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奏
  宁楚格不但这般建议十四, 还号召老五、老九、老十、十二、温宪、庄亲王、乌拉那拉氏府上一起呢。
  连八福晋跟太子家的额林珠、老大家的小弘昱都被提了一嘴。
  理由?
  宁楚格眨眼,很有几分嫌弃地跟康熙说:“皇玛法是没见十四叔那委屈的, 啧, 可难哄啦!孙女亲自下厨,七碟八碗弄了一桌子都没哄好。哎,吃亏长教训的, 孙女还能不学精乖?”
  “直接把相熟的人家都唤上, 宁拉一屯莫拉一人!”
  “知道亲郭罗玛法不大有钱,孙女还自掏腰包, 在我那庄子附近给他们二老置办了个二百亩的小庄子。把额娘感动得热泪盈眶, 直夸孙女有心呢。”
  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的康熙笑:“那咱们福襄确实有心, 是个再孝顺不过的好孩子。”
  “所有对你好的, 你一个个都记在心里!”
  “那当然!”宁楚格点头:“投之桃李报之琼瑶嘛, 孙女希望所有亲人朋友都好好的。”
  康熙又笑:“会的, 你这目光精准,听你建议的,都会受益匪浅。”
  宁楚格谦虚摆手:“哪, 哪有皇玛法说的那么好?孙女不过觉得哪里地便宜、位置好。虽然种粮食不大高产, 种别的却未必不行罢了。不是说术业有专攻?或者不仅仅人是这样, 地也是呢?”
  “有的地肥沃, 适合种麦子、谷子等。有的沙化严重, 种粮食产量极低。种西瓜却又大又甜, 意外的高产又美味。”
  “按着这个道理推, 那只要找到合适的作物,瘦田也能种出好收成来!”
  “还有啊……”
  宁楚格狡黠一笑:“十四叔不曾提起过用温泉水种反季节菜?孙女一直觉得可行。只过于忙碌,一直没腾出空来。今年可得预备上, 若能行, 那下田就不是下田,而是宝地啦!”
  康熙原还当自己拟建小汤山行宫计划被泄露,才让诸皇子争买小汤山。
  略一问,好嘛!
  这里面还有好孙女的事儿,遂把人唤进宫中,有此一问,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一番。
  康熙沉默许久,方才喟叹:“再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想法。可惜不是个男儿身,否则大清又多一栋梁材啊!”
  宁楚格掩面:“呜呜呜,皇玛法竟然,竟然也是个重男轻女之人?”
  随口一叹,生生把宝贝孙女惹哭。
  康熙叫个愧疚,赶紧轻哄:“没没没,这怎么会?天下间哪个不知道,朕孙辈上百,最疼是你。连太子家的弘皙、胤禔家的弘昱在你面前都得后腿一射之地。皇玛法最最疼你,别的皇孙皇孙女加一起都比不上!”
  等他好话说了一箩筐,宁楚格才拿开袖子。
  露出比花儿还灿烂的笑颜:“我没哭,我装的,就看皇玛法还疼不疼孙女!”
  康熙还能如何呢?
  只能一连串的疼疼疼出口,免得假哭变真哭呗。
  跟他一样无奈的,还有好多接到邀请的。都是有一大家子要养的人,除了老十夫妇外,谁对置办、打理产业还没有点心得呢?
