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
  大阿哥回府后在门外迟疑了好久, 久到里面的伊拉里氏都别惊动了。
  她隔着屏风问道:“爷,怎么了?”
  听出伊拉里氏的担心, 大阿哥连忙道:“没什么大事, 就是我进宫跟皇阿玛和额娘都报喜了,还留了晚饭。就是、就是皇阿玛已经给小阿哥想好了名字,叫绵德。”
  伊拉里氏的声音里透着欢快, 并没有大阿哥想像中的失望和沮丧:“绵德?这个名字好听, 以后孩子就叫绵德了。”
  大阿哥似乎有点惊讶:“之前咱们想了好久的名字一个都没用上,福晋不会失望吗?”
  能被皇帝亲自起名, 那是多大的荣幸啊, 伊拉里氏后知后觉听出大阿哥的郁闷, 便安抚道:“爷, 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 名字也能用。皇上亲自起名, 这不是说皇上很喜欢绵德吗?”
  大阿哥被自家福晋给安慰住了,又叮嘱一番道:“你好好歇息,缺什么只管开口, 身边人伺候精心点, 若是有什么不妥, 我就绝不会客气了!”
  他扫了一眼屋内伺候的人, 一个个连忙跪下应了, 这才放心离开。
  嬷嬷忍不住羡慕道:“大阿哥真疼主子, 这么晚从宫里赶回来还第一时间到主子这边来问一问才放心。”
  王府里伺候的人不知道被大阿哥敲打多少次了, 他依旧不敢彻底放心,隔三差五要来一回,就怕她们松懈了。
  伊拉里氏看着身边睡得香甜的孩子, 抿唇笑道:“爷是极好的, 我能嫁给爷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前头伺候的丫鬟低声禀报道:“主子,爷往侧福晋的院子去了。”
  伊拉里氏微微眯起眼:“可听见爷跟侧福晋说了什么的?”
  丫鬟的脸色有些一言难尽:“大阿哥进去后没多留,只道侧福晋孩子的名字,皇上该是也准备好了。”
  伊拉里氏一怔,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没想到皇帝连一个名字都没给大阿哥起吗?
  难怪大阿哥刚才那么沮丧,想来是他兴致勃勃想了几个月的名字,一个都没能用上,也是够失望的了。
  伊尔根觉罗氏听说自己的孩子有皇帝起名,别提多高兴了。
  大阿哥见了心里十分不得劲,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觉得皇帝起的名字比他要好吗?
  气死他了!
  不过伊拉里氏说得对,皇帝也是因为高兴也是喜欢两个孙辈的出生,才会主动要求起名的。
  若是不喜欢的话,皇帝管孩子叫什么呢!
  没看他不喜欢陆常在,她的女儿那个名字也是好久之后随意起的吗,还是因为皇太后提醒了,不然根本想不起来!
  喜欢的人皇帝会放在心上,不喜欢的一概不管,没人提起,估计他能一直忘下去。
  这么一想,大阿哥也就释然了。
  想想皇帝要南巡,早就出发,却拖到这个时候,想必是让苏叶能接到孙辈平安出生的消息再出发,也是够体贴的。
  再拖下去就太热了一点,苏叶到底没能得到伊尔根觉罗氏的孩子出生,就得出发了。
  皇帝特意把大阿哥和二阿哥叫到跟前来嘱咐道:“有什么事可以问傅恒,或者军机处其他大臣。实在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找和亲王就是了。”
  大阿哥和二阿哥连忙应了,他们两人虽然共同监国,其实也就是帮着皇帝处理一点琐碎小事,大事还是要把折子一路快马加鞭送过去的,根本没能专政。
  哪怕是琐碎小事,他们处理后也得上折子给皇帝交代清楚的。
  这活看着是监国,更像是皇帝的两个高级秘书,看似风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权力,只能算是练练手吧。
  不过这样练手的机会也是难得,苏叶也盯着大阿哥道:“有什么不确定的就跟二阿哥多商量,或者找大臣们一起商定,不要擅自做决定。实在棘手难处理的,那就直接写折子告诉你皇阿玛,多看多问多想。”
  大阿哥点头道:“额娘放心,儿子明白的。”
  皇后对二阿哥的交代差不多,只再三嘱咐道:“你皇阿玛不在,宫里可能有很多牛鬼蛇神出现,又或者私下跟你接触,好话连篇哄着你。这些话听多了就是那样,你可别真的被他们给哄住了。剥掉那些好听的话,就什么都不是,而且还可能是拉你下深渊的绳索。”
  二阿哥应道:“额娘安心好了,儿子省得的。”
  都交代好了,船队就绪,便要出发了。
  四阿哥还小不好出去,嘉嫔也就留在宫里了。
  这次她丝毫没有遗憾和沮丧的样子,反而欢欢喜喜的。
  宫里头上几座大山都不在,她不需要隔三差五去请安,只要在寝宫里好好照顾四阿哥就好了。
  有四阿哥陪着,嘉嫔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她恨不能每天早上都笑醒过来,等四阿哥大一点,自己就能跟着下江南了。
  反正皇帝下江南不可能只有一次,以后多的是机会,嘉嫔一点都不担心这次错过就没下回了。
  愉嫔也不想去,因为三阿哥的腿疾是她心头的痛。
  趁着他年纪小,愉嫔想多照顾三阿哥一点,加上如今每天一点点让他试着走动,还要每天给他按压腿脚,忙得不行,哪里能出外去玩儿呢?
