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
  傅恒的折子通篇忍着愤怒写的, 字里行间还是能看出他的不淡定,字迹比平日都要潦草。
  皇帝震怒, 直接叫军机处的人来商议。
  他顿时后悔让高明去渝州, 竟然把粮仓给搬空了!
  高斌却难得替这个兄长说了公道话:“皇上,高大人过去渝州只短短一个月,这粮仓该是从上一任官府接手过来的, 未必真是他动了手脚, 还得仔细查探才是。”
  不能冤枉一个人,但是也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
  皇帝深以为然, 军机处其他几人也纷纷提出建议, 如今赈灾要紧, 傅恒带去的粮食勉强能撑一段时间。
  原本想着有渝州和洪州两处的粮仓在能撑一撑, 现在显然不行, 药草也肯定不够用了。
  皇帝担心除了这两个地方之外, 其他地方的粮仓不是空的也可能都是陈米,索性让人以两处为中心向外检查,有就送来赈灾, 没就立刻就地治罪!
  傅恒收到密折, 一边让人安抚当地百姓和安置他们, 搭起棚子让他们能够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又派人安排施粥, 还有请附近大夫过来熬药和诊治。
  严重的先治, 轻一点的次之, 妇孺和孩子优先。
  一半士兵留下维持秩序,余下的都被傅恒带上去周边开始查粮仓。
  遇到阻拦的就格杀勿论,发现粮仓有问题的就立刻摘掉当地官员的乌纱帽押送回京问罪。
  一时周边几个地方的小官是人心惶惶, 有远一点的赶紧心急火燎地自掏腰包把粮仓给填补回去。
  愿意主动补救的, 傅恒暂时没动他们,私下却在折子记录下来。
  毕竟他只是杀鸡儆猴,没打算一下子把周边所有的官员都一网打尽。
  要不要换掉他们,皇帝以后徐徐图之就行,暂时让他们以为没事快活一阵。
  而且傅恒暂且饶恕,也让周边的人愿意把粮仓都填满,才能继续赈灾。
  不然他又不是神仙,根本不可能凭空变出粮食来,还是这些当地的官员才有办法,知道哪里才能弄来粮食。
  又不必傅恒再出钱买粮,何乐而不为?
  不是不收拾,而是以后慢慢收拾,他乐得看这些人努力收拾烂摊子。
  大批粮食送往渝州,总算暂时缓和了当地百姓的饥饿,不至于发生更大的惨剧。
  好在傅恒快马加鞭赶过去,比计划内还早了几天,不然饿死的百姓估计要更多的。
  皇帝连夜派人去调查,半个月后接到消息也是生气。
  他都气得吃不下了,李玉担心皇帝要把自己气坏,只好悄悄求助苏叶。
  苏叶能怎么办,只能让人送吃的去御书房。
  李玉赶紧把食盒提了过来,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是两盘点心,顿时愣住了。
  皇帝一看却面色缓和了一些,示意李玉拿出点心来,他吃了一块就皱眉道:“太甜了,腻人。”
  虽然嫌弃,皇帝还是吃掉了一盘,感觉肚子有了东西舒服多了,再喝了一口李玉递来的热茶,居然又是甜的,却难得嘴角一弯:“苏叶这是让人放了多少糖进去,是想腻歪朕了吧?”
  他想起苏叶之前说的,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就能好一点。
  知道皇帝心情不好,苏叶这就让人送这些搁了不知道几勺糖的点心来了?
  也不清楚是不是心理作用,皇帝的心情确实好一点,可能之前又生气又饿,所以更不痛快了。
  他稍微平静下来,叫李玉没那么心惊肉跳。
  刚才皇帝浑身杀气腾腾的样子,感觉他要不小心出一点声响都可能被皇帝叫人拖出去砍了。
  只是如今皇帝越是平静,感觉愤怒没彻底压下去,而是积累起来,看来有人要倒大霉了!
