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喊捉贼
  “哦?”康熙垂眸, 很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你倒是说说看,这到底为何啊!”
  “这……”郭络罗氏迟疑:“能否请皇阿玛屏退左右?”
  “郭络罗氏!”康熙眉心一皱, 眸光中满是不耐:“朕能在百忙中给你些许时间, 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你别得寸进尺!”
  “是,儿媳知错!”郭络罗氏再拜, 一脸即将奔赴刑场般的决绝:“儿媳还是那句话, 我们爷绝没有暗中收买大臣,谋取太子之位。前几年, 他因出身低微故, 屡屡被忽视, 心中倒是有些想头。”
  “身为皇子, 进一步则江山在握, 退一步则只能俯首称臣, 将荣辱甚至性命都掌握在他人手上。若有机会,谁又不愿意做执刀的那个?古往今来,毕竟也就只有那么一个裕亲王伯!”
  “我们爷也是龙子凤孙, 也龙章凤姿, 文武双全。不比任何人差, 您下令公推太子, 有七成朝臣自发选他, 就说明他的魅力所在!”
  “魅力?”康熙冷笑, 一脸那逆子也配那两个字的讥诮。
  郭络罗氏也不恼, 只笑呵呵摊手:“不然呢?”
  “我们爷虽自小在惠妃娘娘膝下长大,天然的大千岁党。但是众所周知,他们兄弟俩并不如何和睦。前几年倒是九弟、十弟、十四弟与他颇为亲厚。”
  “这几年却……”
  “其中种种便儿媳不言, 皇阿玛也了然于心。总之, 对爷颇有几分偏爱的裕亲王伯走了,九弟、十弟、十四都渐渐疏远了。安郡王府琵琶别抱,阿灵阿、佟国维先后遭殃。”
  “爷还被您罚了那许久的禁足,人力、财力等方面都不行,又凭什么结党呢?便有,也结不了!因为……”
  郭络罗氏脸如红布:“此事,儿媳虽委屈,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妻一场,若他能好,儿媳便受些委屈也无妨。也就是今儿为他洗刷冤屈故,才没羞臊地说出来。”
  “当日我们爷冒死参奏,前太子爷插手江南盐政。被恼羞成怒的太子爷踹成重伤,儿媳心急之下,遍请名医,却意外发现爷生来肾水不足,难以使女子有妊!”
  啊???
  胤禟跟十四双双惊呼,就怎么也没想到是这!
  世人都言八嫂子刁蛮嫉妒,自己不生还拦着八哥纳妾。以至于好好的八贝勒府子嗣荒芜,连根草都没有。八福晋妒妇形象深入人心,甚至连郭络罗氏的女儿家婚嫁都受到了一定影响。
  提起来,谁不同情八阿哥呢?
  好好的皇子阿哥,却因为那么个悍妇,落得年近而立还没有子息的下场。
  结果……
  到头来一切都是假象,嚣张跋扈的八福晋才是被骗惨的那个???
  康熙也震惊,随后摇头否定:“每个月,太医院都会给所有皇子皇女把脉。若有如此大事,底下不可能不禀告。”
  郭络罗氏苦笑摇头:“儿媳也觉荒谬,但事实就是这样。儿媳便是与天借胆,也不敢拿这般一戳就破的谎言欺君。皇阿玛不信,大可以再派御医给我们爷诊脉。”
  “当然现在他已经被宁楚格开的方子调理了许久,可能会比以往强上许多。”
  宁楚格???
  康熙、老九与十四三脸懵。不知道好好的,这怎么又跟宁楚格扯上了关系。
  郭络罗氏苦笑:“先前答应了那孩子,绝不再与外人透露的。可现在……我这讨厌的八婶子又要食言自肥了。此后,那孩子怕是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想起这个,郭络罗氏就一脸的惆怅。
  但该说的,还是一点都保留不下来。于是,她便从跟宁楚格第一次不甚愉快的见面开始。一直到屡求轻轻茶,被她几次三番提点。自己却始终不信,心中还有些怨怪。
  深以为自己嫁了个全天下最好的夫郎,便被嫉妒编排几句也无碍。
  谁人背后无人说,又谁人背后不说人?
