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和离的第六十四天
  王娘子闹心得很, 她明知甄玉棠是在故意找借口,偏她每次对上甄玉棠都是落了下风。
  她语气不善, “早上没有时间, 中午和晚上总该有时间来向我请安了吧?”
  “是有些时间。”甄玉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上一次儿媳给婆母做的膳食,不知婆母还满意?不如来向您请安的时候, 您每日的膳食就交到儿媳手里吧?”
  王娘子身子一僵, 上一次甄玉棠灌了她满满一大盏辣椒水,害得她一张嘴肿了好几日, 心里火烧火燎的, 这股滋味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甄玉棠不好拿捏, 指不定打的什么主意, 突然松口来向她请安, 她可是无福消受。
  王娘子斜着眼, “不必了,你可是金贵得很呢,岂敢让你来给我这个老婆子请安?我见不到你, 每日估摸着还能多用几碗饭。”
  甄玉棠故意曲解王娘子话里的意思, “ 婆母可是嫌弃儿媳长得不好看, 不然怎会一见到儿媳就没有胃口用膳?”
  王娘子眼角一跳, 没有料到甄玉棠会是这般姿态, 她还没说甄玉棠几句呢, 这就委屈上了, 衬得她是个恶婆婆似的。
  她窝着的火气就像打在了一坨棉花上面,不仅没把棉花燃着,到头来把她自己气的不行。
  王娘子脸色铁青, 眉头拧得老高, 可是看着甄玉棠那张脸,也实在说不出“不好看”这三个字。
  她冷哼一声,想起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商量,“ 是我这个老婆子不喜欢热闹,有娴儿陪着我用膳就行,我可不敢劳烦你来伺候我用膳。”
  甄玉棠盈盈一笑,“既然婆母执意不让儿媳过去,那儿媳只好答应了。”
  她可不是闲着无聊要与王娘子搭话,最后是王娘子亲口不让她去请安,是她不占理,这样一来,她日后不敢用这件事来抹黑甄玉棠的名声。
  甄玉棠打的是什么主意,阮亭在一旁看的分明,他由着她去了。
  他很清楚,若甄玉棠有意要整治王娘子,就该时常出现在王娘子面前,挑起些事端,最后也是王娘子占不到什么便宜。
  可她没有这样做。
  王娘子看向阮亭,“你认识不少举人同窗,娴儿是你亲妹妹,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合该帮衬你亲妹妹一把,把你那些还未定亲的同窗,给娴儿介绍介绍。”
  听着这番话,甄玉棠朱唇扬了扬,王娘子可真是心比天高!
  阮亭是解元,前途无量,不少人想要当他小舅子,若是那些举子有意,早就向阮亭打听阮娴的亲事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早在之前,王娘子就让阮亭撮合阮娴与他的同窗,当时他就拒绝了,没想到王娘子还打着这样的主意。
  他道:“ 我的那些同窗有些已经定亲了,有些正在说亲,您还是别费这些心思了。”
  “总不可能所有人的亲事都定下了吧?” 王娘子不满的道:“ 娴儿是你亲妹妹,她嫁个好人家,对你也是一大助力,我就想不明白,你为何不撮合娴儿与你的那些同窗在一块儿?阮亭,你是举人老爷不假,可你也不能忘了本,你到底眼里有没有我们母女俩?”
  阮亭神色冷淡下来,“ 之前确实有些同窗向我打听过阮娴,可我与玉棠成亲那日,玉棠一个人在新房待着,您与阮娴没有进去看玉棠一眼,而是在外面和那些宾客寒暄。”
  “阮娴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放着长嫂不管,您觉得,我的那些同窗还愿意把她娶回家?”
  有些事情他本不想放在明面上说出来,可是,他不说,王娘子和阮娴反而变本加厉。
  在他成为解元后,不少人欲与阮家结亲,即便阮亭与这对母女俩不亲近,也是想着给阮娴说一门好亲事的。
  然而,阮娴想要趁着他成亲的机会,勾搭几个金龟婿,不愿在新房里陪着甄玉棠,非要去到外面,和一些外男和各家的夫人搭话,欲在外人面前展示她自己。
  殊不知,读书人最重声誉。阮娴这般张扬,还不对长嫂尊敬,哪家的小姑子会放着长嫂不管不问?这样的人娶回家,也是不安于室。
  是以,等他成亲之后,那些本来有意结亲的同窗,闭口不再提这件事。
  甄玉棠在一旁听着,甚是觉得好笑。
  王娘子和阮娴还敢指责阮亭,她们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凡阮娴知羞耻、懂进退一些,阮亭也会给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的,可她们偏要作死!