  苏叶还想着两盘点心能不能让皇帝舒服一点,夜里御膳房刚送了晚饭过来,皇帝也跟着到了。
  见他的脸色还好,苏叶就笑着迎了上去。
  皇帝搂着她进去道:“你送来的点心朕用了一盘,实在太甜腻了一点。御膳房这糖跟不要钱一样往里面搁,你平日吃着也不感觉甜倒牙了吗?”
  苏叶就是故意让御膳房多搁几勺糖来安抚住皇帝,平日她当然不会吃那么甜的。
  就算她嗜甜,那也不至于直接一块点心啃半斤糖!
  不过看皇帝嘴角含笑的样子,看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果然被浓郁的糖分给安抚住了。
  半斤糖要是不行,下次就一斤来凑!
  就是次数多了,这么吃下去,皇帝分分钟要得糖尿病的吧?
  苏叶收住自己发散的思绪,笑着说道:“臣妾就想着皇上心里不快,气着自己就不好,便让御膳房多搁些糖。皇上觉得腻歪就对了,以后想想那些点心,就不会跟自己的身子骨过不去,为那起子人生气来气坏自己的。”
  皇帝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你这全是歪理。”
  不过到底是关心他,担心皇帝真的把自己气坏了,皇帝还是很受用的。
  而且他想想那些甜腻的点心,确实不太想再吃第二回,以后还是少生气为好。
  “朕也是没想到高明如此胆大妄为,去渝州发现粮仓有问题也不上报,而是同流合污。”
  交接的时候高明就发现粮仓居然是空的,要是最近要赈灾的话就麻烦了。
  然而上一位给的实在太多了,直接分了高明一半钱,这些粮食转头倒卖出去,赚得不少,商人们还会给更多的好处。
  高明原本还纳闷这些粮商高价收粮食,还给他们这些官员不少好处,不是要亏了吗?
  粮食价格再高,运送不容易,好处给得还不少,粮商能赚什么啊?
  后来他才知道,这些粮商就是为了屯粮用的。
  他们屯粮后等哪里有天灾的时候就高价卖给朝廷专门收粮的,就能赚一大笔。
  给好处当然是希望官员们以后也能长长久久跟他们合作,谁都不吃亏,也就能继续做这个买卖了。
  上一任赚了个盆满钵满,语重心长对高明道:“别看每次给的好处不算多,日积月累就不少了。而且这些粮仓里的粮食是每年收上来的余粮,哪可能每年都是灾年,放着就坏了,就得扔掉,还不如卖掉呢,不然实在浪费。”
  高明想想也是,于是愉快地加入他们,还有上一任牵线,跟粮商们就搭上了。
  然而他这才做了一次买卖,竟然就遇上几年难得一见的洪灾,也是够倒霉的。
  开仓赈灾的圣旨下来,高明一时都慌了,粮食刚卖掉了,粮仓是空的,他去哪里开仓赈灾?
  他找到之前做买卖的商人,希望能够取消这次买卖,把之前的粮食重新买回来,钱也原数奉上。
  然而粮商的回答十分冷酷无情:“粮食早就已经卖掉了,不可能再送回来。再就是如今各处洪水泛滥,粮价高涨,大人如今再买回来就不是之前的价钱了。”
  他比划了一个数,叫高明满心惊怒,居然比之前的粮价还要高五成,这不是抢钱吗?
  高明为了填补粮仓还好声好气,只盼着粮商想要跟自己长久做买卖,就不会轻易撕破脸。
  但是粮商不为所动,各地有粮仓的地方不少,他在这里没能跟高明继续谈下去,撕破脸换一个地方不就是了。
  反正这次他赚大了,高明要怎么倒霉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在卖掉粮仓里的粮食那一刻开始,所有的罪过都是高明来承受,毕竟是他做的决定,后果自负啊!
