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面壁十年算他的运气!”峨无羁信心爆棚,“说不定老子一锤砸扁了他!”
  楚天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睡了,翻身下床道:“文姑娘,你家里还好么?”
  “还好,只是沁源府已经不能待了,我们索性把家搬到了北冥山的藩城里,便不必害怕不老参仙来寻仇。”
  文静低声说:“我准备参加今年夏天的幽世家外门弟子考核,幽夫人已经答应为我做推荐人。”
  “文姑娘,你放心。”峨无羁一看到文静柳眉低锁,说话低声细语的模样就打心眼里想疼惜她,一拍胸脯道:“等我把老妈的‘僵尸神功’炼成了,就杀上参合府把那老家伙的脑袋拧下来送给你煲汤喝!”
  文静感激地看了眼峨无羁,摇头道:“谢谢你,峨大哥,不过有些事,我想亲自办!”
  峨无羁挠挠头,蓦地想起一事道:“小楚,差点忘了跟你说。你今天下午的对手是谁我打听到了。就是阴长河那龟孙子,千万别小看了他!这小子不晓得打哪儿炼成了一种诡异无比的魔功,三场外围战的对手全部在十个回合之内被杀,而且浑身腐烂化成一滩脓水。”
  文静心有余悸地道:“别说了,我越看越觉得他不像是个人,而是从幽界里逃出来的鬼!”
  峨无羁深表赞同道:“小楚,你要留神。阴长河最想杀的不是别人,绝对是你!”
  楚天笑了笑——他能说什么呢,告诉这两人自己差不多也就真阶第二境的实力,全靠洞天机的元气补给勉强过活?
  更糟糕的是:五天了,洞天机死活不现身,而珞珈也像玩起了失踪。
  隐隐约约,楚天心头有丝不祥的预感,这个时候,总难免有些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不得而知……
  第九十章 冤家路窄(下)
  日上三竿的时候,楚天和峨无羁、文静结伴赶到坐落在天王山脚的幽泉台前。
  距离正战开始尚有一段时间,山脚下已经聚集起上万看热闹的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早占领了各自的位置。到得晚的,只能见缝插针地往人群里钻,有些干脆爬到树上居高临下,倒也一览无余。
  幽泉台的四周早早搭建起了几排凉棚,专供各大世家的首脑人物入内观战。
  更靠近台前的地方有一列特殊席位,帘幕低垂甚为隐秘,里面坐的是负责历届嫡传弟子晋升战仲裁事宜的北冥神府元老会代表。
  北冥神府的元老会超脱于各大世家之上,甚至连府主都无法向他们施发号令,反而要接受前者的监督。
  当然,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有资格进入元老会。按照北冥神府传承了三千年的不成为惯例,只有退隐的各大世家家主和功勋卓著的家老才有资格入选。
  元老会的人数常年保持在十人左右,平时隐居在“幽元殿”深处闭关修炼,从不参与各大世家的纷争。但任何人都不会忽视他们的存在。
  峨无羁被他老头子峨山秋拉过去说话,楚天和文静便在外围找了个位置站定。
  这时候各大世家的头面人物陆陆续续来到,楚天在这些人中看到了幽世家的家主幽杞人和他的夫人峨山月。
  阴圣道和阴严道也赫然在座,楚天猜想他们关注的应该是今天下午的那一战。
  忽然人群中响起一阵鼓噪,一名身材瘦小的黄衣青年迈步登上高逾三米的幽泉台。在这座承受千年风雨与无数决斗的古老泉台上,布满暗红色的法印与符文,构成一座坚不可摧的结界,就算台上斗法的人各使神通斗得天昏地暗,台下观战的人群也不受丝毫影响,从而保证对决的顺利进行。
  “他就是殒世家外门弟子元铜川。”文静的目光中透露出些微紧张,道:“看上去好阴险,峨大哥一定不能输,一定要赢过他!”
  话音未落就听峨无羁粗放大笑道:“姓元的,你在等老子吗?”
  他拎着磨金霸王锤唿地声蹦上幽泉台,落到了元铜川对面,把大锤抗到肩膀上说道:“听说你的‘惊神泣鬼笔’还能写出几个字来,那也没什么稀奇,今天就让你看看,老子是怎么收拾你的!”
  文静闻言不禁嘟嘴道:“峨大哥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从来没有把门的。”
  楚天笑道:“他活得比我们都轻松,也更真实。如果一个人每句话都要想上三五遍才敢说出口,肯定连他自己都无法判断那是真心还是假意。”
  文静眨眨眼问道:“那你算哪一种?”