  只要他们夫妻两个好好的,就一切都不是问题。直到八爷受伤,真相被意外揭露。她混没个样子地跑去隔壁哭,哭出了好侄女的恻隐之心。这才出手帮忙,经过数月的调理,终于让她如愿以偿。
  继前头那个重磅后,八福晋又扔出个大消息。
  “你是说,就是今儿,就是刚刚,你发现自己有妊了?”这实在过于凑巧,康熙很难不愣。
  “是!”郭络罗氏点头:“自从宁楚格帮儿媳调理好身体后,我这一直都……”
  “特别的康健。”
  “最近却总有些恶心干呕,便寻了府医诊脉。怕府医有误,还往宫中递了牌子,又请擅长妇科的太医诊过方敢确认。尚未来得及与爷报喜,便先听了噩耗。”
  “虽,虽爷的着意隐瞒,让儿媳背了许久黑锅。名声,早就没了名声,还被宫中不喜。但除此之外,他却是个天下难寻的好夫婿,是儿媳腹中孩儿的阿玛。再如何,当您将儿媳指给我们爷的时候,就已经将我们俩连在了一起。”
  “他风光时,让我做威风凛凛的八福晋。如今他蒙了不白之冤,我这当福晋的自然也不能三缄其口,袖手旁观啊!”
  康熙不语,只唤御医来给她跟宗人府中的胤襈分别诊脉。
  确定郭络罗氏确实有妊后,赶紧着人给她看了座。等往宗人府的人回来,证实她所言句句属实。八阿哥虽看着康健无比,房事上也几无障碍。却天生肾水稀少,不易让女子有妊后。
  康熙再看郭络罗氏的目光都有那么几分不自在。
  毕竟前面他才在朝堂上咆哮,言说儿媳妇嫉妒行恶。使得他儿子夫纲不振,素受制于妻,至今未有子。结果转身就证明了问题出在自家儿子身上……
  那小子不做人,自己端着温文甚至有些个软懦的爱妻款儿。却任由妻子被诋毁,从不分辨半句,让人家黑锅一背数年。
  亏得郭络罗氏还能死心塌地,一心一意地替他着想,为他奔波忙碌。
  越想,康熙越觉得郭络罗氏不易。以至于以往的坏印象都轰然崩塌,善良、隐忍、全心全意为夫婿考虑的新形象迅速崛起。
  再听她说话,都耐心了太多。
  这等显著变化,郭络罗氏哪儿还感觉不到呢?
  忙起身再拜:“皇阿玛明鉴,我们爷或者前些年年轻气盛,有那么丝丝想法。毕竟生于皇室,身为皇子,哪个还对未来没有点子希冀?尤其前太子无德,诸皇子皆不忿,而他除了出身外,余者皆出类拔萃!”
  “后来冒死谏言却反遭禁足,他就挺心灰意冷的。再加上这子嗣问题……”
  “彻底让他心如止水,对大位没有任何想法。众臣公推事,绝对绝对是个意外,真没有任何的不法勾结。您知道的,咱们府上没银子、没靠山,莫说没心思,便有,也没有那个四处邀买人心的实力!”
  毕竟钱袋子们纷纷想开,不再无条件向八贝勒府开放了。身份极其贵重跟班老十,也突然想开不掺和了。
  康熙:……
  知道且确定了这近乎荒唐的理由后,他还能怎么办?
  再不愿,也得做个朝令夕改的。
  吩咐同样震惊中的老九、十四谨守秘密。又派他们俩陪着八福晋往宗人府大牢,将八阿哥胤襈放出来,恢复贝勒爵位。
  此言一出,郭络罗氏喜极而泣:“儿媳代我们爷谢过皇阿玛,皇阿玛果然英明!”
  康熙现在可听不得英明这个词儿了!
  就,恍惚间有些被骂的感觉。
  遂只挥手,示意他们退下。郭络罗氏与胤禟、胤祯俱拜,恭谨退出。而后,郭络罗氏就表示要跟他们两个往宗人府大牢,接她们爷回府!
  这……
  胤禟皱眉:“弟弟虽感动于八嫂子对八哥的深情,但您尚在孕中,不适合往牢房那般不祥之处吧?”
  “嗯,不适合。”郭络罗氏点头:“但必须去。爷现在需要我,我也想同孩子一起接他回府。此后夺嫡事再如何山河变色,都与咱们八贝勒府无关。”
  这坦白就仿佛一把双刃剑,护住了八贝勒甚至整个八贝勒府安全的同时,也彻底绝了胤襈的希望。除非此后夺嫡过程惨烈,除他之外的所有皇子团灭。否则,他就再怎么也梦不到黄袍加身的那一天了。
  这结果,对八哥来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知悉八福晋进宫一趟,便让皇玛法改了口风。随后还赏了不少东西,贺八婶子有妊。宁楚格心里就有数,知道自己必然被出卖了。
  果然,翌日清早,隔壁家的两口子便携重礼而来,态度十分殷切。
  才互相叙礼过,八福晋便红着脸:“我有些私房话要跟大侄女说,不知道四嫂可否行个方便?”