  等三阿哥四五岁的时候,走动已经看不出太大的缺陷,愉嫔才敢带他出去。
  免得他还小的时候,因为腿疾被人笑话,那就太难过了一点。
  愉嫔是想方设法暂时不让三阿哥出现在人前,自然也不可能跟着去南巡。
  皇帝也不勉强她们二人,愉嫔和嘉嫔想照顾孩子不去,那就留在宫里好了,也能盯着点儿,免得皇太后和皇后不在,宫人就要躲懒了。
  六格格已经会走了,还会甜甜地叫着皇阿玛,她当然想去玩儿了。
  皇帝原本有点担心六格格还小,但是见她和高贵妃眼巴巴看着自己,顿时又拒绝不了。
  一大一小两个漂亮的脸蛋看着自己,颜控的皇帝哪里忍心拒绝呢!
  苏叶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高贵妃之前还担心皇帝不容易她带着六格格一起去,当时苏叶就表示这是不可能的。
  果然,皇帝根本抗拒不了漂亮的人,还是两个,而且要求也不过分。
  船队带上了御医,不止一个,女医也是如此,药材更是带上一船舱,有备无患。
  更别提药丸、药粉、药油等等,中途实在缺什么还能靠岸去买。
  江南繁华之地,只要有钱就没什么是买不到的。
  最小的六格格都去了,其他几个格格自然不会落下。
  年纪最大的三格格和敬明年就要出嫁了,皇帝自然希望她今年能高高兴兴南巡玩一圈。
  毕竟和敬嫁人之后,皇帝就不好带她离开京城的。
  四格格成婚也没多久,想必跟和敬差不多时候,自然也要一起。
  五格格陪着皇太后,皇太后如今当她是亲孙女一样,自然舍不得那么久见不着,怎么都会带在身边。
  和婉更不提了,她如今是皇帝的养女了,皇帝当然要一视同仁。
  其他格格带上,和婉怎么能不带上呢?
  格格们出宫比阿哥们难多了,还能去江南游玩,简直高兴坏了。
  四格格高高兴兴指挥宫人收拾,转眼就弄出一大堆的拢箱来。
  苏叶过来一看便笑了:“这也太多了一点,有些东西不必带,船上自会有。有些贴身用的得带上,沿路买就太难了。”
  而且就算上岸买,也可能买不到合意的。
  毕竟宫里的好东西太多,外边就有钱都可能买不到了。
  四格格连连点头,又让人收拾一番,苏叶看着就累,把女儿压着坐下道:“你就消停点,让恭嬷嬷帮你收拾就是了。有什么必须带的,你给恭嬷嬷说一声就好。”
  她这才安分了一点,交代几句后就乖乖在苏叶身边坐下,还奇怪道:“额娘怎么没多少特别激动的样子?是不是以前出去过,所以就没那么高兴了?”
  上回他们西巡去五台山的时候,四格格还太小了,自然没记得多少,不知道外头有多好玩的。
  她只是去过圆明园和清漪园住过一段时间,看着仿造江南的景色就十分漂亮了,不知道真的江南美景是不是更漂亮了?
