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缚 第12节
  “六皇子可是看到了什么美景?”问话的是陈侍郎之子陈锦州。
  “美,确实美。”楚湛连到了两声美,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桥头的季央。
  腰枝细如弱柳扶风,看似纤弱的身姿实则玲珑有致,眼尾轻挑起自带妖冶,目光像是能勾人魂,眼眶又略有些红,娇娇怜怜,娇态与纯柔毫不违和的揉在一起,没有半点造作的姿态,让人一眼就心软了三分。
  饶是楚湛这样看惯好颜色的,一时也被晃了眼。
  陈锦州察言观色道:“就是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楚湛道:“把船摇过去。”
  小船慢慢靠近,季央看清了船舱内的三人,立时凝了脸色,让萤枝去亭子里取来自己的帷帽,转身下桥。
  “小姐,那不是表少爷吗?”萤枝回头瞧了一眼,坐在凭栏处的正是叶青玄,一袭石青色的圆领右衽袍,清秀俊雅。
  季央听后反而加快了步子,雪白皂纱遮掩下的小脸容色凝重,叶青玄竟然早在这时候就已经和六皇子有了勾结。
  六皇子一直觊觎皇位,与太子明争暗斗,叶青玄表面是太子近臣,暗中又为六皇子出谋划策挑起事端,实则却是为梁王所用。六皇子失势之后,他又在圣上病重之时谋划了定北侯谋反一事,兵权落入梁王之手。
  只是这最后的结局季央没有看到,就回到了三年前的现在。
  毋庸置疑的是,这三方之间的博弈,叶青玄才是幕后推手,一切都在他的谋划之内。
  他喜欢权利,善用权术,甚至还利用了她。
  这样高明和不择手段,即使再活几次,季央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叶青玄看到季央上了马车反而松了神色,但随之又微微皱起眉心,表妹近来总是避着他,用得那些借口也并不高明。
  “可惜小娘子走得太快。”陈锦州言辞轻佻,又随口问叶青玄,“你可知她是哪位大人的千金?我见她坐得马车是五品以上官员家眷才可用的标准。”
  叶青玄正看着湖边景色,闻言摇头笑道:“我是错过了,连那姑娘的模样都没瞧见。”
  他第一次觉得季央喜静和深居简出的性子是利不是弊,否则怕是不知要招多少人惦记。
  好在楚湛没有再提,应当也是一时兴致所至罢了。
  坐在云半间二楼的两人将下面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陈锦州会在不奇怪,可叶青玄任职詹事府是太子近臣,他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沈清辞没有挑明,话中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微扬的语调里颇有些拿了人把柄的得意。
  裴知衍直直看着已经走远的马车,忽然伸手放下了用来支着窗子的叉竿。
  只听“砰”的一声响,窗子砸了下来,差点砸在沈清辞脸上。
  他夸张地站起来说,“小心毁了爷的脸,将来讨不到媳妇你养我?”
  裴知衍扯了扯嘴角,笑得莫测,沈清辞脊背发凉,“你怎么了?”
  裴知衍掸了掸衣袍起身,视线落在自己的衣衫上,唇边的笑意更古怪,“听沈伯爷的,去詹事府入职。”
  沈清辞笑骂道:“你开什么玩笑。”
  裴知衍抬了抬眼皮,“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言语里透着的森冷让沈清辞凭空愣住,确认裴知衍不是在说笑,他才收起玩世不恭,沉默许久后道:“行。”
  裴知衍道:“算我欠你一次。”
  “欠着我不安心。”沈清辞往后一靠,又恢复了懒怠,摇着折扇,吊儿郎当四个字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到底何时陪我去狩猎,推了我几回了?”
  “知道了。”裴知衍脸上没有一点愧意,负手往外走去。
  “一起走。”沈清辞跟着起身,“去你府上吃饭。”
  如果不是看在他刚刚答应自己的份上,裴知衍已经将人轰走了。
  *
  等季央回到府上,陆念早已经等了她许久了。
  “从通州回来也不知道派人来与我说一声,还是我大哥说你去了国子监我才知道。”陆念语气带嗔,斜眼看她,唇边则带着笑,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季央见到她心里也高兴,顺着她软声讨好,“是我的不是,别怨我了可好。”
  陆念是她为数不多中,最为交好的朋友,反之亦是。
  陆念原想再端的久些,可也架不住季央这样娇滴滴的模样,她用染着蔻色的指尖点点季央的面腮,笑说:“再有下回,可不饶了。”
  季央满口应下,陆念牵着她的手坐下,“伯母说你去钓鱼了,我怎么不知你还会钓鱼?”
  正好李嬷嬷提着两条草绳穿着的鱼来问季央是想炖汤吃还是清蒸。
  陆念微微睁大眼睛,“还真钓着了?”