  乌拉那拉氏看向宁楚格,见她点头后才笑:“八弟妹说的这哪里话?难道我还会妨碍你们娘俩亲昵?你们聊着,我往厨下瞧瞧,安排点好菜色,贺你们这双喜。”
  “有劳四嫂!”
  夫妻俩双双躬身,乌拉那拉氏却只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事关八叔私隐,宁楚格赶紧把丫头们都打发了出去,着凝碧好生守着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
  见状,郭络罗氏赧然一笑,对着宁楚格深深一礼:“谢谢,还有对不住。大侄女仁心仁德,不计前嫌地帮我这个不成器的婶子。我却食言,将一切在你皇玛法面前和盘托出。实在是有些没脸过来见你……”
  “你,大抵都不愿意再与我交往了吧!”
  因怀孕故,郭络罗氏脂粉未施,衣着首饰等也尽可能简单轻便。倒是弱化了以往浓妆艳抹下的盛气凌人,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儿般。可怜巴巴地看过来,眼角眉梢之间都充满了祈求。
  看得胤襈好生不舍,忙开口帮着说情:“违背前言确实不好,但你八婶子也算事出有因。大侄女能不能……”
  “不能!”宁楚格微笑摇头:“不管什么原因,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八婶子答应替我保密,却食言而肥。有再多的苦衷,也顶不过我好好一闺阁却要被许许多多类似病患缠上的烦恼。”
  “八婶子明知道,却还是选择坦白。就说明我的处境、她的信誉,在八叔的安危面前都不值一提。那她都率先放弃跟我之间的约定了,那作为被背弃、被伤害的一方,又凭什么主动体谅呢?”
  宁楚格摊手:“我可还是个孩子呐!”
  再没有当长辈的辜负了孩子,还反过来要求孩子宽容的道理吧?
  这……
  胤襈一噎,还待再说什么。却被郭络罗氏一把拉住:“是,这事是我不对。不敢奢求大侄女原谅,只好在……好在皇上下令封口,你的担心不会成为现实!”
  宁楚格面上不为所动,实则心下一松。
  要知道她最最怕的,可就是被些个皇室宗亲齐齐求上门,让她帮忙调理某方面的问题了。
  到时候嫡额娘皱眉,额娘哭,阿玛各种耳提面命女学经典抄不完。
  真真是,想想都让格格头大!
  见宁楚格静默无语,根本不接她这个话茬儿。郭络罗氏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发苦:“不管侄女接不接受,婶子都要跟你好好道歉。到底你改变了我跟你八叔的余生,让我们以后都有了盼头,诚是我们夫妻的大恩人。结果……”
  “当婶子的却恩将仇报。”
  “这些东西你且收下,权当谢礼,谢谢你伸出援手。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使唤丫头往八贝勒府知会一声。婶子必然竭尽全力,再没有二话的。但无事的话,我便不过来打扰了,免得侄女眼烦。”
  卑微如斯的八贝勒福晋,宁楚格敢保证,谁都没见过!
  就,让人颇有同情之意想要扶她起来,与她冰释前嫌了。但,格格她忍住了。
  “原因啊?”宁楚格伸出两根白白嫩嫩的手指头,对阿玛、嫡额娘跟额娘笑得如花般灿烂:“原因有二!第一当然是这人言而无信,不适合深交。不然谁知道她还能有多少不得已,又能出卖女儿多少次?”
  “对对对!”乌拉那拉氏笑:“咱们宁楚格说得对,人无信而不立。如斯大事,她连知会都没知会一声,就直接背信弃义。还回头与孩子来负荆请罪,不原谅倒成了罪过般。哪家的道理?”
  “也就是本福晋不知道他们所为何来,否则还留饭?我赏他们一顿笤帚疙瘩!”
  “呀!”李氏掩唇:“这么多年,倒头一遭看福晋生如此大气。可见是真真疼宁楚格那憨丫头疼到了骨子里,这妾可得替她说声谢。”
  乌拉那拉氏一个冷眼过去:“本福晋疼自己的女儿,用你道谢?”
