走吧,你要是害怕,就跟在我后面。
  宋瑾风愣了半晌,连忙道:我没害怕,我当然不害怕
  然后他怂逼兮兮地走在了管明淞后面。
  管明淞和宋瑾风站在了古堡门前。宋瑾风看着那扇通向未知的门,若有所思道:打个赌,里面住着的是吸血鬼。而且他压低了音调,幽幽地说:可能还是个亲王。
  亲王?管明淞对吸血鬼的等级划分不是太了解。
  就是一家之长,掌握吸血鬼家族的大权,拥有极其恐怖的实力,是当之无愧的大boss。宋瑾风一边说,一边脸色变了。
  管明淞木然地看着宋瑾风,淡定地说:一般来说,升级打怪的话,不会一开始就遇到大boss,应该从菜鸡往上打。
  宋瑾风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这里面住的只是个基本没什么能力的末代吸血鬼?不对啊,末代吸血鬼也拥有自己的古堡吗?
  管明淞向宋瑾风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说:回去之后我一定要把你电脑里的吸血鬼电影删干净。
  不行不行,那些都是我的私藏,我最喜欢吸血鬼电影了
  宋瑾风还在抗议,管明淞却已经把古堡的门一推。大门开了,两人走进了古堡。他们没有看到那个男孩,也没有看到亲王吸血鬼和末代吸血鬼,而是看到了一个诡异的中式宫殿。
  柱子是雕龙画凤的;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画卷;各式各样的精美瓷器堆积在一起;红木沙发放在瓷器旁边所有外国人眼里典型的中国元素全都集中在了这里,然而宋瑾风和管明淞没有感到熟悉,他们只觉得诡异至极,甚至是恐怖。
  往上看看。管明淞说。
  古堡第二层,仿佛一个巨大的旗袍博物馆,它们悬挂在墙上,一列又一列地排着队。在每件挂着的衣服上方,都用简笔画勾勒出了同一个女子的脸,似乎这些衣服都是为同一个女子准备的。这些衣服看起来年代都比较久远了,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阴森森的。
  其中有一件黛色倒大袖平裁旗袍,它看起来是这些衣服中最贵的一件,它没有像其他衣服一样挂在墙上,而是用一具完整的白骨模型撑起来。平裁旗袍与改良旗袍不同,改良旗袍是包裹之下的性感,而平裁旗袍更具东方含蓄之美。
  管明淞站在这件用完整的白骨模型撑起来的旗袍前看了许久,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我想我知道那个男孩为什么把纸条给我了。因为我是中国人。管明淞说,他把我引到这个古怪的古堡内的中国博物馆来,是想让我帮他做什么?
  两人走在幽暗的长廊上,长廊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紧闭着的门,门前的地上用粉笔写着SOS。
  管明淞和宋瑾风走到粉笔写的SOS前,管明淞说:看起来是刚写上去不久的。
  是那个男孩写的。宋瑾风道。
  管明淞点点头,他尝试着推了推那扇巨大的门,没有推开。
  宋瑾风把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声音。
  管明淞观察宋瑾风的神情,问他:你听到了什么?
  宋瑾风做了个嘘的动作,说:里面有人在唱歌。是个男人,年长的男人。
  他在唱什么?
  他在唱一首关于爱情的歌曲。宋瑾风把眼睛闭上,睫毛微微颤动,凝神听门里的歌声,这是一首叙事曲,典型的流行于14世纪至浪漫主义前期,源于中世纪定型诗的曲子。它的特点是词曲叙事性很强。
  管明淞忙问:你从他的词曲中听到了什么样的故事?
  宋瑾风闭着眼,手指压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神情认真而严肃。宋瑾风听了好一会,然后开口说道:许多年前,一个阳光和煦的清晨,一个男人乘着小船在小河上顺流而下。小船穿过一座石桥,男人站在船头,抬眼望石桥上望去。男人没有想到,这一眼就是一生。
  他看到了什么?管明淞问。
  男人看到,石桥上站着一个美丽的东方女子,她穿着旗袍,撑着伞,梳着两个麻花辫,她不似西方女子那样昂扬着脑袋,而是微微含胸,微微低头,她的眼睛看着地面,粉扑扑的脸蛋含着微笑,羞答答的如春天的新芽。
  然后呢?
