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封锁(下)
  车队停了下来。
  只见前方出现一彪兵马,人数不少,看上去火把光一片,照在军士的兵刃和盔甲上,寒光闪闪。
  那引路的将官也不着急,打马上前去招呼:“这不是岑司马么,这般夜里,怎也到此来巡视?”
  被称为岑司马的人,正是那队兵马的头领。
  他借着火光看清了将官的模样,令手下收起兵器,行个礼,语气也跟着缓和下来:“我道是何人,原来是周兄周司马。周兄不去乡中巡逻,领着几辆马车到此处做甚?”
  周司马道:“岑司马忘了?此地亦是在在下所辖之地。这几辆马车里坐着的,都是营中将官的眷属,过来看看亲人。弟兄们都不容易,在下便亲自来将人接了,送过去。”
  岑司马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他说,“那岂非巧了,在下近来新领了命令,专司大营周遭三十里内缉盗除奸,任何往来人等,亦由在下盘查。这马车之中坐着的既然是营中将官的眷属,那么也在在下职权之内。还请周司马将眷属交给在下,由在下送到营中。”
  虞嫣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人说话,心中不由飞快计较。
  从这二人的称呼上来看,他们的官职相当,没有谁高过谁一头。不过从场面上看,岑司马带的人有很多,相较之下,周司马这边的几个人则不够看了。
  “还是不必了吧。”周司马笑了笑,“岑兄,你我相识多年,我的品性,你莫非信不过?”
  “并非信不过周兄。”岑司马道,“只是周兄想必近来也有所听闻,军中常有不法之徒假公济私,收受贿赂,频频偷带他人过境。当下局势剑拔弩张,这般行径也不知放走了多少奸细,上头颇是震怒,故而才有在下这职权。在下受命在身,实不敢轻率,还请周兄见谅。”
  周司马“啧”一声,道:“岑兄这话就见外了,在下乃袁校尉手下,怎会纵容奸细。今日得遇岑兄,实幸会,改日请岑兄到京中饮酒。”
  说罢,他也不打算再啰嗦,便要招呼众人继续往前。
  岑司马却堵在前方,仍然不让步。
  “周兄且莫急,难得相遇,且说一说话又如何。”他不紧不慢,“在下想起近来听到的传闻,正好问一问周兄。”
  “甚传闻?”
  “仍是方才说那受贿之事。”岑司马道,“在下听闻,当下军中有些人已非只是受贿,而是将来往之人直接带到营中,如土匪一般做下那劫财害命之事,不知周兄可曾听到?”
  “是么。”周司马道,“不曾听过。”
  岑司马笑一声:“可此路通往的地方,正是周兄驻守的营地。周兄不肯将这些人交给在下,莫不就是想着那打劫的主意?”
  这话一下激怒了周司马。
  “岑征!”他将马鞭指着对面,骂道,“你不过是个小小司马,岂敢拦我的路!再不放行,我便告到袁校尉面前,你莫非想试试自己身上骨头多硬?”
  岑司马不为所动,道:“如此说来,这是袁校尉指使的?前些日子,将军痛斥这等受贿丑行之时,袁校尉也是在场,他可不曾反对。”
  周司马啐一口唾沫,继续骂道:“你莫装得多干净!这些天,你仗着手上这点职权,将多少过路的人半路劫走,拉到了你那营中去!嘴上冠冕堂皇,底下也不知藏了多少龌龊!光是昨日过路的十几家富户,你就不知搜刮了多少!”
  虞嫣的耳朵贴在车壁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咯噔”一下。
  如此说来,真是让蔡瑜言中了。
  这个周司马,本就是打着将他们带到贼窝里黑了的主意。而现在看来,这岑司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虞嫣的手一直紧紧握在电击棒上,想到王熙先前那些保证,只觉着急万分。
  也不知道他说的万无一失到底从何而来。
  这时,只听外面的岑司马语气里仍带着笑:“周兄莫急么。钱的事,有甚不好商量。这样,周兄先前收下的钱财,在下概不追究,也不上报,周兄自己留着便是。这几个人,当下都交给我,后续之事,周兄也不必再管,如何?”
  周司马显然不想放过手上的大鱼,见得话说到这地步,也不再忍着,号令一声,手下都拔出刀来。
  岑司马也不是吃素的,也号令一声,只听外面锵锵的声音四起,他的人马不但已经重新亮出兵器,还将周司马和车队众人围在了中间。
  周司马不及对方人多势众,对峙了一会,终于认清形势。
  “岑征!”他气急败坏道,“你不过是仗着有将军撑腰!袁校尉是什么人,你心中清楚得很!跟他作对,你便是跟寿阳侯和皇后作对!到时降罪下来,望你切莫腿抖!”
  岑司马仍笑嘻嘻:“这等鸡零狗碎之事,怎又扯到将军和袁校尉身上去了,他们若听得周兄这话,只怕要不高兴。”
  周司马哼一声,抛下车队众人,招呼手下离开。
  就在虞嫣担心着他们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时候,外面静下来,只听到周司马和手下的马蹄声。
  奇怪的是,那岑司马没有跟管事或者这车队里的任何人交谈,也没有命令手下收起兵器,只吩咐将人带走。
  马车继续走了起来。虞嫣忐忑地等待着,一直从车窗的缝隙朝外面望。
  她猜测,周司马和岑司马嘴里说的将军,显然是个大人物。这岑司马既然是他手下的人,那么要做坏事当然是简单得很。此行的目的,大约就真的要把他们带到兵营里宰肥羊。
  想着有可能发生的事,虞嫣忙将电击棒和便携防狼喷雾都塞到宽厚的衣裳里。她又在登山包里摸了摸,突然摸到了萧寰的匕首。
  这匕首,是她当初放到这包里,给滕蕙防身用的。
  没想到到头来,用的人还是她……
  这厢转着各种念头,约摸过了半个多小时,虞嫣发现马车行走慢了下来。
  再望出去,她发现马车走到了郊野的一处田庄里。
  这种田庄为了方便牲口进出运送粮食之类的货物,偏门总开得十分宽敞。几辆马车径自从洞开的门里走进宅子,没多久,停下来。
  未几,马车的门被打开,王熙出现在外面。
  “出来吧,”他微笑道,“终于可歇息了。”
  虞嫣讶然,钻出马车去。
  只见外面,地上已经跪着好些人。
  蔡瑜正扶着皇帝,将他从马车里搀出来。
  而他们面前,一个身着铠甲的男子领着身后几个人伏拜行礼,声音低低,但不掩激动:“臣等恭迎陛下!”
  这声音,听上去有几分耳熟。
  皇帝则面带笑意,对那身着铠甲的男子道:“高将军与众卿护驾辛苦,朕心甚慰。”
  虞嫣看着那人抬起头,终于认出来。
  那正是一个月前奉萧寰之命,到京畿南边来佯攻洛阳的高荟。
  明早的也没有写,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