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一百三十三天
  一阵风从轩窗吹进来, 拔步床上的帐幔轻轻摇曳。
  甄玉棠咬着唇,宛若一只小船漂浮在春水里。
  只能随着水波起伏, 偏偏那水波时而缓慢, 时而又涌动着。
  潮起潮落,占据着甄玉棠的心神。
  “这下子可好,樱桃他们都知道我们干什么了。”
  帐幔被掀起挂在两侧的金勾, 幽幽的花香传进来, 甄玉棠一双眸子湿漉漉的。
  她靠在阮亭的怀里,乌发垂落在藕白的臂, 一双修长的细臂, 似玉又似上好的白瓷, 昏黄的烛光照过来, 越发衬得她冰肌玉骨。
  阮亭半靠着床榻, 把她素白的手握在掌中, 轻捏了一下,玩弄着女子莹润的手指。
  他脸上带着餍足,勾起薄唇, 不在意的道:“ 知道就知道了。”
  甄玉棠戳了他一下, “你还没用晚膳呢, 就想着这么一档子事情, 你这是白日/宣/淫。”
  “哪里是白日, 玉棠姐姐, 天已经暗下来了。”阮亭慵懒的出声, “你好不容易提到了我们的女儿,为夫自然不能让你失望,合该努力做些这样的事情, 好早日有我们的孩子。”
  “冠冕堂皇。”甄玉棠瞪了他一下, 毫不客气的戳穿,“ 你哪是想要孩子!你就是为了自己享受。”
  阮亭不由得闷笑,“难道玉棠姐姐不舒服吗?”
  甄玉棠抬着小下巴,像只高傲的小兔子,嘴硬却不心虚,“不舒服。”
  “玉棠姐姐是个小骗子。”阮亭峻挺的鼻尖蹭了她的琼鼻一下,又掐了下她泛着绯红的脸颊,这才满意的松开了手,“刚才可是玉棠姐姐让我……”
  阮亭的声音沉下来,最后几个字只有甄玉棠能听到。
  甄玉棠脸上的绯红更浓了些,方才那令人脸红的场景浮现在脑海中,如秋水般的眸子控诉的看着阮亭,“你还好意思说!”
  阮亭拍了拍她的细背,顺着毛,“好,为夫不说。”
  他温声道:“可是饿了?”
  “嗯,饿了。”甄玉棠好笑的道:“要不是你,我早就用膳了。”
  阮亭下去榻,打横抱起甄玉棠,“先去沐浴,然后我们用膳。”
  甄玉棠下意识环着他的脖颈,“沐浴的时候,你老实一点,听到没有。”
  屏风后传来阮亭清润的声音,“为夫何时不老实了?”
  烛台上的灯光偶或跳动着,驱走秋夜的黑暗与寒冷,让这一间屋子弥漫着温馨。
  体谅甄玉棠还没用膳,沐浴的时候,阮亭果真很老实。
  甄玉棠换了一件石榴红的修身锦裙,长长鬓发用一根白玉簪随意挽起来。
  樱桃在一旁站着,“夫人,老爷,膳食已经摆好了,您们用膳吧。”
  甄玉棠坐下来,“你和阿芙可用膳了?”
  樱桃细细的道:“我和平时他们用过膳了,二小姐今晚上吃了不少东西,喝了一碗小米粥,又吃了几块巴掌大的千层饼、一小碟子青菜与樱桃肉,这会儿由奶娘陪着在外面消食呢!”
  “这就好。”甄玉棠也是饿了,看着桌上的菜肴,不禁食欲大振,一不留神吃多了些。
  她摸了一下肚子,微微鼓起腮帮子,怨念的盯着阮亭,“平日里的晚膳我都控制着呢,都怨你!”
  阮亭含笑道:“你又不胖,你再胖一些才好。”
  “ 你不懂,那么多精致华美的锦裙,若是胖了,可就穿不上了。” 甄玉棠委实是个精致的姑娘,她爱打扮自己,爱穿好看的裙子,光梳妆台上的瓶瓶罐罐都摆了一整张桌子。
  “奇了怪了,每日你用的膳食一点儿也不少,腰还是那么瘦,灶房里的厨子变着花样的给你做一些补食,你也没胖起来。”
  阮亭眼角抽了抽,女儿家的关注点格外的不一样,“我腰瘦吗?”
  他决定了,明日起要加强锻炼。
  和他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仅阮亭一个眼神,甄玉棠就能猜出他在想什么。
  甄玉棠好笑的道:“ 我还搞不懂你们男子的想法呢,你们男子,是不是个个想让自己成为虎背熊腰、肩宽膀大的那种人,一手举一个大铁锤?”
  “不错,若非我回到了泰和县,我想去军营参军,当一个上阵杀敌一手举一个铁锤的大将军。”
  阮亭这句话倒也不假,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他还是侯府少爷,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可要去到荒凉而壮阔的西北了。
  不过,此刻这句话里也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他故意逗弄着甄玉棠。
  “不行了,不行了。”甄玉棠脑补了一下那个场景,阮亭成了虎背熊腰的大将军,一身腱子肉,一拳可以打飞一头猛兽,她身子颤抖着,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笑过了,她拿绢帕擦拭着眼角,“还好你没有走上那条路,你要是成了虎背熊腰的大将军,不是如今这个小白脸,我就不会嫁给你了。”
  阮亭宠溺的看着她,一贯如山般冷漠的眉眼,每每注视着甄玉棠时,流露着浅浅的柔情,“难不成玉棠姐姐只喜欢我的这副皮囊?”