  高明都要气死了,恨不能叫侍卫把粮商留下。
  可惜粮商早有准备,带来的私兵比府衙的侍卫还多。
  高明只能眼睁睁看着粮商扬长而去,跟热窝上的蚂蚁一样到处求买粮食,可惜处处碰壁,要么就狮子张大口,是他承受不了的价钱。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赚了一大笔,如今才发现自己就是个傻子,被上一任官员和粮商联手坑了!
  高明还琢磨着找借口说是上一任把粮仓偷走了,自己没发现之类的,谁知道傅恒带兵送米粮过来那么快!
  毫无准备的,他就露馅了,被傅恒一气之下关了起来。
  高明反倒松一口气,毕竟外面闹腾的灾民太多,一个个得知粮仓是空的,早就想把他这个父母官千刀万剐了!
  要不是傅恒带兵在外头护着府衙,高明如今肯定要身首异处,甚至没能留个全尸!
  愤怒的灾民不是开玩笑的,他们饿疯了,指不定连高明都能切片吃掉!
  高明吓坏了,一时又庆幸傅恒来得够快,不然自己就小命不保。
  一时他又害怕皇帝震怒,不知道要如何处置自己。
  高明忐忑不安等了很久,傅恒去周边又杀了几个当地官员,摘了几顶乌纱帽把人押送京城问罪,又运送过来多少粮食给灾民施粥。
  源源不断的消息断断续续传到他的耳边,原本外边闹腾的灾民渐渐散了,也没人再管高明的生死。
  因为傅恒给他们承诺,高明必定会押送回京问罪,如今最重要的是赈灾。
  洪峰过去,不等于后面不会再有。
  饮用水也成问题,傅恒下命灾民们必须把水煮沸后才能饮用,又让青壮年帮忙在岸边加固,免得冲垮周围临时搭建的棚屋。
  每家出人帮忙才能得到粮食,不管是加固岸边还是在后边帮忙煮饭烧水的,都算活计。
  只有偷懒和抢夺他人的灾民不能得到食物,病人除外。
  傅恒雷厉风行整治一番,灾民们有吃的有喝的,干活有力气,生病的家人有大夫有药治着,生活也有了奔头,精神头都变得不一样。
  他还以为渝州渐渐好转,就能松口气,却听说上游决堤之事。
  这决堤之处正是之前高斌管治的河道,一时无数弹劾的折子送到皇帝的桌上。
  皇帝自然不会因为高斌曾经官治的河道就定他的罪,然而河道后来是由高斌的副手宋元来接手。
  有人写密折状告宋元建坝的时候偷工减料,怀疑是高斌指使,私下贪污建坝银两。
  皇帝单独叫来高斌询问,高斌矢口否认贪污之事,又认为副手宋元不是这样的人:“微臣治理河道多年,宋元跟着微臣就有多久,是个老实本分之人,皇上明鉴,此乃污蔑。”
  高斌觉得是有人想推脱责任,于是就栽赃到宋元头上,接而还能牵连到他。
  两人相交多年,高斌并不认为宋元是这等人,于是出口维护。
  但是叫皇帝诧异的是,他收到粘杆处送来的密信,在宋元的府上的地窖和暗道里翻出数万两白银。
  有两箱白银还有标记,正是当初建坝时候,户部送去的库银。
  证据确凿,宋元根本无法辩驳,只能低头认罪。
  皇帝原本是相信高斌,所以派人去证明宋元的清白。
  可惜出乎他意料之外,宋元竟然真的贪污建堤坝的银两!
  那么高斌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帮这个副手隐瞒?
  然而粘杆处从高府库房发现的金银不少,远远超过一个官员该有的俸禄,高斌从哪里来的钱,也是从这些年里的堤坝材料里贪污下来的吗?
  堤坝材料要是偷工减料,那么皇帝多年来呕心沥血还花费一大笔钱来治理河道简直就是一场笑话!
