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八十九天
  朦朦胧胧的夜色下, 凉意刺骨,阮亭墨色的长袖浸透着殷红的血, 甄玉棠细眉紧蹙, 声音轻轻的,“疼不疼?”
  同样是刚过去新年,同样是在赶路的途中, 同样遇到了歹匪, 望着阮亭受伤的臂膊,甄玉棠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她的爹娘。
  她的爹娘尸骨被运回来的时候, 哪怕提前被人整理了遗容, 可那累累的伤痕, 触目惊心。
  如今, 阮亭在同样的情况下受了伤, 甄玉棠眼眶一红。
  阮亭本想说一句没事, 他自幼习武,在京城的时候,曾去军营里历练过几个月时间, 不过是胳膊被匕首划了一道, 并非不可以忍受。
  可是看到甄玉棠湿润润的眸子, 阮亭话音一转, “疼。”
  听阮亭这么一说, 甄玉棠心里更不是滋味, 阮亭把她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转身回去救平时、樱桃等人,若不是被她们这群人拖累,阮亭对付那些歹匪轻而易举, 何至于会受伤?
  袖袍上的血迹明显, 阮亭一个大男人都忍不住说疼了,可见,他应当受伤很严重吧!
  甄玉棠更加担心了,“你再忍一忍,先上车,好不好?”
  阮亭眼里闪过一丝不明显的笑意,甄玉棠在心疼他。
  阮亭脸不红心不跳,宛若全身上下虚弱的一动不能动了,他靠在甄玉棠身上,“你扶着我上马车。”
  “好。” 甄玉棠哪里知道阮亭打的主意,她心里又愧疚又心疼,挽上阮亭另一条没有受伤的胳膊,轻轻的搀扶着他。
  那些歹匪毫无人性,不甘被绑起来,还想着趁甄玉棠一群人不注意的时候,夺过匕首,来一个反扑。
  可见到领头的大哥被阮亭一脚踹飞,躺在地上连吐几口鲜血,那些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阮亭倒是想被甄玉棠温温柔柔的扶着,可还有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他看了那个被他踹飞的劫匪一眼,对着甄玉棠道:“等我一下。”
  一阵夜风吹来,锦袍随风扬起,许是夜色太过萧瑟凛冽,阮亭的眉宇间透着冷厉。
  他大步走到那个歹匪身边,拿过歹匪身旁的短刀,用力刺在他的掌心。
  十指连心,疼痛当即传遍了四肢百骸,那个歹人双目瞪大,眼眶充血,当即哀嚎起来。
  他用力的挣扎着,可短刀穿过他的掌心,深深的刺在地面上,一动就是钻心的疼。
  他们这群歹匪,靠抢劫谋生。此处有一片松林,松林里立着大大小小上百个坟墓,又有闹鬼的传说当幌子,这简直是老天爷都在帮他们,他们抢劫夜晚经过此处的行人,从来没有失手过。
  先把那些男男女女杀了,再把马车上的货物与金银珠宝带回去。赶在天亮前,把一切的痕迹清理妥当,不会有人发现是他们做的这些事情。
  阮亭与甄玉棠,就是他们今晚瞄准的猎物。只有两辆马车,人手不多,
  可那些劫匪怎么也没想到,看上去像是读书人的阮亭,竟然一个人就可以制服他们一群人。
  阮亭冷冷的看着那个歹匪因疼痛而狰狞的神情,而后站起身,朝甄玉棠走去。
  拿领头的劫匪开刀,对其他人来说,是一种震慑。
  歹匪的叫声,在黑夜里,伴随着冷风,颇是凄惨。
  其他歹人心头一悸,哪怕阮亭一句话都没有说,那些人恐惧的盯着阮亭,不敢再有其他想法,生怕自己落得同样的下场。
  甄玉棠静静的看着,转身叮嘱道:“平时,平安,你们把这群歹人绑起来,注意他们有无异动,小心点。”
  平时赶忙应下,他也被方才的变故吓破胆了,“小姐,奴知道了。”
  他又问道:“小姐,姑爷的伤怎么样了?”
  “阮亭受伤挺严重的,还有多久可以到附近的客栈?”
  听甄玉棠这么一说,平时也急了,“小姐,还要半个时辰左右,待会奴让马夫加快速度。”
  “好,你们快点处理那些人。”
  说完这话,她朝阮亭走去,小心翼翼的搀扶着他,“那些歹匪应当不敢再闹腾了,把这些事情交给平时他们,你快上去马车休息,你还受着伤呢。”
  唇角噙着不明显的笑意,阮亭把手掌伸过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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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拿着粗粗的绳子,狠狠踢了一脚地上躺着的歹匪,“敢伤我们家姑爷,你活得不耐烦了,等着被关进大牢里处死吧。”
  平时先把那人的手脚绑在一起,他用了吃奶的力气,才把穿透那个歹匪手心的匕首从地上拔起来。
  那个歹匪身子又是一颤,脸上没有一点儿血色,眉头冒着豆大的冷汗。
  “姑爷力气可真大!”平时嘀咕了一句,出了这一档子事,以后他也要跟着姑爷学几招。
  半个时辰后,到了沿途的客栈,平时去请大夫,平安与马夫去报官。
  甄玉棠净了手,“我先帮你清理一下伤口,待会儿可能会有些疼。”
  她帮忙把阮亭的外袍脱下,殷红的血渍越发的明显,长长一道伤痕,血肉被划破。
  甄玉棠小心翼翼的用绢帕擦拭着周围的伤痕,“疼吗?”