  李氏:……
  就气!但无可奈何,谁让自家汉军旗,爹又只是个知府呢?
  撑死了当个侧福晋,就得忍着女儿被嫡福晋分去一半。好在她也不是吃素的,弘晖如今对她这个李额娘也尊重着!
  妻妾间再是和睦,也免不了这等小规模的争风吃醋。
  事不关己的时候,四爷早就学会了无视。
  只认真地看着爱女:“那第二又是什么?竟然让咱们的小财迷把那许多厚礼都拒之门外了!”
  既然八婶子不做人,宁楚格也就没替她瞒着。
  直接点明了八叔体质有异,子嗣艰难。再胸有丘壑,也卡在子嗣这关上,注定与储位无缘。所以此次公推太子事,确实与他无关。也因此,八婶子往宫中去一趟,就成功把人救了出来。
  乌拉那拉氏与李氏早就猜了个七七八八,是以只震惊八福晋对八爷的忠贞喜爱。背黑锅不算,人家还为了夫君安危愿意冒着生命危险。
  这,也就是赶得巧,让她腹中及时有了保命符。
  否则……
  胤禛则整个人都懵了:“竟,竟然有如此之事?”
  “可不!”宁楚格摊手:“至少在这事上,八叔颇有些无耻,枉费了八婶子对他情深一片。不过他毕竟是阿玛弟弟,再无耻也是女儿长辈。总不能因此,就跟长辈翻脸,亲戚都不做了!”
  “女儿如此,更多的,是替阿玛考量。”
  “公推太子,八叔自己就占了七成票呢!要不然,皇玛法也不能雷霆震怒,对他多加打击。啧,妄博虚名,柔奸性成,妄蓄大志。还辛者库贱婢所出,素受制于妻。这一条条的,心眼小点的,没准儿就去找歪脖子树了!”
  宁楚格摇头:“心狠的同时,也说明了皇玛法对八叔的忌惮不是么?”
  四爷倒是想摇头呢,却硬是找不到丝毫辩解之辞。皇阿玛怕不止忌惮胤襈,还反感每一个被推崇有意成为新太子的人吧?
  毕竟废太子事不远,正是他老人家瞧着哪个皇子都有可疑的时候。
  群臣又严相逼。
  皇阿玛自来刚强,除了最初几年被权臣把持朝政,不得不隐忍的时候。亲政以后,又哪里忍得住哪个对他指手画脚来着?自然防备与反感皆加倍。可太容易让被选出来那个成为出头鸟。
  胤襈可不就是这么倒霉的?
  阿弥陀佛,他平时就是个冷面王。又赶着失势,正在禁足中。以至于就那么寥寥几张票,倒是免了不少的危机。
  对此,宁楚格只笑:“可,这寥寥几票中,有隔壁八叔的宝贵一票呢!”
  哈???
  胤禛瞠目:“这,这玩笑的吧?爷虽然跟他没甚旧怨,但阵营不同、立场不同,也绝谈不上甚私交。他就是投你九叔,也不能投爷?”
  虽然八、九、十、十四如今拆伙了,但多年情谊毕竟不假。
  否则的话,十四那个傻小子也不能冒险求情,差点因此被皇阿玛劈成两半!如今十□□头正劲,很有些个拥趸。于公于私,对于老八来说都是个更好的选择。他怎么就反其道而行之了呢?
  宁楚格也不知道八叔怎么反复权衡,才下了这么个让人意外而又无比正确精准的决心。她只知道这出政敌变好助手的戏码来得太早,贸然登台,容易让两府争相唱凉凉:“于是女儿就小脾气上来,与八叔两口子绝交了!”
  “阿玛、嫡额娘跟额娘,您们不会怪我吧?”格格紧张拧帕,就微微有那么点惶恐的意思。
  哪怕明知道她是装的,乌拉那拉氏也忍不住把人揽在怀里:“不怪,不怪不怪。府上有你这么个鬼灵精,才是咱们阖家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呢!也不知道这辈子要烧多少好香,才能再来世与你再做母女啊?”
  李氏撇嘴,心中腹诽:多少也不灵!这辈子咱也多做好事,多烧香,争取来生把那个侧字去掉,再不让自己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还要管别个唤额娘!