  四格格满心期待,出发前一晚都睡不着了,辗转难眠,最后忍不住去找苏叶。
  苏叶睡得迷迷糊糊被恭嬷嬷叫醒,说是四格格睡不着过来了,又怕打扰她在外面候着。
  恭嬷嬷生怕四格格给冻着了,只好轻声叫醒苏叶。
  闻言,苏叶勉强睁开眼道:“那就让她进来,跟我一块儿睡吧。”
  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跟她撒娇。
  不过女儿不管多大在她心里都是孩子,苏叶是甘之如饴。
  四格格溜过来还有点心虚,一路上宫女提着灯,半路就遇到来接的秋夕,就知道承乾宫的人知道了。
  承乾宫的人知道了,苏叶想必也知道的。
  好在苏叶困得很,也没骂她的意思,只招招手,四格格赶紧跟着钻进被窝里。
  被窝暖融融的,还有苏叶身上熟悉的馨香。
  四格格还以为自己换了地方可能睡不着,谁知道在熟悉的气息中,倚着苏叶很快就睡过去了。
  苏叶微微睁开眼见四格格睡熟了,才挥挥手示意恭嬷嬷回去歇息,也跟着闭上眼的。
  好在今晚皇帝没过来,不然四格格偷溜过来打扰皇帝,皇帝虽然不忍心责备这个喜欢的女儿,估计也有点郁闷的。
  两母女一觉好眠,第二天苏叶起来才跟四格格嘀咕道:“大晚上的你要过来也不是不行,提前跟这边说一声,我让恭嬷嬷和秋夕过去接你。不然就你身边几个宫女在,提着一个灯笼看不清,摔着磕着怎么办了?”
  真摔了,今天她就不能出发了。
  四格格耷拉着脑袋满脸内疚的模样,好在外边说是软轿准备好了,马车在宫门候着,苏叶才住了嘴。
  苏叶没好气看了门外的秋夕一眼,分明是她不想四格格被训斥久了,才会这时候跑来说这事吧。
  不过都是看着和珍长大的,会向着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四格格对着秋夕眨眨眼,露出感激的神色,这才乖乖跟着苏叶身后坐上软轿,很快换了马车直奔港口。
  她仰头看着大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后来才想到:“额娘,我记得和敬姐姐的画里有差不多的大船在。”
  苏叶点头笑道:“是,三格格画画极好,记得又清楚,都画下来了。你当初也画了,只是不满意,后来偷偷丢了,被春宁捡了回去,还索性烧了,因此又发了一通脾气的。”
  提起往事,四格格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就是觉得画的不好,不想留下,谁知道春宁会捡回来,就有点难为情……”
  苏叶安慰道:“没事,这次回去再画也是可以的。”
  四格格连连点头,想着这次不但要画大船,还要画沿路景色,留下最美好的回忆。
  三格格见四格格用墨笔在白纸勾勾画画就凑了过来,两人嘀嘀咕咕一会儿,三格格也吩咐宫女把自己的画板送过来一起画了。
  皇帝上船见两个女儿如此认真不由好笑道:“这还没开船,景色都没看见多少,就急着画了?”
  四格格便笑着解释道:“皇阿玛,女儿是打算先把大船的雏形勾画出来。另外皇后娘娘、额娘和高娘娘都在,想着都画进画里的。”
  皇帝打趣道:“怎么,没朕在里头啊?”
  四格格原本还真没打算把皇帝画进来,毕竟画得好就算了,要是画得不好,皇帝会不高兴的吧?
  见她为难的样子,皇帝好笑道:“没事,你放手去画,只要用心就好了。”
  四格格愁坏了,去船舱的时候脸色就带了出来。
  苏叶见了就忍不住问,四格格就说皇帝要她画进去的事说了:“额娘,要是我把皇阿玛画得不够英明神武的话,叫皇阿玛不高兴了怎么办?”
  听了这话,苏叶好笑道:“你原本打算怎么画的就怎么画,最多加上远处的明黄背影。”
  一抹明黄在,就分明是皇帝了。
  不画正面只画背影,谁都挑不出错来啊!
  四格格双眼一亮:“对啊,这个办法好。”
  这样一来皇帝既在画里,又不用担心皇帝看了自己画的好不好了。
  就一个背影,影影绰绰的都模糊不清,最多看到个侧脸,自然没什么好坏之分的。
  四格格又高兴了,欢欢喜喜继续完成她的画。
  大船起锚开起,高贵妃自然而然带着六格格到苏叶的船舱来。
  苏叶抱着粉雕玉琢的六格格,看着高贵妃在贵妃椅上躺下,不由问道:“开始晕了吗?”