  好在皇帝没气昏头,忽然想起多年前高斌曾上折子列明盐商的孝敬。
  皇帝看不上那点孝敬,随口就赏给高斌。
  如今看着粘杆处送来的数量,显然高斌没怎么动这笔钱。
  他倒是节俭,皇帝这才稍稍平息了怒意,又对宋元的事颇为棘手。
  他去承乾宫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苏叶就明白皇帝心里肯定在琢磨什么事。
  她也没主动问,而是让御膳房送来吃食,亲自给皇帝布菜。
  皇帝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盘子上有一朵跟蔷薇花一样的菜肴不由好笑道:“怎么,你又让御膳房做花食了?”
  苏叶也笑了:“皇上尝一尝就知道究竟是不是花食了。”
  皇帝用筷子一夹就明白这不是糕点,吃一口就知道是鱼肉了:“鱼肉表面酥脆,内里鲜嫩,不错。”
  知道苏叶喜欢花,御膳房也不能总用花做吃的,吃多了容易叫贵人腻歪,于是就想出这么一道菜来。
  把鳜鱼的鱼骨剔除后,用鱼肉做成花朵形状然后炸熟,再浇上酱汁,如同盛开的红蔷薇花一样。
  周围还别出心裁用菜叶拼出了叶子的形状,又用北极贝和鱼茸在旁边做了蝴蝶,仿佛蝴蝶被花朵吸引在四周纷飞。
  又好看又好吃,皇帝只觉得苏叶挺会享受的,就算吃饭都要弄得漂漂亮亮的。
  不过确实赏心悦目,叫原本心情不快的皇帝也多动了几下筷子。
  另外还有一道红梅珠香,中间是对虾,周围一圈是鸽子蛋,仿佛雪中红梅盛开,十分别致。
  吃完饭,皇帝依旧没能下决定,端着茶水问苏叶:“一个人犯错了,另外一个人却开口相护,你说这两人是不是同流合污?”
  又来了啊,苏叶对皇帝时不时的问题也习惯了,想了想就道:“臣妾听着皇上的话,反而觉得两人不可能同流合污。”
  皇帝来了兴致:“为什么,你来说说?”
  苏叶就笑道:“臣妾要是那个人的话,如果同流合污,臣妾更该主动要求皇上严厉惩罚,最好让那人永远闭嘴了,不就谁都不知道臣妾犯错了?还主动开口帮着护着,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当然,要对方是个傻乎乎的人,那臣妾之前的话就不算数。”
  皇帝挑眉,居然感觉苏叶这个歪理有几分道理的。
  确实,高斌要跟宋元同流合污,跳出来维护他,不就是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把自己也搭进去吗?
  “那你说他既然没同流合污,为什么要跑出来维护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苏叶试探着问道:“可能感情深厚?然后护短?就像是有人说秋夕犯错了,臣妾肯定第一时间护着她。相处久了,臣妾怎么都不可能相信别人的话,更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皇帝微微颔首,也没说他是赞同还是不赞同,反正心情肉眼可见没那么纠结了。
  过几天苏叶却听说高斌上折子要告老还乡,顿时惊住了。
  皇帝那晚上说的人不会是这位高大人吧?