  楚天冲她一眨眼,微微笑道:“我不想说谎,但很多时候又不愿把实话告诉别人。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狡猾。”文静顿了顿,忽地放低声音道:“但我喜欢这样的沉默。”
  楚天心头微动,故意装出没有领会文静话意的样子,抬眼眺望幽泉台道:“仲裁登台了。”
  只见一名身穿金黄袍服的老者出现在了幽泉台上,先让峨无羁和元铜川签下了决战前的生死状,然后嗓音沙哑道:“正战的规矩你们都清楚,除了不准借助外力,任何手段都可以放开使用。假若有一方掉落台下或者主动认输,获胜方不准再加追杀,否则以违规弃权论。”
  元铜川显然很不喜欢峨无羁,冷冷道:“他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峨无羁哈哈一笑,道:“你娘的放马过来就是,别站在那儿尽放屁!”
  金袍老者木无表情,身形一晃便凭空消失。正当人们四处寻找他的踪影时,从帘幕之后传来金袍老者的声音道:“开始吧——”
  峨无羁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最不耐烦繁文缛节——晋升赛嘛,就是强的留下弱的滚蛋。千万别光站在那儿操练嘴皮子,那还不如去茶馆里当个说书的。
  “呜——”磨金霸王锤不管三七二十一抡将起来照着元铜川的脑袋就砸。
  “就这样的也能杀进正战,只能说明前面他遇到的对手都是纸糊的灯笼!”
  元铜川的眼里满是不屑,甚至觉得自己跟这种愣头青决斗是件很丢脸的事,赢了也没意思。
  也难怪,峨无羁这一锤势大力沉,看上去蛮吓人,但至少暴露出身上的七处破绽,随便打中哪处都得魂归鬼城永远跟他的僵尸老妈作伴去。
  然而转瞬之间他眼中的不屑就转变成了一丝诧异。因为那七处破绽固然可以要了峨无羁的命,但自己也绝对会在磨金霸王锤凶猛的一击下脑浆迸溅一命呜呼!
  换而言之不是峨无羁的修为低劣破绽百出,而是他的磨金霸王锤原本就是这种霸道不讲理的打法!
  元铜川不禁有点后悔前几天自恃身份没有到现场查探峨无羁的招法路数。
  但他丝毫不怀疑自己仍将是最后的胜利者,无非需要多费点气力而已。
  “刷!”元铜川侧闪,右手提起五尺八寸长状若金枪的惊神泣鬼笔斜挑霸王锤。
  峨无羁只当没看见,磨金霸王锤狠狠一磕惊神泣鬼笔,发出金石鸣响贴着元铜川的右侧走空。
  元铜川震得身影摇晃,回转惊神泣鬼笔反攻峨无羁。“啵”的脆响,笔端数以万计的金色丝线光芒暴涨,直抽对方的胸膛。
  按照常理峨无羁“应该”退步避让运锤招架。但这家伙像是吃错了药,根本不理会惊神泣鬼笔的攻击,磨金霸王锤“哗啷”一响脱手飞出,由一条锁链牵引着反砸元铜川背心。
  元铜川始料未及,但他怎么算都觉着自己的命要比峨无羁金贵上百倍千倍,所以同归于尽的傻事是万万不能干的。
  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侧步让身,运笔回转卷向磨金霸王锤。
  两人你来我往激战了二十余个回合,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幽泉台上几乎成为峨无羁一个人的表演。他的磨金霸王锤虎虎生威,蛮不讲理地招招抢攻,逼迫上届晋升战第四名的元铜川步步闪让节节后退。
  峨世家的弟子自然是兴高采烈,一个个扯开嗓子为峨无羁加油呐喊。
  峨无羁听了更加来劲儿,呼呼呼三锤连砸将元铜川逼到了幽泉台的角落里。
  元铜川不由深感颜面无光,暗自咬牙催运功力道:“小子,你欺人太甚!”
  “唿——”惊神泣鬼笔中陡然释放出刺眼强光,他左手负后右手提笔,凌空挥毫唰唰唰在身前写下一个斗大的“临”字。
  “无羁小心!”台下的峨山秋叫道:“这是殒世家的‘九字惊神真言’!”
  “歪歪扭扭写的什么玩意儿,你白练字了?”峨无羁照旧抡起磨金霸王锤朝“临”字上砸落。
  “砰!”磨金霸王锤高高弹起,峨无羁被震得踉跄后退。
  元铜川冷笑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量你这蛮夫也不会明白!”