  “还好,我吃过药了。”高贵妃有点昏昏欲睡,苏叶就示意恭嬷嬷给她盖了一张毛毯,带着六格格去屏风后面看起了彩图书。
  这是给六格格重新做的,请女先生在上面用彩笔画出小物件和小动物,大多是平日能看见的。
  苏叶让六格格一边看图画,一边慢吞吞认出是什么来。
  一来一往的,六格格特别喜欢这个,又被苏叶夸了几句,更是笑得脸颊上的酒窝都出来了,实在乖巧可人。
  苏叶都想戳一戳六格格的小酒窝了,感觉肯定是软软的。
  六格格看了一会彩图书,就被秋夕带着去吃点心了。
  点心专门做出动物的小样子,可爱又好吃,她嗷呜一小口吃完,被秋夕带着在走廊上溜达一下,也不敢去甲板上,免得孩子小吹着风了。
  溜达完之后,六格格就要小睡一会,起来再吃点东西然后开始画画,反正被苏叶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六格格跟着四格格久了,也喜欢用彩笔写写画画。
  虽然如今画得还稚嫩,但是进步也是有的,一天天能看出点雏形来。
  四格格还夸过六格格很有绘画天赋,以后也能请个女先生来学画画了。
  高贵妃还说六格格这一点不像自己,她做女红不行,描花样不行,偏偏女儿居然有画画的天赋。
  她感慨道:“兴许是近朱者赤,跟四格格一起久了,六格格也就会了。”
  听得苏叶直摇头:“明明是和瑛出色得紧,怎么反倒是和珍的功劳了?”
  没谁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家女儿,高贵妃笑眯眯的,感觉晕船的感觉好多了。
  “你说去江南的话,我们会去苏杭吗?还是会去别的地方?”
  苏叶答道:“该是会先去南城,那边还有四大家在,皇上怎么都要过去看看。”
  江南织造也在那边,皇帝南巡当然要去看看的。
  高贵妃深以为然地点头,又说道:“皇上的奶娘不是在那边,曹家人如今又是江南织造局当家。”
  可以说因为做了皇帝的奶娘,曹家算是彻底翻身了。
  也难怪四阿哥的那几个奶娘用尽手段都想留下,让四阿哥亲近的话就更好了。
  不外乎是因为利益实在太大了,很可能几代人都享受不完,谁能不心动呢?
  苏叶心想的是,如今那位曹大师还在吗?
  不管如何,曹家已经没落,曹大师该是开始写他的惊天大作的。
  算算时间,指不定这惊天大作已经快写完了。
  若是她派人去打探一下,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他的性命,好叫他把后续写完?
  苏叶想着有的没的,第二天起来有点蔫蔫的,就被皇帝叫去甲板了。
  皇帝指着远处道:“看,那是减水闸。”
  离得远都能看见堤坝上壮观的水闸,她正奇怪皇帝怎么特意叫自己看这个,就听他笑着道:“叶儿忘了?许多年前你跟朕提过,比喻指尖的细沙滑落做的水闸。这么多年,朕总算带你亲眼见了。”
  苏叶确实吃惊,当时随口一提的事真能是实现,她居然还能亲眼看到吗?