  高贵妃特意悄悄来道谢,苏叶才发现还真的是。
  “要不是你劝住皇上,我阿玛就得牵扯到宋元的事里,怕是很难脱身了。”
  虽然如今高斌告老还乡,离开军机处,可谓是离开了权力中心,却也保住了性命。
  只要他没事,高家就不会因此没落。
  想想鄂尔泰当初一死,鄂家就一落千丈。高家失去高斌,也只会如此。
  高贵妃就要给苏叶行大礼道谢,吓得苏叶赶紧把人扶着,小声说道:“你很不必如此,当时皇上只随口问,我就随口回的,也没想到会是高大人。”
  “你虽然是随口回的,却到底还是救了我阿玛一命。”高贵妃眼圈微红,就要落下泪来,吓得苏叶手足无措连声安慰。
  “如今高大人好好的,你该高兴才是,别哭啊。”
  高贵妃这才破涕为笑,被苏叶塞了一杯热茶喝了一会才平静下来:“宋元此事牵连甚大,河道各处的堤坝都要查验。”
  她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是看宋元贪污的银两数量就明白,那些堤坝很可能都有问题。
  好在皇帝查过后,高斌还在的时候那些堤坝都是好的,但是他调往京城之后交给宋元建的堤坝就开始偷工减料了。
  当初是高斌一力推荐宋元接替自己,如今宋元这样,他虽然没伸手却依旧有罪,心生内疚,于是主动辞官来赎罪。
  御史弹劾的折子慢慢少了下来,皇帝摆明是不让牵连到高斌和高家,高斌又主动辞官让皇帝允了,此事就这样结束。
  当然宋元的下场不太好,查明后就被斩首示众,一家子也没落下,跟着一起进黄泉了。
  想到宋府那些白花花的银两,毁的是堤坝,不知道害了多少百姓的性命,宋元也是死不足惜。
  因为高斌此事,高恒也被影响,皇帝私下派人查过,好在高恒暂时还算谨慎,没敢伸手到盐税上。
  高斌也再三发信叮嘱高恒要谨言慎行,不该动的不要动。
  高恒战战兢兢的,他原本心里有点蠢蠢欲动,如今也彻底歇菜了。
  宁家转头借着铺面管事的手送信到苏叶这里,她才知道有人三番四次去找高恒。
  表面看是欣赏名画,偶尔吟诗作对,一派风雅。
  暗地里当然也有温柔乡,吟诗作对怎能没有美娇娘作伴弹琴?
  其中一位叫玉吟的女子才貌双全,擅长诗画,又弹得一手好琴。
  每次诗会的时候,众人不约而同请了玉吟这位花魁过来,高恒自然慢慢深陷其中。
  他得知玉吟原本是官宦之后,因为叔父的罪过,一家子被连累,就有了带她离开销金窝的念头。
  但是光高恒的俸禄,根本买不起这位身价极高的花魁。
  高恒每每见美人落泪都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带她离开,于是看着账本,就忍不住有些蠢蠢欲动。
  要是他挪用一点,以后再慢慢填补回去,就能神不知鬼不觉了。
  苏叶一个旁观者清,明白高恒是被人引导着入局了。
  只要高恒真的敢伸手,其他人立刻就能把他拖入深渊。
  她估摸着高恒是真的喜欢这位花魁,可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以为别人真的给他机会慢慢填补回去吗?
  亏空只会越来越多,这位花魁被带出来后需要宅子安置吧?
  怎么能委屈了美娇娘,自然要买一个大宅子。
  宅子里面肯定不能空着,家具要好的,墙壁空荡荡怎么也得来一两幅名画,吃穿用度更不能少了。
  还得有人打理宅子,照顾美娇娘,那就要仆役、嬷嬷和丫鬟。
  三五个肯定不够,那么大的宅子怎么也要三五十才行。
  美娇娘平日还要花用,出门总不能没钱,看什么都不能买吧。
  林林总总下来,高恒必然要被掏空。
  那能怎么办,他只能再伸手。
  第一次没被发现,第二次第三次也是这样,高恒的胆子就会越来越大,然后亏空也会越来越多。
  他还想着补上,谁会给这个机会?
  高恒落入圈套之后,这个绳索就会越套越紧,那个美娇娘就是最大的诱饵。
  苏叶轻轻摇头,果然温柔乡都渗着毒,可惜高恒是当局者迷。
  这事她就不好插手了,让人去请了高贵妃过来,把这消息直接递了过去。
  高贵妃看完差点跳起来:“我哥他……作死啊!”
  她吓得不行,真让高恒进圈套了,高家都别想活了!