  然后,男人心念一动,如着了魔一般,从船上跳入水中,游到了岸边。他奔上石桥,跑到女子面前,深情地问她的名字。
  问到了吗?
  没有,因为含蓄的东方女孩被这个浑身湿透的疯狂男人吓坏了,她花容失色,连连后退。她的同伴,几个男生走了过来,质问男人想干什么。男人说他没有恶意,只是想跟女孩说说话,可被吓坏的女孩不愿与他说话;男人问她的同伴,他们是哪里人,同伴说,他们是在这里留学的中国人。女孩跟着同伴走了,从此之后男人再也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回国去了。从那以后,男人日思夜又想,每晚都会梦见那个羞答答的中国女孩。因为女孩的缘故,男人对中国起了很大的兴趣,他着迷于收集中国的东西,比如瓷器、书画,还有旗袍。
  管明淞听到这里,说道:这个男人就是这座私人古堡的主人。
  宋瑾风睁开了眼,点了点头,欧洲贵族的后代拥有私人古堡并不稀奇。这座古堡的主人因为年轻时候遇到了一位美丽的中国姑娘,从此念念不忘,在自己的私人城堡中打造出了一座中国博物馆。
  因为爱上一个人,而喜欢一个国家,喜欢那个国家的文化。如果点到为止的话,这不失为一桩美谈。管明淞说。
  可是如果爱的执念超过了一定的度,那就是疯魔了。宋瑾风补充道。
  哒哒哒。走廊传来幽幽的脚步声。
  金发碧眼的漂亮男孩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管明淞和宋瑾风身后,他应该有十六七岁了,但是很瘦,所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小一些。男孩的面容精致,带着淡淡的忧郁,他的嘴唇苍白,像极了美术生临摹的石膏画像。
  男孩抬起头,眼睫毛跟蝴蝶翅膀一样扇了又扇,他幽幽地看着管明淞和宋瑾风,脆弱得像纸片似的。
  我叫艾勒。男孩用英文说道,里面是我的祖父吉尔特。吉尔特把自己关在里面好多天了,他要把自己饿死在里面,他要唱着歌去天堂,跟他爱的中国女孩一起。艾勒叹了口气,又说道:其实吉尔特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他遇到那个中国女孩后,就没有了跟别人结婚的打算。我是孤儿院的孩子,他领养了我,我把他当作我的祖父。
  宋瑾风叹道:竟然深情至此。
  管明淞半蹲在艾勒面前,与他平视,说:那个中国女孩不会跟着你的祖父去天堂。事实上,他们只有一面之缘,而你的祖父却为此疯狂。
  我知道。艾勒垂下眼,我劝阻不了吉尔特,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
  所以你给了我SOS的纸条。可我不是太清楚,我能够帮你做些什么?管明淞问。
  35.一念之间
  艾勒说道:吉尔特说, 他之所以突然选择去死,是因为有一天他看到窗外的树上有一只松鼠,松鼠告诉他, 它就是当年那个中国女孩。原来女孩是一只松鼠精灵, 她寿命尽了, 来问吉尔特愿不愿跟她一起去另一个世界。吉尔特说愿意。
  管明淞和宋瑾风面面相觑,这一切听起来匪夷所思, 让人想笑,又让人毛骨悚然。
  艾勒又道:吉尔特今年偶然得到一本中文书籍,他是看了这本书后,才突然这样疯疯癫癫的。我看不懂中文, 所以才想请你来看看这本书里到底讲了什么。艾勒一边说,一边把一本老旧的书递给管明淞,管明淞一看书名, 是清代蒲松龄的《聊斋志异》,译文版。
  管明淞匪夷所思, 虽然《聊斋》讲的都是精怪的故事,但不至于让人看了之后就把周围的动物当作精怪, 分不清现实与小说了啊。
  宋瑾风也觉得不可思议,吉尔特看了一本《聊斋志异》就疯了?不可能吧。
  管明淞闻到书的封面上有一股烟草香味,就凑近闻了闻。管明淞问艾勒:吉尔特喜欢一边抽烟一边看书吗?