  她盯着这水闸久久才回过神来:“都是皇上的功劳,臣妾也不过是胡乱一说,也就皇上能从其中看出可能来,去其糟泊得到精华了。”
  这话皇帝爱听,也笑道:“要不是叶儿提醒,朕也想不到这个。这是第一道大闸,其他地方也有,效果显著。”
  他恍惚想到这个减水闸还是当初高斌督导做的,对这个臣子便有些惋惜了。
  高斌确实有才能,也有个好女儿,却被儿子和下属连累的。
  想到之前六格格洗三的时候,皇帝见到白发苍苍的高斌,心里不免轻轻叹息。
  未免路途无聊,打点的内务府是使出浑身解数。
  有女先生说书,有歌姬舞姬随行,甚至连戏班子都有。
  苏叶不太爱吵闹,只在船舱里跟高贵妃说说话,偶尔叫女先生过来说书,就是陪着六格格画画,看看四格格最近画的作品。
  约莫半个多月的功夫,船只便到了无锡靠岸。
  早有大批官员在岸边等候,苏叶下船的时候听见前面高喊着“万岁”的声音,实在是震耳欲聋,不免诧异。
  远远看去黑压压的脑袋,也不知道多少人来了。
  苏叶感觉自己就像是动物园的猴子,一大堆人要来观赏。
  皇帝估计是最大最有钱的猴子了,所以围观的人尤其多。
  光是想了一下,苏叶就忍不住笑了。
  高贵妃跟着下来见她笑了,也跟着笑道:“这么高兴?不过总算能脚踏实地了。”
  在船上哪怕适应了没晕船,久了还是没有双脚踏上陆地那么舒服的。
  苏叶附和着点头,被扶着上软轿,就听外头恭嬷嬷小声说道:“岸边有一座烟波亭,当地官员后来改名为接驾亭。”
  不用说,官员们肯定簇拥着皇帝过去亭子里歇息一会,叫皇帝也能看看这个接驾亭究竟是什么样子,要是愿意写诗题字那就更好了。
  看来皇帝还要耍一会儿,谁知道没多久皇帝就起驾了,她们也跟着走的。
  苏叶一愣,怎么,那些官员的好话一箩筐居然没叫皇帝高兴了?
  等去到行宫,一看就是刚建起来的,一应新得很,又知道皇帝喜欢江南园林,里面就是江南最常见的院子,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应有尽有。
  她下轿子后,就有仆妇送来清水给苏叶净手洗脸,又有人送来吃的。
  恭嬷嬷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不甚满意:“这院子未免太小了一点。”
  苏叶笑笑,这行宫估计建起来仓促得很。
  皇帝原本估计是直接往苏杭去的,不知道怎么突然想来无锡,当地官员只能心急火燎建造行宫,能这样像模像样就不错了。
  要做得又大又好,时间根本不够。
  四格格过来跟苏叶一起用饭,苏叶瞧着她不大高兴的样子还觉得奇怪:“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的,”四格格摇摇头,看着周围都是苏叶的心腹,这才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女儿远远听一个宫女说有个姓金的书生给皇阿玛献画了,约莫是罗汉图。皇阿玛很高兴,许诺会带那个人回宫任职。”
  因为献上一幅图居然就做官了,四格格还趁着小太监收下画卷送进内室,被她拦下看了一眼。
  “感觉画得还不如我呢!”四格格嘟嘟嚷嚷的,心里似是不忿。
  苏叶安抚两句,心想那个罗汉图指不定是照着皇帝的脸画的,就或者旁边题字就是罗汉不如皇帝什么的,皇帝当然高兴,一高兴就会收下,收下就会奖赏。
  这个书生倒是来得及时,也不知道是不是连夜画出来,又或者早有准备。
  不管如何,他是得偿所愿了。
  四格格忽然问道:“额娘说这个书生姓金,会不会跟嘉嫔娘娘是一族的?”
  苏叶倒不确定了,不过金家嫡支随着金三保都没了,亲近的旁支大多都在金家,这人在江南里也不清楚是不是从京城那边过来的,又或者只是巧合姓金罢了。
  她就给四格格出了个主意:“等会你皇阿玛要过来的话,你就让他给你展示这幅画哪里好。记得谦逊一点,你皇阿玛欣赏的画作必定有过人之处。”
  四格格连连点头,等皇帝过来用饭的时候就开口了。
  这点小事,皇帝自然不会拒绝四格格,吩咐李玉直接取了过来展开。
  虽然四格格之前愤愤不平,不过在苏叶看来,这罗汉确实画得好,用的还是白描。
  寥寥几笔就把罗汉的庄严神色勾勒出来,笔触确实相当出色。
  好在这罗汉脸跟皇帝是不一样的,只旁边题字是讴歌盛世,果真如此,难怪能进皇帝的眼。
  苏叶便赞道:“确实是一副不错的画作,难怪皇上一开口就把人收了,是进宫当画师吗?”