  苏叶赶紧把人压着坐下:“别慌,宁家盯着呢,暂时没出什么乱子,暗示时间长就未必了。”
  这次皇帝正巧把宋元等人严惩了,那些人自然不敢逼得太紧,高恒也就暂时没什么危险。
  但是等风头一过,那些人再动手,高恒就未必能逃得过去。
  高贵妃捏着消息递了回来:“快烧掉,我这就找人告诉阿玛……”
  她想了下宫里报信的人早就被清除掉了,于是皱着眉头来回踱步。
  高斌已经辞官,不能进宫来了,自己要把高夫人叫进来,会不会太显眼了一点?
  高贵妃皱着眉头来回踱步,苏叶却忽然问道:“婉儿之前说你还有一个妹妹?”
  她下意识回答道:“对,我妹妹叫高莹,也就十来岁。”
  这个妹妹是高夫人的老来女,跟高贵妃年纪差得有点多,她前脚到皇帝身边,这个妹妹才出生,两人几乎没在一起生活过。
  不过叫高莹进来却是合适,一来她年纪小,不引人注目,二来高贵妃可以说是姐妹情深许久没见妹妹,才把人叫进来,借口也有了。
  高贵妃立刻找皇后要了牌子,让人去高家请妹妹进宫来。
  她其实也担心妹妹年纪太小,未必能记住高恒的事回去告知高斌。
  但是如今也顾不上了,好歹妹妹能提醒一句,高斌那么聪明肯定一听就能猜出来。
  苏叶没打算去打扰两姐妹好不容易的见面,却被高贵妃派人来请,于是去了景仁宫见到了高贵妃的妹妹。
  她还以为这个妹妹该跟高贵妃长得差不多,也是貌美如花,谁知道只算是清秀。
  高莹瞧着只有十六七岁,起身给苏叶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她声音清脆,眉眼一派镇定如常,看来性子跟高贵妃也不大一样。
  苏叶笑着让高莹重新坐下,扭头问高贵妃道:“你们两姊妹难得见面,怎么把我叫过来了?”
  高莹在宫外从阿玛口中得知两人的关系不错,却只以为是点头客气的份儿,毕竟在后宫哪有什么不错的交情?
  如今她亲眼看见,才发现两人的关系还真的很不错!
  高贵妃态度亲昵地道:“消息是你给我的,我就怕说不明白。”
  苏叶笑了:“你妹妹看着就是聪慧的,你也太杞人忧天了一点。”
  殿内除了她们三人之外,吉祥如意都在外头守着。
  高贵妃于是嘀嘀咕咕跟高莹说了高恒的事,又强调道:“回去赶紧告诉阿玛,派人去大哥身边去盯着。”
  高莹才知道高贵妃心急火燎要见自己究竟为了什么,两人因为没生活在一起,她在宫外几乎没见过高贵妃,还觉得她们虽是亲姊妹却颇为生疏。
  如今高贵妃明艳的眉眼里满是担忧,即便身在宫里,她还是极为关心其他兄弟姊妹的,心里便暖暖的。
  “我担心把额娘叫进来太显眼,就只要叫你来了,没吓着你吧?”
  高莹得到消息的时候自然是吓一跳的,接到信还反复问了两遍,高贵妃特意要请她这个妹妹进宫一见?
  见高贵妃忧心忡忡又担忧的样子看过来,高莹连忙安抚道:“姐姐放心,我进来一切顺利,此事也会回去告知阿玛,大哥不会有事的。”
  也是因为高恒之前外放太匆忙,没带上妻儿,才被人钻了空隙。
  高莹看高贵妃愁眉苦脸的样子,又压低声音道:“姐姐放心,阿玛回头应该会让大嫂过去照顾大哥,那就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高贵妃还没回过神来,苏叶是听出来了,看来高恒这位妻子是个彪悍的。
  彪悍才好啊,不然怎么摁得住高恒的蠢蠢欲动?