  阮娴脸色一白,长长的指甲掐着手心,手心都破皮了,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当日她不愿和甄玉棠待在一块儿,又想要去外面,在那些外男面前露个面,她是解元的妹妹,长相也不差,一定会有许多男子要娶她的。
  当日也确实有不少妇人夸赞她,说她是个好姑娘,她很是得意。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正是她的那些举动,毁了自己的亲事。
  王娘子脸色耷拉下来,被阮亭直白的点出来,她老脸微红,一边觉得难堪,又一边觉得遗憾。
  她长吁短叹,若是甄玉棠嫁到阮家的那日,阮娴安安分分的在新房陪着甄玉棠,指不定现在已经和一个举人老爷定亲了。
  王娘子这会顾不上不讲理,也不敢再说出一句指责的话了,“娴儿年轻不懂事,她当日也是想着帮我招待宾客,没有那么多想法。她是你亲妹妹,你给你的那些同窗多说些娴儿的好话,她有门好亲事,也是给你脸上增光。”
  阮亭不为所动,淡声道:“您请了不少媒婆,阮娴的亲事还是交给那些媒婆吧,儿子又不是专门说媒的。只要阮娴安安分分的不惹事,她总能找到一门不错的亲事。”
  即便阮娴不嫁给他的同窗,和一个秀才或是泰和县的大户人家成亲并不困难,前提是阮娴要端庄知礼。
  该提醒的他都提醒了,至于王娘子和阮娴能不能听进去,就不关他事情了。
  王娘子一张脸立即拉下来,厉声道:“这么说,娴儿的亲事是指望不上你了?你这般铁石心肠,你是她亲哥哥,她除了依赖你,还能依靠谁?”
  阮亭眉头皱了一下,“儿子还有事情,就不叨扰您用膳了。”
  说完话,他站起身,临走前,看了甄玉棠一眼,“走吧。”
  “好。” 甄玉棠跟着起身,她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刚才就像是在看戏一样,王娘子不愧和阮娴是母女。
  走在院中的白石小道,空气冰凉,两侧的花丛恹恹的,只剩下稀疏几片叶子,等到来年春天,想来又是一派繁花锦簇。
  小道刚好可以容纳两个人,甄玉棠与阮亭并肩而行。
  阮亭出了声,“让你看笑话了。”
  甄玉棠笑了笑,打趣道:“嫁到你家来,我看的笑话还少吗?”
  阮亭怔愣了片刻,随即苦笑了一下。也是,甄玉棠进门第二天,王娘子就故意不接她的茶,两次三番说些难听的话。
  阮亭没有再说什么,纵然他已经不在意了,可王娘子和阮娴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
  合她们的意了,会对他有几分关怀。不合她们的意,指责他的话就有一箩筐。
  甄玉棠看了他一眼,察觉阮亭不大高兴。
  她咬了下唇,还是开了口,“阮亭,王娘子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她们俩指望着你过上了好日子,你并不欠她们任何东西。”
  “你娘和你妹妹,就是打量你好欺负,如果我是你,我可不会给她们一丁点儿好脸色。她们要闹,就让她们闹,断了她们的钱财,她们俩就该安分下来了。”
  好欺负?阮亭不由得勾了勾唇,甄玉棠几句话而已,就能赶走他心里的怅惘。
  他直言道:“毕竟我要考取功名,凡事不能做的太过,你知道了吗?”
  如今他只能依靠自己,他需要一个好名声,并不完全是念着王娘子对他的生育之恩。
  这样的话,本不该告诉其他人,包括甄玉棠。
  可是,他不愿对甄玉棠设防。他有种直觉,纵然甄玉棠与王娘子不对付,也不会把他的这句话告诉其他人的。
  甄玉棠扫他一眼,“我知道了。”
  阮亭踏入官场后,铁血手腕,态度冷硬,按理说,不会纵容阮家人。怪不得他现在不怎么插手王娘子的和阮娴的事情呢。
  她把阮亭想成了一个好欺负的小可怜,原来这人内里早就是黑心的。
  走到分叉路口,甄玉棠停下来,“今个天气不错,日头暖融融的,你回书房吧,我去给池子里的鲤鱼喂些食。”
  阮亭唇角微扬,“我跟你一道去。”
  甄玉棠静静注视了他片刻,“随便。”
  近来阮亭有些黏她,和她一起用膳,前不久还握着她的手,今个又要与她一起喂鱼食。
  这一世的阮亭,和上一世有了许多不同。
  池子里的鲤鱼游来游去,泛起阵阵涟漪,甄玉棠立在水边的亭子里,朝湖面撒了些鱼食,十几条鱼一股脑围过来,清澄的湖面波光粼粼。
  阮亭的目光移到甄玉棠身上,她着一身海棠色绣鹤襦裙,婀娜的身姿,倒映在湖面,可以看见她如画的眉眼。
  甄玉棠欣赏了一圈的景致,余光看见阮亭,她扭过头,“你不看鱼,看我做什么?”
  阮亭薄唇勾了勾,“你脸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甄玉棠碰了一下脸颊,“还有吗?”
  不会是她嘴角沾上什么碎屑了吧,那可太丢人了。
  阮亭走到她面前,温柔的指腹轻轻摩/挲了下她脸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