  女大避父。
  胤禛不好跟长成大姑娘的爱女过于亲近,但也不免大夸特夸了一顿。
  所有人都觉得,经过公推太子一事后,接下来会是一段难得的安静。却没想到,安郡王那个相士相面说,能给胤祉新的灵感。不出三日,他便跪在了朝堂上,告发八贝勒用蒙古喇嘛巴汉格隆厌胜废太子。使其癫狂,行事异于常人。
  到底羞赧,短时间内不愿出现在朝堂与皇阿玛九弟、十四弟面对面,遂告假的胤襈:……
  真真人在府中坐,锅从天上来。
  以至于他被宣进宫的第一刻,就乖乖巧巧跪下:“儿子不知三哥到底是从哪儿听到了这等荒唐之言,但皇阿玛您明鉴,此事断断跟儿子没有丝毫关系!”
  “这几年,儿子都少有机会随扈,更没接触过甚名为巴汉格隆的喇嘛,行甚厌胜之事。”
  “您,您是知道儿子的!!”
  自己没了希望,大阿哥也早早去了边疆。自己跟自己所曾依靠的都彻底没了戏,他又怎么可能冒着生命危险搞这些小动作呢?
  犯不上的。
  康熙点头:“嗯,朕相信胤襈你不是那等阴险狡诈之辈,此中定有误会。”
  哈???
  胤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前两天刚对老八痛斥怒骂,恨不得把他从脑瓜顶嫌弃到脚跟底的皇阿玛?
  他连人名都已经说出来了啊,也做好了相关的安排。
  只要皇阿玛点点头,同意搜查,就能一石二鸟。既解决了太子眼下的困境,也能顺手帮他除去一个劲敌。
  为此,胤祉可没少忙活,连手中仅有那几个精锐都几乎丧尽。
  结果……
  皇阿玛听到胤礽是被厌胜都能无动于衷,坚定相信老八,这,是废掉太子的同时,也连三十几年的父子亲情都一并抛却了吗?
  胤祉跪哭:“皇阿玛,儿子,儿子是真有查到啊!请您相信儿子人品,也好歹顾念下与二哥三十几年的血脉亲情。彻查一二,还他个公道。求求您了,皇阿玛!”
  康熙转身,目光如鹰隼般地看着他:“真有查到,确定是胤襈干的?”
  都已经做好了栽赃的万全准备,胤祉当然毫不迟疑。
  特别坚定地就点了头。
  康熙下令彻查,果然在毓庆宫各处找到了十余件厌胜之物。还在八福晋的庄子上,发现了已经畏罪自杀的蒙古喇嘛巴汉格隆。
  一切都是按着胤祉布置好的而来。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皇阿玛没有龙颜大怒将胤襈再度押进宗人府,也没给郭络罗氏送去赐死三宝。
  然后老泪纵横地亲往咸安宫,将他吃了大苦的宝贝太子放出来。父子俩抱头痛哭,冰释前嫌。太子把那个废字去掉,重新做回太子。而他也因为告密、营救有功,自此被两代帝王委以腹心。升郡王、亲王、铁帽子王!
  而是反手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那一刻,胤祉是懵的。
  说好的皇阿玛厌弃老八两口子呢?这怎么查都不查一下,就无条件信任了???
  当日,他便得到了答案。
  知道皇权之下,他那点小伎俩都微不足道。一天没到黑,那些在他眼里毫无破绽的安排,就被皇阿玛最得力的暗卫头子给查了个底朝天。
  又一个巴掌甩到脸上,胤祉看见皇阿玛那充满厌弃的脸:“为让胤礽早日出了咸安宫,你小子连良心都不要了!栽赃嫁祸,再反手一个告密揭发。唱得好一出贼喊捉贼啊,倒是胤礽的忠心好臣子!”
  一句话,说得胤祉肝胆俱裂:“皇阿玛,儿子,儿子知错了……”
  康熙一脚把人踢倒:“不,你不知,亦或者知道了也不想改。只想逃过这遭,下次再把计划做得缜密些,别这么轻易露馅儿!”
  还真头一遭胆子这么大的胤祉:……
  真浑身是嘴都无法为自己再多辩解半句,只偌大完了两字涌上心头。
  翌日,他果然接到了圣旨。其上说他党附废太子,为使其脱罪竟欲以厌胜恶法栽赃手足。简直无耻之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着夺去多罗贝勒封号,为闲散宗室。打三十大板,抄孝经千遍。
  从郡王到贝勒,又从贝勒掉回了光头阿哥。
  辛辛苦苦十余年,一朝又回到解放前的胤祉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怎么瞬息之间,皇阿玛对胤襈的态度就从厌恶到恨不得没生过,变成了如今的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