  于是苏叶就笑了:“看来你这位大嫂相当不错,你就在宫里等着好消息就行。”
  高贵妃也回过味来,她当初进王府之前是匆匆见过大嫂一面。
  这位大嫂是光禄寺卿的长女顾春,进府后生下两子一女,之前也是因为怀上第四胎的缘故没能长途跋涉,就留在京城没跟着高恒去福建了。
  高贵妃因为失去传信人的关系,如今孩子都周岁了,他才知道大嫂这第四个也是儿子。
  高斌跟妻子感情深厚,后院清净得很,只有一个早年的通房丫鬟,如今年纪大了更是深居简出,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高恒受阿玛影响,除了妻子顾春之外后院也是只有成亲前教导人事一个年长的通房丫鬟,没那么多莺莺燕燕的。
  他跟着高斌兢兢业业学习,后来又接了差事,算是一直在高斌的保护圈内,根本没时间顾及儿女情长,也没见识过这样的手段,于是被花魁一下子就迷得七荤八素的,快找不到北了。
  高莹只用了两块点心,跟高贵妃没见面太久就准备出宫去报信了。
  她走之前还柔声安慰高贵妃道:“大哥的事娘娘就不必忧心,没消息来就是好消息。”
  苏叶深以为然,要有消息的话,高恒估计就是栽了。
  高贵妃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开了,握着高莹的手又道:“这次选秀我试探了皇上的口风,妹妹该是不会留下,能自行嫁娶……”
  见高莹难得露出小女儿态,脸颊绯红,高贵妃就笑道:“到时候我一定派人送添妆回去,就是可惜没能亲自看你出嫁了。”
  两人在殿门依依不舍,高贵妃到底先松开手,目送高莹离开的。
  她知道家里人是见一次少一次,不由轻轻叹息。
  苏叶托着高贵妃的胳膊往里走:“好了,别总叹气。你妹妹看着就稳重得很,此事必然很快能解决好了。”
  高莹回去后就到书房见高斌,这次见面高斌也猜想高贵妃有消息要透露出来,却想不到居然是长子的事。
  他顿时觉得有点对不住在府里的长媳妇,这长子实在定力太差了一点。
  高斌把顾春叫来,问了她的意思。
  这个长媳妇二话不说就点头应了,准备去福建跟高恒会师,转头就大包小包收拾东西。
  年长的两个儿子需要启蒙,她打算把两人留下在府里,有高斌请的先生教导,自己没什么不放心的。
  另外女儿和小儿子,顾春就打算一并带去福建。
  她决定好就雷厉风行,有高斌帮着请了一队镖师,又有护院在,一行人三天后就出发去福建了。
  顾春刚听见的时候不是不生气,恨不得撸起袖子把高恒打醒了。
  但是后来她仔细想想,这是有人故意拖高恒进深渊了,要是他出什么事,一家子都别想逃过,顿时又吓出一身冷汗来。
  高家因为感觉对不住她,还特意请了顾老夫人过来。
  毕竟顾春这一去福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临行前让亲家能跟女儿见一见。
  顾老夫人还奇怪顾春怎么忽然要去福建跟高恒团聚,听着女儿支支吾吾简单说了一些,她也吓得不轻,连忙劝道:“你过去后别急着先发脾气,那就如了别人的愿了。”
  顾春还奇怪:“他做错事,我还不能说了?”
