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
  就你们三个人?
  没,还有我室友。
  噢沈庭华拉长音,语气带着打趣。
  盛槿书没在意,拇指在易拉罐上摩挲,和沈庭华分析:我发觉她好像真的很介意我和她近距离接触。
  沈庭华好笑,她就知道盛槿书又要和她说孟晚霁了。
  从入住到现在,从一开始的室友有点高冷难相处,到后来的孟老师有点别扭和可爱,她们打的电话里,十通有八通盛槿书会和她提到这个难搞又漂亮的室友。
  沈庭华调侃:你又在琢磨人家。
  盛槿书望着天上飘来飘去忽隐忽现的云,漫不经心:无聊嘛,琢磨一下挺有趣的。
  那琢磨出什么了吗?
  没有啊,所以这不是在让沈医生你帮我分析分析。
  沈庭华说不过她,笑了声,认命地和她一起琢磨:可能人家的性格就是不喜欢和别人太靠近。
  盛槿书觉得不是:我看过几次她早上大课间去操场督操,每次都会有女老师和她一起走,不是同一个,但每次对方都会挽着她,她也都是很自然的样子。
  沈庭华猜测:那可能就是单纯地不喜欢和你近距离接触。
  盛槿书不解:为什么呀?
  沈庭华答得随意:哪有什么为什么呀,可能是还不够熟,也可能是眼缘不对,气场不合,不喜欢你。再不然就是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顾自笑了起来。
  盛槿书追问:什么?
  沈庭华笑得暧昧,清了两下嗓子,才正经了点答:她喜欢你。
  盛槿书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沈庭华的这个喜欢是哪个喜欢。
  她想了想孟晚霁从来严谨端方的衬衫,循规蹈矩的言行,嗤笑出声:师姐,你好敢想。虽然她身边弯的朋友很多,但直人毕竟还是这个世界的大多数。
  沈庭华逗她:你可以对自己有信心点。从高中到现在,盛槿书从来不乏追求者,就她知道的,男女甚至都能对半开了。
  盛槿书笃定:不可能。
  这次轮到沈庭华问为什么了。
  盛槿书说:就算全世界都弯了,她大概也会是最后一个直女。
  沈庭华哈哈大笑。她想了想,说:那她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了,不过,小槿,你再这样关注她,我要怀疑你喜欢她了。
  盛槿书摩挲易拉罐的指头顿了一下,随即哂笑:师姐,困迷糊了吗?洗洗睡吧。
  她把电话挂掉了。
  沈庭华听着忙音失笑,连忙回拨了电话,转了话题,和她正经地商量国庆和几个朋友一起出游的事项。
  夜半洗了澡回了卧室,盛槿书吹着头发,不自觉地想起沈庭华刚刚的话,也觉得自己有点无聊。但关上电吹风,眼前浮起刚刚孟晚霁惊慌失措的脸红模样,仔细想想,心里又有点像被什么挠着。
  觉得更有趣了。
  *
  几米之外,两门之隔的主卧里,孟晚霁又梦见盛槿书了。
  这一次,是在她们夜里刚刚待过的阳台。盛槿书噙着笑,亲吻她的鼻梁,她的嘴唇,细白的指,一颗一颗解开她的扣子。她攀着她的肩,几乎要站不稳身子。
  孟初阳惊讶的叫唤声忽然炸在耳边:姐,你在干什么?
  她慌乱地推开盛槿书,扭头看去,便看见孟初阳左手牵着李元淑,右手挽着孟士培,一家三口正站在客厅中间望着她们。
  孟初阳一脸迷茫,李元淑捂住了她的眼睛,满脸厌恶,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孟晚霁心脏抽痛起来,颤抖着呼吸去寻找孟士培的眼睛。
  孟士培不愿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神态中是孟晚霁从未见过的失望。
  孟晚霁惊醒了过来,一头冷汗。
  夜色正浓,满室除了空洞洞的黑暗,什么都没有。孟晚霁坐起身子,一动不动了好久,从床头柜里摸索出一包烟,咬了一根,下床坐到书桌旁,拉开抽屉,取出了里面的打火机。
  拇指轻抬,一簇明亮温暖的火光照亮了黑夜。就像那一晚盛槿书指尖的星火。
  孟晚霁屈腿抱着,怔怔地看着这簇光,没有点烟,也没有熄灭。
  她发现,她低估了盛槿书对她的吸引力。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就明白了什么叫界限感,什么叫分别心,什么东西是属于你的,什么东西,是你注定无法拥有、不该觊觎的。这么多年,包括当年,她都看得很明白,也践行得很好。
  可盛槿书又让她生出妄想心。
  眉目沉郁,孟晚霁低头给烟接上火。
  就这一支烟的时间。她吐出一口气,任由白雾吞没她的面容。
  *
  第二日早上六点钟,孟晚霁照旧准时起床。没有在意作息混乱的不适,她换了一身运动服准备洗漱过后去晨跑。
  她料想今天还在假日里,盛槿书不可能这么早起床的。可意外的,她刚带上房门,走两步,盛槿书的房门咔哒一声也开了。
  孟老师早呀。盛槿书撩着凌乱的长卷发,笑得明媚。
  孟晚霁眉头蹙了蹙,甚至生出了些她在守株待兔的错觉。
  早。她淡淡地应了一声,继续往卫生间走。
  早起晨跑?盛槿书跟在她身后。
  嗯。
  那昨晚睡得好吗?