  自然也知道小汤山附近的庄子原是个什么状况。
  土豆跟辣椒丰收后,那边的地价又如何节节攀升,比普通良田还贵了些许的。
  是以,额林珠跟弘昱刚一提及,就被否定。五阿哥府上考虑再三,也只是给大侄女面子似的买了个百亩大小的小庄子。有他这么一示范,十二、温宪、庄亲王、乌拉那拉府上都照此办理。
  只老九钱多,老十盲目相信大侄女。
  十四秉持着只能比十三多,决不能比他少的心思。
  哥仨积极踊跃,把小汤山左近还愿意出售的庄子悉数包圆,其中还接手了三阿哥胤祉跟七阿哥胤佑出手近两千亩。
  低买高卖,很赚了一笔的哥俩很洋洋得意了些日子。
  甚至当面就讽刺他们,真真人傻钱多。
  直到宁楚格嫌弃砌墙、搭草棚等保温效果太差,弄出来的绿叶子蔬菜品种太单一。拟弄些个玻璃温室出来配合着温泉水,让反季节蔬菜更多种多样,反季节蔬菜水果变成现实。
  被胤祉跟他们家的弘晟好生嘲笑了一波,激得小格格来了大气性。
  数万两银子砸下去,硬在大批能工巧匠的配合下,做出了更结实、耐用也更大块平价的玻璃来。
  充分证明了那句,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用建什么温室,只玻璃这一项就能赚到盆满钵满。
  偏这傻丫头丢了西瓜捡芝麻,将最大头的制造玻璃的方子献给了朝廷。
  自己只留了个小作坊,专门生产他们几家用来建温室的玻璃。借着温泉地利,建了不少的玻璃棚子。反季节蔬菜、反季节鲜花等做得风生水起,带着她那几个好叔叔也跟着赚到盆满钵满。
  短短四年时间,就让小汤山一带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接着国库充足,私库更充足的皇帝龙颜大悦,下旨要兴建小汤山温泉……
  得意至极的他们才纷纷捶胸顿足,悔到无以言表。
  比他们更悔一点的,是当初百般运作,终于成功‘挤’走四哥胤禛。摆脱工部冷板凳,坐进户部热炕头的胤襈。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子能蠢笨胆大至斯,还敢将爪子伸到江南盐政中去。
  结果自己来户部三年多,经手的第一件大案,就查到了那尊大佛身上去。
  如今事发,依着皇阿玛对他那个偏爱程度……
  胤襈觉得自己简直手捧重型炸/弹,扔下可能被炸个粉身碎骨,引爆也可能被炸个粉身碎骨。
  真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偏生几年前宁楚格鼓捣那个什么土豆,将老九、老十都给逗了过去,十四也在内务府干得兢兢业业。
  害他孤家寡人,连个利用,哦不,应该说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偏他自小养在惠妃娘娘膝下,是个天然的大千岁党。虽前几年额娘被移出了钟粹宫,被封了良妃娘娘。他也积极努力,很有了自己的一些能量。
  但表面上,他与大哥,还是互为臂膀,浑然一体。
  而太子生平最恨老大,二,可能就是他这个老大爪牙了吧?
  胤襈无奈笑,连着三日被太子冷嘲热讽后,终于下定了‘为大清不惜粉身碎骨,连当朝储君也敢直言参奏的伟大决心。’
  翌日清早,便直挺挺地,跪在了朝堂上,亲手捅了这个马蜂窝。
  此折一出,满朝哗然。
  毕生都以斗倒太子为己任,再以长子之尊取而代之的胤禔立马兴奋。都没等他那派的人先造个势,就先拎起袍子跪下。
  急切的,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很盼着太子垮台般。
  让他这一派的所有人等:……
  就万分痛苦地闭了闭眼,不明白自己当年到底患了什么眼疾。才觉得这位勇武不凡,只输在一个庶字上。若有机会,必然也能翱翔九天成为至高无上的王。
  现在王不王的看不出来,一有机会,他倒是很会落井下石的:“皇阿玛,此事关系国本,必须严查。便,便做恶者是当朝太子也万万不能姑息。否则大清危矣,天下危矣。想必八弟也是有此忧虑,才毅然决然地站了出来!”
  胤襈心中欢喜,说好的挡雷者,他果然说来就来。
  面上却诚惶诚恐拱手:“弟弟何德何能,敢当大哥这一句?只职责所在,万不敢疏忽懈怠耳。所谓在其位谋其政,儿臣既然接过了这个重担,自然得替皇阿玛看住户部,容不得丁点贪赃……”
  万没想到胤襈竟然这么敢的胤礽惊怒,直接上前一脚把人踹倒:“混账东西,你这是问天借胆了么?竟连孤的谣都敢造?孤生来为大清太子,自幼锦衣玉食,何曾为金银之物烦心过?何至于自毁根基,插手江南盐政?”