  顾老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背:“不是不能说,而是暂时别动肝火。那花魁不就是温柔小意的模样叫人怜惜,你一去就凶他,只会把人推得更远。反而暂时该大度点,让女婿内疚。他越是内疚,就越发想要对你好了,跟那花魁就会主动疏远一些。”
  “另外派人看看这花魁平日接触谁,背后又站着谁,不把人一网打尽,你就无法睡个安稳觉了。”
  顾春被劝后,赶到福建后一开始跟高恒压根不提花魁之事,仿佛根本不知道,叫高恒很是松一口气。
  又有两个孩子在,高恒也就不好意思整天往外跑,下值后只往府里去陪着自家妻儿了。
  有宁家和高斌的人手帮忙,顾春很快打听到有一位南边的富商对花魁早就有意,可惜花魁被老鸨牢牢抓在手里根本不放。
  这有何难,顾春悄悄让人踩点,趁着花魁出门的时候让人直接偷偷绑了送到富商的商队,让对方直接离开。
  人突然失踪,老鸨只以为花魁跟着谁私奔了,摇钱树没了,气得要命。
  高恒知道后也是一声叹息,慢慢回过味来,这就是一个局,等着他跳进去。
  他回想跟花魁相处的情景,以前觉得两人是情投意合,如今怎么想都觉得花魁别有用心,只等着拖自己拖下深渊,就忍不住吓出一身冷汗来。
  那些所谓的友人再找来的时候,高恒就直接婉拒了,只道妻儿过来了,没时间出去云云。
  友人们还笑高恒是惧内,高恒也就一笑置之。
  顾春就没那么客气了,让高斌的人手去调查这些所谓的友人,果然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直接就在小巷打晕送到府衙后门去,身上还有一份列明罪证的书信,直接一窝端了。
  高贵妃许久没等到高恒的消息,想到高莹的话,就明白她这个大哥该是平安无事了。
  有顾春在高恒身边,这种事以后也能杜绝,高贵妃长久提着的心这才放下的。
  正好听说皇帝要东巡的消息,她又欢喜起来,跟苏叶絮絮叨叨道:“听闻泰山奶奶尤其灵验,到时候我们去拜一拜。”
  泰山奶奶最灵验的是送子和保平安,高贵妃自然不会错过。
  这次皇帝大手一挥,让后宫所有人都跟着去,满满当当一船人,比上次西巡要热闹得多了。
  皇太后这次也跟着去,被皇帝扶着上船,老太太红光满面不知道多欢喜。
  皇帝孝顺,去哪里都不忘带上皇太后,叫她也能看看这大好河山,有这样好的儿子,她如何能不快活?
  嘉嫔的脸色就要差多了,经历了上回,虽然她喝下的秘药不多,却到底还是伤了底子。
  太医院出了不少补汤补药,对她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底子伤起来容易,要补起来就难了,需要日积月累。
  这次皇帝还想着别让嘉嫔一道来,免得在路上不舒服,还是她坚持要来的。
  开玩笑,一个多月不见皇帝,皇帝更想不起她来了!
  而且东巡去泰山拜拜,也是嘉嫔的心愿。
  愉嫔看见嘉嫔的时候还寒暄几句,十分关心的模样:“姐姐脸色有些白,还是赶紧去船舱歇着吧。”
  嘉嫔还怀疑是愉嫔的手笔,对她就没什么好面色:“我这身子骨好得很,妹妹可以放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女子报仇十年不晚,嘉嫔对着愉嫔微微一笑,总归有愉嫔露出狐狸尾巴的时候,她一定好好等着!
  愉嫔笑容不变回道:“姐姐没事就好,妹妹就先去船舱安置了。”
  两人就住在相邻的两个船舱,几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苏叶都怀疑安排船舱的人是不是故意的,把这两个冤家放一块儿。
  虽然她们不至于在船上能打起来,不过言语之间刀光剑影估计不少了。
  苏叶正在船舱安置,接过秋夕的热茶刚喝了一口,就见高贵妃心急火燎冲进来,小脸发白道:“快,皇后娘娘晕过去了。”
  吓得苏叶险些呛住,手里的茶杯都要拿不稳,赶紧起身道:“怎么回事?”
  她一边跟着高贵妃出去一边满脸疑惑,皇后自从见高贵妃的脸色比之前要好,就学着高贵妃开始每天在长春宫散散步,偶尔还去御花园走走,气色瞧着要好一些了,怎么忽然就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