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鹬蚌(上)
  萧寰虽然离开,但行宫中的仍然由他手下的人镇守。
  梁王当夜没有离开,第二日,他才和周承一道,领兵而去。
  昨夜已经饯行,出发之前,梁王到皇帝宫中,向他拜别。
  “朕听闻,昨日,你的大军已经开到了章武?”皇帝刚刚吃了药,精神矍铄,戴着老花镜倚在榻上,手里拿着一份地图。
  “禀父皇,正是。”梁王端坐下首,对皇帝道,“儿臣陈兵章武,乃在明处,以吸引袁贼注目,为子昭掩护。”
  皇帝颔首:“此战亦乃重中之重,你只要稳住了章武,便是大功一件。”
  梁王礼道:“儿臣遵命。”
  说着,目光却在皇帝手中的地图上面转了转。
  这些天,皇帝和众臣商讨战事,手里都拿着它。
  梁王也得了机会凑前看过。
  那地图十分奇异,画得花花绿绿,却做得十分精细。各州用不同的色块标明,字和线条都不知道是用什么笔写的,小而清晰。
  不过这并不是最让梁王在意的。
  最让他在意的,是这地图不仅皇帝有,萧寰也有。
  但是他没有。
  周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很是愤愤不平。
  “圣上偏私,竟已经到了这般明面之上。”离开殿上之后,他抱怨道,“同为皇子,殿下还是广陵王兄长!圣上竟厚此薄彼,糊涂!”
  梁王想了想,却道:“舅父可想过,父皇和子昭手上这地图,是从何而来?”
  周承道:“圣上乃天子,他手中得了什么好东西,有甚稀奇。”
  梁王摇头:“父皇离开皇宫,一切都在子昭手上。父皇的东西,只能是子昭给的。既然是子昭给的,如那地图,他只给父皇不给孤,岂非情理之中。”
  周承哑然,瞪起眼:“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为广陵王说话!”
  梁王不答反问:“这些日子,舅父不觉得父皇甚是奇怪么?”
  “甚奇怪?”周承道。
  “父皇那病情,照理说已是不久人世。”梁王道,“动乱之前,孤到宫中探望,父皇卧病不起,太医皆已束手无策。这心疾之症,孤记得从前外祖母也得过,去世前,其症状与父皇从前一模一样,突然发作而亡。照理说,父皇也应当如此。且据孤所知,此病只会愈发严重,断不会好转。”
  “正是。”周承道。
  “父皇从袁氏手中逃脱之后,可是一直跟在子昭,奔波了整月,照理说,就算不死,也只会加剧。可如今再看,父皇虽仍体弱,可精神充沛,言谈举止与常人无异。各路诸侯前来拜见,都惊异于父皇日渐康健。舅父莫忘了,便是此事,难道不奇怪?”
  说到这个,周承也不禁深思。
  “据贵人说,圣上不知从何处得了些神药,还有那些名叫制氧机之类的物什,每日由蔡瑜侍奉,诡异得很。”
  梁王冷笑一声,摇摇头:“神药?舅父真信这鬼话?”
  “不是么?”
  “这些日子,孤将前前后后的事想了许多,可谓越想越是心中发寒。”梁王道,“舅父可曾想过,若父皇这病是装的呢?”
  周承一愣,神色也跟着变了变:“装的?”
  “这些年,周氏与袁氏斗得如火如荼,父皇迟迟不立储君,天下人都将因由怪在了周氏和袁氏的头上,说我等裹挟朝廷。”梁王道,“岂不知,父皇是早已将子昭定为储君,只是周氏和袁氏势大,恐我等联手作乱。最好的办法,便是干脆将局面挑破,让两家打起来,只要将一家除去,下一家唇亡齿寒,收拾起来便不费什么力气。”
  周承看着梁王,神色不可置信:“你是说,圣上是故意装作病入膏肓,引诱袁氏动手,让广陵王来坐收这渔翁之利?”
  梁王目光沉沉,望着远处的宫观殿阁,少顷,淡淡一笑:“若真是如此,也并非坏事。但看谁是鹬蚌,谁是渔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