  自一年前晋升战功亏一篑,他便潜心修炼这九字真言,准备在最后的决战突施妙笔鼎定嫡传弟子的身份。哪里晓得今天才是正战第一轮,就在峨无羁的逼迫之下不得不使出压箱底的绝技,不将这小子打得万劫不复又如何能消解心头之恨!
  当下惊神泣鬼笔游走龙蛇,又写出一个“兵”字笔锋如刃斩向峨无羁。
  “完了,完了——”父子连心,峨山秋一眼就看出宝贝儿子绝对没法躲过“兵”字真言,颓然叫道:“无羁,快认输!”
  文静俏脸发白,下意识抓紧楚天道:“糟了,峨大哥要输!”
  楚天摇摇头,看着台上的激战没有说话。
  和峨山秋与文静都不同,他曾经亲眼见识过僵尸老妈的身手。她既然敢放峨无羁出来参加嫡传弟子晋升战,就一定有充足的杀招准备。
  果然,峨无羁在众目睽睽下做了一件令所有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他竟然脱手抛出磨金霸王锤,“砰”地一声砸碎了“兵”字,同时也宣告自己接下来将赤膊上阵。
  元铜川不为所动,挥笔如风又是一个“斗”字杀气严霜精芒激荡攻向峨无羁。
  峨无羁像是吓傻了,表情呆板全身僵硬地抬起双臂,敞开胸口任由那个“斗”字轰来。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元铜川,肌肤上的红光越来越浓,腾起一圈冷飕飕的妖艳雾气。
  “咕!”他的喉咙里发出一记低吼,双掌机械地往前一搭,竟生生抓住袭来的“斗”字,然后“哧哧”猛扯转眼撕成一块块碎裂的光片。
  “这是——”众人目瞪口呆,失声叫道:“僵尸神功!”
  “唿——”峨无羁的身躯直挺挺飞了起来,把自己当作一件武器撞向元铜川。
  元铜川大吃一惊,连忙奋笔疾书。“者”、“皆”、“阵”三字真言烁烁放光,各自蕴含至深之道迎向峨无羁。
  峨无羁已经完全进入状态,眼睛里闪动着令人心寒的红芒,身躯激撞在三字真言上轰轰作响,肌肤被犀利的笔锋切割开一道道伤口,居然没有一点鲜血流出。
  他就像失去了感觉,既不知道疼痛更不晓得闪躲,而身周的红色雾光更似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将惊神泣鬼笔的绝大部分攻势碾碎敉平。
  元铜川只能后退,把心一横燃烧真元,惊神泣鬼笔光芒万丈再写下一个金煌煌的“在”字,轰向峨无羁。
  “喀喇喇”金字震颤扭曲,终于撞开峨无羁头顶的红光抵御向他压落。
  峨无羁缓缓仰起头,猛然张开大嘴竟然将它一口吞落入肚!
  第九十一章 妖尸(上)
  “嘭嘭嘭!”峨无羁的肚子里像在爆开了豆子,一束束金光由内而外打穿他的肉身激射出来,乍一看便似只浑身发光的金刺猬。
  但他浑然不觉疼痛,双手戟张抓住元铜川的肩头,脑袋一低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咬向对方的咽喉。
  元铜川负痛低哼,肩膀已被峨无羁的手爪扎穿,空有惊神泣鬼笔不能施展。
  眼见峨无羁张口咬来,自己即无法招架又无处闪躲,情急之下再也顾不得讲究什么,居然照葫芦画瓢也张嘴对咬了过去。
  “啵!”三千年来幽泉台上绝无仅有的一幕就此产生——两个男青年如胶似漆地搂抱在一处,热情似火地四唇对接犬牙交错,彼此难分难舍仿似直到天荒地老。
  “峨大哥……”文静瞠目结舌地掩住嘴,突然想起来点什么:“这应该是他的初吻吧,就这样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相拥相吻的两个人,全场鸦雀无声已是傻了。
  渐渐地,元铜川的面色变得苍白灰败,眼里的光芒越来越黯淡微弱。
  他体内的精血根本抵挡不住僵尸神功霸道诡谲的攫夺,如开闸的洪水一泻千里,全部成为峨无羁的无上补品。
  他想认输,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十年忘川面壁虽然艰辛,但总比被一个大男人活活“吻”死的强。
  可是他已经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觉得体内的生机飞速离散,气血精华不停流逝,直至成为一具空空如也的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