  阮亭玩味的笑了一下,不想再继续逗面前的姑娘了,“还好。”
  “怎么会不疼?那么长的一道伤痕。” 甄玉棠不相信阮亭的话,若是她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肯定是会哭鼻子的。
  她低下头,轻轻的吹了一下,抬眸看着阮亭:“小时候我爬上府里的一棵梧桐树,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也是胳膊那里被划了长长的一道,我娘给我吹了几下。我娘告诉我,受伤了,吹一吹,就不疼了。”
  阿芙受伤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照顾阿芙的。
  此刻的阮亭,在她看来,虚虚弱弱的,还要被她搀扶着,和阿芙没什么差别。
  被甄玉棠吹过的地方,灼若的刺疼散了许多,冰冰凉凉的,又像被一根轻羽划过,一直划向阮亭的心头。
  阮亭低沉笑了一声,“不错,不疼了。”
  她只是吹了一下,又不是什么神丹妙药,哪能立即就不疼了?
  甄玉棠知道阮亭是在安抚她,不想让她担心。
  不多时,大夫过来,甄玉棠迎上去,“大夫,我夫君受了重伤,劳烦您为他诊治。”
  那位老大夫检查了阮亭受伤的胳膊,哪有什么重伤!
  伤痕虽然不浅,也流了不少血,可未触及静脉与骨头,就是些皮外伤,休养十天半个月就可以恢复了。
  老大夫看了阮亭一眼,又看了甄玉棠一眼,一下子了然。
  这一对小夫妻年纪轻轻,看样子刚成亲不久,许是这位郎君故意把伤势说的重了些,好博这位小娘子的关心。
  老大夫也是过来人,他年轻的时候也厚着脸皮用过这种把戏,自然不会戳穿阮亭的谎言。
  老大夫给阮亭换了药,起身道:“你夫君伤势不轻,需一早一晚换两次药,伤口处不可沾染水渍,那条胳膊不可用力,不可做一些剧烈的动作。”
  剧烈的动作?起初甄玉棠没反应过来,她一心担忧阮亭的伤势,没想那么多,等送着老大夫出去客栈,她才突然明白老大夫这句话的意思。
  甄玉棠脸红了些,阮亭受着伤呢,她又不会与阮亭做那些事情。
  等甄玉棠进来客栈,阮亭看着她,“你脸红了,怎么了?”
  甄玉棠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经的道:“没事,我就是有些热。”
  阮亭勾了下唇,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还没出正月,又怎会闷热?甄玉棠应该是因着老大夫的那句话害羞了。
  他摩/挲了下指腹,“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好。”甄玉棠过去拧了条帕子,递给阮亭。
  盥洗之后,阮亭还看着她,似是有话要说。
  甄玉棠不解,“你想说什么?”
  阮亭:“我受伤了,里衣染上了血渍,没办法换衣服。”
  甄玉棠眨了下眼睛,“我…我让平时进来给你换衣服。”
  受伤了,是个好机会,阮亭又岂会错过这样的机会?
  “我不喜小厮近身,你是我夫人。”
  甄玉棠下意识问了一句,“所以呢?”
  阮亭用着一副再自然不过的口吻,“所以,你帮我换衣衫。”
  甄玉棠揪了下手指,狐疑的对上阮亭的视线,阮亭是胳膊受伤了,又不是不能动弹。
  她叹了口气,行吧,阮亭是伤者,这是她应该做的,她就不与他计较那么多了。
  锦袍早在来到客栈的时候就被脱下了,如今,阮亭只着一件素白色的长衫,越发衬得他肌肤冷白,眉眼清隽。
  甄玉棠心无旁骛,解开他腰间的束带,阮亭白皙健硕的胸膛露出来。
  她欣赏了几眼,重新给阮亭换上寝衣。
  别说,不管是长相还是身材,阮亭当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绰绰有余。
  折腾了半个晚上,用过膳后,甄玉棠道:“客栈只剩下三间客房了,你一间,平时他们一间,另外一间,我和樱桃住。”
  阮亭看着她,“若是我半夜发热了,或是想喝水,怎么办?”
  甄玉棠好笑的打趣着,“你受了伤,倒是大少爷的脾气跟着出来了。”
  深邃的眸子注视着甄玉棠,阮亭着一身雪白的长衫,拉着甄玉棠的手,“客栈的床榻并不宽敞,你与樱桃挤一张床,不方便休息,我这屋子还里有火盆。玉棠,你夫君都受伤了,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
  甄玉棠试着动了动,没能抽回手,阮亭把烛灯熄了,屋子里只余下静谧。
  静默了一会儿,甄玉棠脱了衣服,不就是睡一张床嘛,她又不是未出阁的姑娘,也没什么好抗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