  艾勒说:他总是一边吸他的曼陀罗卷烟一边看书。
  为什么要吸曼陀罗卷烟?
  他近年来经常咳嗽, 他说那东西可以止咳。
  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管明淞拿着书说,曼陀罗混入香烟中,可以定喘止咳。这是中医的法子, 吉尔特钻研中国文化,相信对中医也有一定了解,所以学了这方法给自己止咳。可他忽视了一点, 曼陀罗有毒,若服用过量,会让人产生幻觉。
  宋瑾风听明白了,吉尔特一边抽曼陀罗卷烟一边看《聊斋》,曼陀罗的致幻能力让他分不清楚现实和虚幻,产生了松鼠对他说话的幻觉,才会一心去死。
  得把吉尔特送医院。管明淞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这大门我们打不开,如果你也没有钥匙的话,我们只能求助于警察了。
  艾勒听到警察,立即脸色大变,他慌张地说:不不能让警察进来。
  为什么?管明淞问。
  艾勒没有说原因,只是不停地恳求:求求你们了,帮我把吉尔特从里面弄出来,我们把他送去医院,但不能告诉警察。
  管明淞还想再问,宋瑾风用眼神阻止了他。宋瑾风笑眯眯地用英文答应了艾勒:好的,没问题。你有这扇门的钥匙吗?
  艾勒喜道:谢谢你们。我有这扇门的钥匙。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拿钥匙。说完艾勒转身朝藏钥匙的地方跑去。
  趁着艾勒离开的时候,宋瑾风靠近管明淞,用中文小声说道:他不愿我们找警察,说明这座古堡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你觉得这个秘密是什么?藏在哪里?管明淞压低声音问。
  喂喂,作为一个拥有反人类头脑的博士,谜底不应该你来揭开吗?宋瑾风凑近管明淞的耳朵说,顺便咬了管明淞的耳垂一下,吃了一把豆腐。
  管明淞嘶了一声,瞪了宋瑾风一眼,你属狗啊?总咬人?
  宋瑾风耸耸肩,你在床上也没少咬我嘛,咱俩半斤八两,我们是咬来咬去夫夫。
  管明淞忍无可忍,给了宋瑾风一记爆栗。
  艾勒跑了回来,手上多了一串钥匙。管明淞问了艾勒一个问题:吉尔特很喜欢中国旗袍吗?
  是的。他与他爱的中国女孩相遇的时候,中国女孩就穿着旗袍。艾勒说。
  管明淞指了指那件用白骨模型撑起来的黛色旗袍,问:这件旗袍为什么没有挂在墙上?
  吉尔特说这个最像当年那位女孩穿的衣服,所以待遇不同。
  管明淞摸着下巴又问:那白骨模型是真白骨么?他一边问,一边仔细观察艾勒的表情变化。
  艾勒的手抖了一下,连忙否认:怎么可能是真白骨!
  艾勒用最大的一把钥匙打开了大门,推开一条缝。门里面灯火通明,同样的,也是全中式的装潢,设置在西式古堡里难免有些不论不类。
  吉尔特坐在凳子上,面前是一个火炉。吉尔特一边唱歌,一边烧自己的手稿,那手稿写着一段又一段的句子,像是情诗。
  艾勒低声对管明淞和宋瑾风说:一会我们三个扑上去,把吉尔特敲晕,送到医院去。
  管明淞和宋瑾风步调一致地点了点头。
  三人看准机会,突然猛地把门推开,一拥而上,还未等吉尔特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制服在地上。吉尔特是真的很老很老了,他的皮肤皱成一条一条的,头发已经全白,他已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却仍在做着年轻时有关爱情的美梦。
  艾勒眼疾手快,一个手刀把吉尔特弄晕。他大声道:我们快把他送去医院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一个花瓶朝着他的后颈击了过来,艾勒两眼一翻,倒了下去,晕过去了。
  在艾勒的身后,管明淞喘着气,拿着花瓶的手还在抖。
  宋瑾风张大了嘴巴看着管明淞。管明淞说:报警吧。这个老头涉及命案。
  宋瑾风迅速拨打了报警电话,管明淞用英文跟警察解释了一大堆。两人把艾勒和吉尔特绑了起来,宋瑾风问管明淞:你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