  孟晚霁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拿牙刷和牙膏的手顿了一下。
  镜子里,盛槿书似乎已经全然不在意昨晚阳台的小插曲,伸了个懒腰。
  孟晚霁垂眸:还好。
  盛槿书走到了她身旁,自然地也伸手拿走自己的牙刷和牙膏,似乎要与她一同刷牙: 那就好。半夜外面好像有醉汉,吵闹了一阵。
  过分亲近的距离,过分亲密的场景,孟晚霁整个人都不自在了起来。她捏了捏手中的牙刷柄,把牙刷和牙膏放回牙杯中,转身把位置让了出来:你先用吧。
  盛槿书侧身留她:可以一起呀?我吐马桶里就好了。
  不用。孟晚霁往卫生间外走,头也不回:我不急。
  盛槿书有点困惑又有点好笑。她勾了勾唇,把牙刷放进嘴里咬了一下,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问:那一会儿洗漱完了,我和你一起去晨跑吧?
  孟晚霁脚步顿了顿,还没回答,盛槿书补充:我不太熟悉路线,想了解一下。
  孟晚霁找不到理由拒绝。
  六点十五分,两人穿好了运动鞋出发。
  孟晚霁神色淡淡地表示:我跑步的时候不喜欢说话。
  盛槿书挑了挑眉,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影响气息节奏。
  孟晚霁没再说话,一语不发地戴上了蓝牙耳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盛槿书也识趣,一路上并不不和她搭话,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后。
  跑了一小段距离,孟晚霁不放心地把耳机里的音乐停了,降噪关了,根据脚步声了解她的动向。
  假期清晨的校园静悄悄的,整条大道上,除了她们,再无旁人。
  盛槿书的脚步声,在这份安静中显得格外分明。
  一下一下,轻盈而富有节奏感,听得孟晚霁神思不属。
  为什么在她下定了决心要保持好距离时又凑上来。
  她心烦意乱。
  不知道跑了多久,孟晚霁忽然反应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她以为盛槿书是累了停下来休息几秒,可放慢脚步仔细听,除了虫鸣鸟叫,始终没有其他声音了。她不安地停下了。
  回过头,盛槿书已经在百米开外了。
  她捂着小腿,正坐在一处花坛上,身形似有痛苦。
  孟晚霁心一惊,连忙扯掉了一只耳机快步往回走。你怎么了?她拧着眉问。
  盛槿书仰头望着她,吸着气说:突然抽筋了。
  表情很难受。
  孟晚霁眉头不自觉地跟着发紧。你揉一揉。
  揉了,还是疼,硬邦邦的。盛槿书说得可怜。
  孟晚霁往她光洁的小腿看去,上面果然是硬结的一块,不揉开的话,之后肯定会乌青。她喉咙动了动,蹲下身子,说:你把腿抬起来,我帮你揉。
  盛槿书眼眸大亮,立刻抬腿应好。
  孟晚霁低垂着眸,心无旁骛地把手覆在盛槿书的腿肚子上,轻重有度地推揉。
  盛槿书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看着孟晚霁头顶小小的发旋,看着她鸦羽般的睫毛在她的眼下不住轻颤,看着她露在空气中的耳朵,一点点地变红,忽然觉得,孟晚霁真的很可爱。
  她靠近了她不戴耳机的那一只耳朵,轻缓说:孟老师,你的手艺好好噢。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激起隐秘的战栗。孟晚霁猛抬头看盛槿书,眼眸有点沉。
  她是故意的吗?
  盛槿书退开了点身子,大大方方地与她对视,笑盈盈的:我感觉好多了。
  孟晚霁分辨不清,抿紧了唇,没接话。又揉了两下,她松开她的小腿,站起身,说:好了,回去吧。
  盛槿书自然地拉她手,邀请:都出来了,走吧,我请你吃早餐。
  手心干燥柔软,指节纤长有力。孟晚霁像被什么烫到了一样,生硬地抽走手,拒绝:不用。
  和我客气?