  胤襈被他这一脚踢的,差点直接背过气去。
  嘴角都鲜血淋漓。
  偏他还一脸的大义凛然:“太子殿下赎罪,臣弟便向天借胆,也再不敢污蔑于您。诚证据确凿,臣弟不敢擅专。遂禀明皇阿玛,请他老人家圣断明察……”
  胤禔十足好兄长地将他扶起,勇敢地怼向太子:“八弟不过是职责所在,跟皇阿玛说出自己了解的情况而已。太子爷若清白无辜,自然怡然不惧,并能体谅他这满腔的尽忠职守,忧国忧民之心。”
  “这般大打出手,非但不顾及手足之情,也透着那么点点的心虚吧?”
  “放肆!”老三胤祉大喝,手指直郡王:“事情真相如何还未查明,大哥就这般给太子定了罪名?我看你不止目无储君,同样也目无君父啊!”
  因胤礽横看竖看,怎么也看不好宁楚格。胤禛这个女控心中自然不快,久而久之的,两人竟疏远了不少。
  此消彼长之下,胤祉跟胤礽的关系突飞猛进。
  俨然太子党的核心力量。
  这般关键时刻,又岂能不赶紧跳出来,捍卫己方利益呢?他之后,还有更多的太子党。当然大千岁党也都不是吃素的。
  双方唇枪舌剑,相互抨击。
  气得康熙头晕眼花,差点直接厥过去。
  就这,他疼爱的太子、最欣赏的老大,还都据理力争着,恨不得将乾清宫的房盖儿拱破。
  只有老四跟十四发现了他的不适,双双奔上前来。喂水的喂水,拍背的拍背:“皇阿玛您息怒,万万保重龙体,您这一生可关乎着江山社稷呢。”
  “对对对,四哥说的对。大清江山需要您,黎民百姓需要您,儿子们也离不得您。您呢,千万千万往开处想,别气坏了龙体!”
  康熙摆手,示意他们两个退下。而后才抓起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摔:“放肆!朝堂之上如此咆哮,尔等的规矩呢?”
  兀自吵个不停的众人瞬间消音,齐刷刷跪下:“臣等万死,请万岁爷息怒!”
  息怒是不可能息怒的,康熙简直怒不可遏。
  但为了更快弄清楚事情真相,他还是强压着怒火,让苏培盛把胤襈的折子呈上来。让太医给胤襈看伤,太子、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咆哮朝堂,着在各自府上闭门反省一个月。
  这命令一出,直郡王跟三贝勒一脸不服。
  太子胤礽也无限震惊:“这等拙劣的栽赃,皇阿玛竟然也信么?”
  康熙冷哼:“事情如何,朕自会判断。只一条,江南盐政乃国之根本,不管哪个插手其间,朕都严惩不贷!”
  那凌厉认真的眼神看得太子心下一惊,脸上都微微有些发白。
  却还拼命安慰自己:不会的,没事的。
  康熙十三年到如今,孤已经当了三十五个春秋的太子。便偶有不当上意处,皇阿玛也不过小惩大诫,再不会轻言废立。
  毕竟长成的皇子虽多,成器到能胜过他一筹的却不存在。
  老大莽撞,老三文弱,老四刻薄寡恩,连舅家、母族等都能毫不犹豫下刀子。老五从小养在太后身边,征噶尔丹时还破了相。老七腿疾,老八出身卑微还无嗣。老九自甘堕落,老十脑子不够用。
  十二小佛系得不行,十三十四……
  胤礽皱眉,十三十四虽有些长处,但终究年轻。只有他,只有他背负着皇阿玛半生希望。是他早早就相中,一手教养长大的太子。所以没事儿的,一定没事儿啊。
  等这场风波过,他就给老八点颜色看看!!!
  被御前侍卫名为护送,实则押解着回到毓庆宫,太子心里还这般发着狠。
  被他恨上的胤襈:……
  就很虚弱地咳了咳,以自己并无大碍,不想留在宫中让母妃担忧为由。匆忙忙出宫,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回了八贝勒府,才刚刚到了府门,就一头栽下马来。亏得身边的侍卫手疾眼快,否则这一下子摔实,八爷怕是不死也残。
  有了这么一场,八爷殚精极虑,苦苦追查江南盐政。忠于职守,不畏权贵,便对方是当朝太子也毫不畏惧的清官+英雄的形象就风一样地传遍了大街小巷。
  与此相伴的,还有太子的贪婪大胆与狂妄。御前就敢殴打亲弟至重伤,简直视人命为草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