  皇帝点头道:“既画画好,自然只能当个画师了。”
  看来皇帝虽然喜欢,还不至于真把一个画画好的人弄去当大臣的,放哪里都不能叫人心服口服了。
  四格格显然松口气,又觉得之前跟苏叶的抱怨有点尴尬了。
  发现皇帝似是察觉到她的脸色,苏叶就笑道:“和珍原本打算给皇上献一副画作,谁知道被人捷足先登,这是有点闹脾气了。”
  闻言,皇帝便笑了:“和珍送给朕的画,自然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四格格这才高兴起来,心里又偷偷松口气。
  还是苏叶有办法,愣是把她抱怨的话变成了女儿家的小脾气了,不然皇帝知道后可能会不高兴。
  四格格快快活活走了,说是去挑一副最好的送给皇帝。
  皇帝也高兴了,只觉得女儿孝顺得很,于是父女两个和和美美的。
  第二天苏叶刚起来没多久,却听恭嬷嬷说有官夫人求见,送来不少陈设古玩,绫罗绸缎。
  一箱箱的都快堆满了小院子,根本放不下。
  苏叶微微皱眉:“她们只往我这里送,还是太后娘娘、皇后和高贵妃那边都送了?”
  恭嬷嬷便笑道:“都送了,太后娘娘那边送得更多,皇后的也是,高贵妃那边跟娘娘这里差不多。”
  还是个会来事的,苏叶又问:“太后和皇后都收下了吗?”
  恭嬷嬷便道:“太后娘娘让人开箱看了,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就收下了,皇后也跟着如此。”
  苏叶便点头:“那我们也跟着一样,打开看看是什么,不太贵重就收了,贵重的就送回去。”
  打开箱子,古玩都有些年头了,看着价值不菲。
  另外绫罗绸缎还是罕见的染色,裙摆还是渐变色,不知道要染多少次才能染成这样。
  在阳光下闪闪生辉,叫秋夕看了都忍不住赞许:“想必是江南织造出的极品,这裙子可真漂亮,娘娘穿上就跟九天仙女一样了。”
  苏叶却感觉自己不太适合这么鲜艳的裙子,高贵妃倒是能驾驭得了。
  另外还有两件狐毛披肩,几乎看不见接驳的痕迹,颜色又完全一致,不知道挑了千百块皮毛才找出颜色相近的来,实在够用心的。
  还有一盒子东珠,不算特别大,估计太后和皇后那边才是最大的,却圆润透亮,一看就是上上品。
  一出手就如此阔绰,不愧是江南的官员。
  苏叶合上东珠的锦盒,抬头问道:“恭嬷嬷去打听一下,是盐官的夫人送来的吗?”
  恭嬷嬷出去后很快就打听回来了:“娘娘猜得正是,还真是盐官的夫人送来的。”
  秋夕就奇怪了:“娘娘怎么知道的,是他们特别阔绰吗?”
  苏叶点头:“无亲无故突然送这么多好东西给我,不外是想巴结攀附,我有什么好攀附的呢?”
  唯一的就是她底下的宁家掌握的晒盐技术,叫盐官们是心动了。
  江南都是盐井,再怎么快都比不上晒盐的。
  以前福建离得远,交通不方便,哪怕有了晒盐的技术都不好送进内陆来,盐官和盐商们还是有买卖能做,市场依旧大得很。
  然而最近几年开始修路了,以福建为中心向外扩,路好走了,盐自然就慢慢能送出去,还送得挺快。
  盐商们不至于没得赚,却也比以前赚少了一点,自然而然开始打起主意来。
  苏叶扫了一眼:“反正我又不缺这点东西,要不都送回去吧。”
  她是一点都不想跟盐官和盐商沾上关系,盐是国库如今一块大收入,沾上都要倒霉了。
  皇帝正巧进来听见后问道:“送什么回去?”
  他低头看了一下就明白是底下人孝敬给苏叶的东西,便笑道:“怎么,叶儿都不喜欢?既不喜欢那就送回去吧。”
  皇帝看了几个箱子,里头都是好东西,却也不至于多稀罕,叫苏叶能看得上的。
  苏叶便问道:“是盐官的夫人送来的,都是大方得很。只是臣妾都送回去了,他们会不会对臣妾有意见?”
  皇帝面色淡淡道:“他们能有什么意见,不过是送来的东西没入叶儿的眼罢了。你喜欢就收下,不喜欢就退回去便是了,他们不敢说哪怕一个字的。”
  有皇帝这个保证,苏叶就放心了,麻溜让恭嬷嬷带人把东西都退回去。
  皇帝转念就明白苏叶的顾虑,好笑道:“有朕在,叶儿怕什么?”
  苏叶也笑了:“臣妾也不是怕,就是觉得没必要。”
  既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何必收下这些徒增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