  不是。孟晚霁转过身不看她,我要回趟家,在家里吃。
  这样啊。盛槿书叹息一声,蜷起自己被甩开的手,搭在小腿上,眼底玩味更甚了。
  第9章
  说要回家,不完全是孟晚霁推辞盛槿书的借口。九点钟,她从吃早餐的咖啡厅离开,打了车在不着早午饭点的时间回到孟家的庄园别墅。
  孟家庄园别墅位于市区近郊,一家人长居在此,孟晚霁自有记忆起就是在这里生活的,但成年后,除却年节假日,她很少回来。
  门前保安亭值班的保安远远地看到她,就开启了大门,和她打了招呼,让她进去了。
  大门内天地广阔,现代园林式布局别致大气,清新自然,任谁第一次见都会心旷神怡,孟晚霁的神经却自跨入的一瞬间紧绷了起来。
  她顺着林荫道,缓步走向主宅。
  主宅大门是敞开着的,隔着一段距离,孟晚霁隐约能看见大厅里李元淑正和一个中年女人坐在茶几前说笑。
  女人是她两个表哥的母亲,她舅妈。
  孟晚霁敛了敛眸,若无其事地踏入。
  说笑声顷刻间停了下来,女人和李元淑都望了过来。
  孟晚霁不卑不亢,礼貌地打招呼:妈,我回来了。舅妈也在。
  李元淑表情淡淡的,点了下头,转回头喝茶。
  女人皮笑肉不笑地回:是小霁呀,好久没见了呀。
  孟晚霁应:最近工作是比较忙。
  再忙能有多忙?女人心里嗤笑。她也不是真的要和孟晚霁寒暄,点了点头,也低头喝茶,不说话了。
  大厅里针落可闻,孟晚霁无话可说,便关心:初阳在家吗?
  李元淑爱女心切,不肯让孟初阳出省读书,孟初阳只好选了宁城的大学。李元淑给她买了车,学校和家里不过二十分钟的车程,来回很是方便。
  她不问还好,一问李元淑的脸色明显沉了。
  好在没等孟晚霁再找话题,孟士培拿着报纸出现在了二楼的栏杆边,叫她:小霁回来了?上来,爸爸有话和你说。
  孟晚霁松口气,对李元淑和舅妈颔了下首,说:那妈,舅妈,我先上去了。
  无人搭理她,孟晚霁也不尴尬,面不改色地往上走。
  书房里,孟士培也在茶桌前喝茶,一见到她就关心:吃早饭了吗?让阿姨给你做点?
  孟晚霁摇头:吃过了。她自然地在沙发上落座,接过了孟士培手中的茶壶,帮孟士培泡茶。
  孟士培半开玩笑地说她:你呀,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回家的路怎么走了。从七月中暑假说出去旅行以后,快两个月了,就没见她回来过。
  孟晚霁露出少见的不好意思表情,解释:手头一直有事在忙,就忙忘记了。
  再忙来回也不过是个把小时的事,哪里至于。孟士培不用想都知道是借口。他也不是真的要责备她,只是心疼,又心有余而力不足。他心里叹了口气,转了语气关心她:怎么好像瘦了。
  孟晚霁给他斟茶,不以为然:夏天正常都会瘦一点的。
  孟士培却不这么觉得,再次提出:我还是给你叫个阿姨吧,天天吃食堂能有什么营养。
  孟晚霁宽慰:真的不用,平时我也自己下厨的。她转移话题,问了刚刚在楼下问过李元淑的话:初阳不在家吗?
  孟士培一听到这个小女儿就头疼。他抿了口茶,没好气地说:在家,还睡着呢。昨天大过节的也不见人影,电话打了几百通也不接,不知道去哪里喝了个烂醉,大半夜的才回来。
  这么大个人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沉沉叹口气,说:从小说姐姐是她的榜样,结果一点好的都不和你学。我和你妈琢磨着,等毕业了就给她定门亲事,让她收收心,免得一天天不着四六。
  孟晚霁泡茶的手顿了一下。
  像他们家这样的家庭,父母帮忙相看亲事是很常见的事,李元淑爱孟初阳如珠如宝,能挑给孟初阳的人,一定差不到哪里。可对孟初阳这样像小野马热爱自由的性子来说,未必不是一种折磨。
  初阳还小。她不轻不重地帮孟初阳挡了一句:等再大一点定性了可能就好了。
  孟士培半是欣慰半是无奈地摇头:你就护着她吧。
  不说她了。他话锋一转,关心:你自己怎么样呀?前段时间沈伯伯介绍的那个男生还联系着吗?
  孟晚霁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