  季央好不容易暂时将这事忘了,不想又被提起,整个人如同被吊干了水的花,蔫得花瓣都快掉了。
  她不仅没钓着裴知衍这条鱼,还差点把自己淹了。
  季央捂着脸颊艰难的开口,“你带一条回去。”
  那两条鱼还在啪嗒啪嗒摆着尾巴,陆念赶紧摇头,“你还是自己留着炖汤吧。”
  季央小声地哦。
  第11章 提亲
  日子一天天过着,季央自那次之后就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每次回忆起那天的事,她就无比懊恼自己的冲动,好在玉佩找了回来,否则她真就一点筹码都没有了。
  清早起来,萤枝替她梳着发,季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左右侧了侧脸颊,忽然问道:“我落水被救起那回,是不是特别丑。”
  萤枝微诧了一下,从来没有也没想过丑这个字能与季央沾边,“小姐这说得是哪儿的话,奴婢就没见过比您生得更好看的了。”
  她拢起季央的长发,如绸缎般的青丝一直垂到腰间,柔顺的贴着,从发丝到指尖没有一处是不细腻柔软的。
  季央却在心里认定了,沮丧的将头低低埋下,“你就别安慰我了,若非那样,世子怎么会不喜欢我。”
  萤枝以为自己听错了,眼睛直直瞪着铜镜,她想不明白小姐怎么就会对裴世子倾心至此,还是八匹马都拉不回头的那种。
  她回想了许久,才犹豫道:“小姐那日就是脸色差了些,况且世子瞧着也不像是……看重外貌的肤浅之人。”
  分明瞧着是那样的清冷矜贵。
  季央轻声反驳道:“他就是。”
  上辈子裴知衍不就是因着初见的那一眼对她倾心。
  再对比这回……蓬头散发,衣衫湿透这些就不用说了,她都能扯下他的玉佩了,指不定在水里是怎么扑腾的。
  季央丧气地垂着眼,捏住自己的指尖,心已经半凉了半截。难怪一切都不一样了,怕是落水那回就已经给他留下了阴影。
  萤枝听的愣住,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小姐是如何知道世子是贪恋美色之人的?而且,既然她知道,为什么还要喜欢那样一个。
  萤枝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既然小姐都说他不好,就不要喜欢他了。”
  季央却固执地摇头,上辈子她也是不愿意,凭什么裴知衍就能不依不饶的不肯罢休,后来更是不留余地的向圣上求来赐婚,以强势的姿态侵略了她生活的每一寸。
  怎么这辈子轮成她就不能了,就当他欠着她一回,还也该还回来。
  至于自己欠他的……季央抿抿唇,总归得他先还了。
  正胡乱想着,屋门被大力推开,丫鬟芩香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
  萤枝被她吓得手一抖,把正欲给季央戴上的发簪掉到了地上,气骂道:“你这妮子,咋咋唬唬的作甚。”
  两人都是季央房里的丫鬟,萤枝多数贴身伺候,芩香则和季嬷嬷打理院子,府上有什么事也是她来通传。
  季央见她跑得面红耳赤的模样,疑惑问道:“出什么事了?”
  芩香顺了顺气,开口还是磕磕绊绊的,“有人、来府上提、提亲!”
  “提亲?”这回轮到萤枝嗔目结舌,她回头看了眼发愣的季央,忙问,“是哪家公子?”
  “我只听见来的媒人说是要向小姐提亲……就急忙跑回来了。”芩香支支吾吾,暗骂自己怎么那么糊涂,话也没听清楚就回来了。
  季央心中慌乱的不成样子,张了张嘴,也只是弱弱低呼出一口气。
  心中更是被搅得不能平静,会是谁向她提亲。
  季央自然希望是裴知衍,可那怎么可能,他躲她都来不及。
  若那人是叶青玄……季央闭了闭眼睛,羽睫发颤的厉害。
  季老夫人派人来请的时候,季央正在抄写佛经,一页宣纸被写满,字迹从最开始的严正工整,到越来越潦草。
  她的心静不下来。
  婢女朝她欠身道:“小姐,老夫人请您去一趟。”
  季央放下笔,“我知道了。”
  回廊下,日头半照进来,季央看着自己的步子,一脚在亮处,一脚在暗处,她默默的让自己走到暗处。
  风颐院里陈氏也在,正和季老夫人低声说着话,见季央进来皆止住了话头,陈氏脸上带着笑,季老夫人神色却不好看。
  “祖母,母亲。”
  季老夫人招了她在身边坐下,“祖母有事问你。”
  季央心里慌了一下,“祖母您讲。”
  “你可认得工部郎中林大人家的二公子林止?”季老夫人面色肃然。
  “林止?”季央轻咬着舌尖,眼中透着困惑,显然没料想到祖母口中说出得会是一个她连听都没听过的名字。
  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林家二公子是怎么回事。
  季央如实道:“孙女不认得。”
  看孙女双目澄澈,不似说谎,季老夫人的面色才好看了些,她朝陈氏看了眼,陈氏道:“方才林府差了媒人前来,为林家二公子向你提亲,还说林二公子说对你倾心已久。”
  这不清不楚的话最容易让人生了遐想,陈氏也觉得奇怪,季央的性子她是清楚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上哪去结识什么林家二公子。
  可一想到季央最近这些日子常常离府,她心里又不免泛起了嘀咕。
  陈氏知道季老夫人看不中林家,但若真得是央姐儿自己中意的,也不好硬着拆散。
  得知提亲之人不是自己心中所想得那两人,季央她提起的心也就落了下来,平静道:“母亲,我确实不认得林家二公子,更不知这话是从何说起。”
  “不认得就好。”季老夫人满意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