  甄玉棠笑吟吟的道:“是啊。”
  阮亭轻叹了口气,佯装失落,“为夫心里很难过。”
  甄玉棠哪能不知道他是故意这么说的,“那你继续难过,我出去消食散步。”
  阮亭站起身,“我陪着你一起。”
  不管男子或是女子,喜欢好颜色最正常不过,即便甄玉棠只喜欢他这副皮囊,又如何?
  *
  今晚的月色不错,阿芙大步大步踩着地上的月华,“樱桃姐姐,姐姐和姐夫在干什么呢?”
  樱桃:“夫人和老爷在说话呢。”
  阿芙小小的脑袋想不明白,“姐姐和姐夫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要说呀?他们不会觉得烦吗?”
  樱桃被这一番童言稚语惹得笑了起来,“等二小姐长大了,就知道了,只有与合适的人待在一块,才会有说不完的话,哪怕只是静静的待在一起,也不会觉得厌烦。”
  自家夫人与老爷的感情是越来越深厚了,她也觉得高兴。
  阿芙想了一会儿,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樱桃,“我明白了,就像姐姐和姐夫,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会有话说。”
  甄玉棠沿着青石小道走过来,轻快的道:“好呀,你背着姐姐说的话,姐姐听到了。”
  阿芙赶忙捂着嘴,眨巴着大眼睛,“阿芙什么都没说,阿芙什么都不知道。”
  甄玉棠拍了拍她的小脑袋,“调皮。”
  阮亭跟在姐妹俩身后,面容轻松,听着姐妹两个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
  他很庆幸,这一世的他没有走上前一世的那条路。
  一个人禹禹独行,确实可以走到路的尽头,然他更想要身边有人陪着,和他愿意守护的那些人一起走下去。
  *
  自打皇上在西苑召见了阮亭一次,加之杨清和有意提拔他,起草政令、诰敕等任务,也交给了阮亭。
  翰林院清闲,然从进去翰林院的第一天,阮亭并未闲着,平日无事时,他会翻阅前朝官员起草的政令,从中学习,受益匪浅。
  所以,即便他经验不多,完成的效果十分令人满意。
  当然,也有些同僚会说几句酸话,阮亭不放在心上,巧妙的化解冲着他来的那些为难。
  与他一道进来翰林院的某些庶吉士,已然按捺不住,想要另攀高枝,还未到年关,便筹谋着该给上峰送何贵重的礼物。阮亭一如往常,安心待在这里。
  日升日落,天色黑得越发早了些,刺骨的凉意肆意钻进衣裙,一转眼入了深冬。
  这日,甄玉棠在铺子里招待贵客,送着贵客出去,她望了一眼阴沉沉的天空,“瞧这样子,许是明个有雪。”
  樱桃拿着一个南瓜刻花暖炉递到甄玉棠手里,“夫人,我也瞧着明儿个会下雪,一下雪,天气可就更冷了。”
  暖炉小巧,手心立即传来阵阵温热,甄玉棠“嗯”了一声,“大家加紧做事情,若是明日下雪了,都歇上一天。”
  一听这话,铺子里的众人面露喜色,招揽客人也更加有劲了。
  甄玉棠欲转身去到里间,突然一阵尖锐的声音在铺子门口响起,“ 大家看呀,我女儿用了百香阁里的香料,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落了红,一定是百香阁的香料有问题。”
  百香阁,是甄玉棠名下香料铺子的名字。
  甄玉棠眉尖微皱,朝门口走去。
  在铺子门口喧哗的是一对母女,年纪大的那个妇人姓张,年纪稍小的女子,是张大娘是女儿,肚子微翘,一看就有身孕。
  门口,那个张大娘扯着嗓子,“ 百香阁的铺子绝对有问题,大家伙可要长个心眼,千万别用这家铺子的东西,今个我要为我的女儿和我那未出生的外孙讨个公道。”
  说来也是巧,张大娘嚎了几嗓子,引来了不少人。看热闹的那些人有男有女,开始议论起来。
  百香阁的掌柜也急急忙忙出去,低声道:“夫人,这人是故意来闹事的吧。”
  甄玉棠淡声道:“闹事还是不闹事,总要解决了才好。”
  甄玉棠提着裙裾,出去铺子,柔声道:“这位夫人,外面天气冷,若是您遇到了问题,不如进铺子里,喝杯热茶,坐下来仔细说一说?”
  张大娘狠狠盯着甄玉棠,“你又是谁?让你们铺子里的掌柜出来说话。”
  掌柜的赶紧道:“我就是百香阁的掌柜,这是我们的东家。”
  张大娘打量着甄玉棠,又嚷嚷起来,“大家伙都瞧瞧,百香阁的东家长得倒是标致,一看就不是正经做生意的,卖出去的东西让我女儿落了红。”
  甄玉棠也不生气,她微微一笑,“长得好看的姑娘,就不是做正经生意的吗?在场的各位姑娘可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