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常思齐在公司开完会,也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头晕困乏,便在会议室的软皮沙发上躺了一会儿,一觉睡醒,自觉没过多久,看一眼时间,却是凌晨一点多了。
  她将一床棉被从身上掀开,看到桌上有经纪人邹姐留给她的纸条:“见你睡得这么香,没忍心叫醒你,好好休息,晚安。
  她又打开手机,看到微信满屏红点,置顶的是吴尘,并没有给她发来消息,他这回出门,没说哪天回来,但她抱着点希望:万一他今晚回来了呢?
  而且他今天也没给她发微信道晚安,她猜测他一定是回家了。
  想到回家就可以见到吴尘,常思齐回去的动力就满了,立即起身。
  她走到公司楼下,冬夜的街边,寒风呼啸,冷风一吹,她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不由得裹紧了冬大衣。
  街道安安静静的,有两个人悄悄靠近,走路几乎是没声音的,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投射在了墙壁上,他们从左右两个方向包围而来,距离常思齐越来越近,所以,那面墙上的人影也渐渐放大。
  经历过太多事故,常思齐好像对危险变得敏感了,她早就注意到了墙壁上放大的身影,脚步加快,从快走直接变成了小跑,朝着她的车奔去。
  那两个人终于按耐不住,也跑了起来,变得明目张胆,脚步声音渐重。
  常思齐飞快地用车钥匙开锁,“滴滴”两声,她拉开车门,却被身后一个人握住了胳膊。
  常思齐挣扎着:“你放手!”她的脚直接朝对方的腹部踹去,那人被她踢歪了身子,常思齐乘机挣脱,钻进了驾驶室,刚想关车门,一只手拽住了车门。
  这是另一个男人的手,而方才被常思齐踢倒的男人也重新站直了身体,两人合力拽住了常思齐,把她从驾驶室拖下了车。
  “救命啊……有没有人!”她只能呼号求救。
  两个男人拖拽着她,把她往城市河道边拖行,河道边有大大小小的石块,她情急之下抓住了一块石头。
  男人在河边终于停了手,其中一个掏出一卷绳索,另一个去找什么东西了,常思齐趁此机会,手握刚才抓紧的那块大石头,猛地朝眼前这个想要捆绑他的人头上砸。
  她一定是吓坏了,所以砸了一下还没停手,发狠似地接二连三砸他,没一会儿,眼前这个人没动静了。
  另一个男人手中捧着一块半米多长的大石头走过来,看到常思齐疯了一般地拿石头砸着他的同伙,他丢下了手中的大石,奔跑而来。
  常思齐看到眼前男人没声了,她双腿发软,想要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但是猛然惊觉远处的男人已经赶来,她来不及确认这个人的呼吸,惊恐让她发足狂奔,她朝着马路奔跑,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
  她吓得失声尖叫:“啊啊啊……”
  “思齐,你怎么了!醒醒啊!”是一个大男孩的声音。
  邹姐走进会议室,大男孩向她哭诉:“呜呜呜……邹姐,好可怕,她是不是梦游了?”
  邹姐打开了会议室的灯,仔细观察着常思齐,只见她脸色苍白、额头冒汗,明明闭着眼睛,双手却拼命挣扎扑腾着。
  那个大男孩是常思齐的助理唐唐,他听到会议室有人喊“救命”,便连忙赶来看,却原来是常思齐在做噩梦,他想把她叫醒,谁知她明明闭着眼睛,还能握住桌上的花瓶往他脑袋上砸,把他额头砸出血来了。
  邹姐一把抱住常思齐,轻柔地抚着她的背,安慰她:“没事了啊,思齐……姐在呢。”
  常思齐慢慢安静下来,邹姐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着一个孩子,又转头对唐唐说:“应该是梦游,这时候不要随便叫醒她,你去处理一下伤口,这里交给我。”
  唐唐走出了会议室,其他人听唐唐一说,也纷纷赶过来看。
  常思齐在邹姐的怀抱中渐渐醒转,只看到会议室好多人都正担忧地低头看着她。
  助理唐唐已经包好了额头,见她醒了,急切地嚷嚷:“我的天!思齐姐你吓死我了,你梦游的时候好可怕!”
  常思齐还沉浸在噩梦中,身子还在抖,邹姐问:“思齐,你梦到什么了?”
  她扫视会议室一圈,都是熟悉的面孔,是公司的伙伴们,一个个关切地看着她,她低头仔细搜寻着什么,没看到石头,只有被杂碎了的花瓶。
  她问:“这是怎么了?我……我梦游?”
  唐唐委屈:“你还说,你用花瓶砸了我的脑袋,好疼!你看,地上还有血!”
  常思齐看看唐唐额头包扎的伤口,看看地上的血迹,又抬头看墙上的钟:晚上七点一刻。
  一股凉意从心底里升起:这是她干的?
  可是她明明记得,她一个人在会议室睡过了午夜,她刚才经历的那些,是梦游?
  原来这就是梦游?梦游居然会如此身临其境?感觉如此逼真?
  大家见她醒了,才放心地回到各自的工作,也有三三两两在那里谈论梦游症的。
  邹姐清理了会议室的瓷瓶碎片,又给常思齐倒了一杯水:“我看你总是一脸疲惫的样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常思齐抚着头,事实上,直到现在,她还感觉头疼:“我也不知道。”
  邹姐:“我觉得你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近期通告多,太忙太累了,我帮你推掉一些。”
  常思齐还未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虽然点了点头,眼神还是一片迷茫。
  邹姐不放心她,亲自开车把她送到了天鹅骑士堡。
  按下家门密码,迎接常思齐的只有老吴,吴尘还是没有回来,她有些失望,手机铃声响了。
  屏幕上亮起的是吴尘的照片,她连忙接起,开口便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吴尘:“明天。”
  本以为她会很开心,谁知她嘟囔:“这么迟……”
  吴尘:“明天还迟吗?”
  常思齐:“我要你现在就回来。”
  吴尘躺在酒店的床上,转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这个点,机票肯定是买不到了,就算开车,到家也要十六七个小时,要不我去赶高铁,说不定刚好有人退改签?“
  常思齐知道自己这样是在为难他,但他这么耐心地跟她说明,她就不再闹情绪了:“不用了,我们明天见吧。”
  吴尘听出她情绪低落,问:“怎么了?”想了想,又解释,“今天跟本地认识的朋友多聊了两句,没注意看手机。”
  他想起来,她今天的确是给他发了很多微信消息,他没回复,因为他在跟徐健聊着当年的案件,聊完了更是心事重重,但他很能克制情绪,不像常思齐,喜怒哀乐都写在一张脸上,都表现在语气中。
  常思齐想起在公司的经历:“我今天做了个噩梦,公司的人说我梦游了。”
  吴尘:“梦游?”
  常思齐:“梦境太逼真了,我梦到有人绑了我,要把我丢进河里,我就反抗,醒来的时候,唐唐被我用花瓶砸伤了……”
  电话那头良久没有声音。
  常思齐:“我在梦中到处逃,可是整条街都没有人,无论我怎么跑,好像都逃脱不了。”
  无论我怎么跑,好像都逃脱不了……
  吴尘听得出来,她声音带了哭腔,他知道她很不容易,跟着他经历了好多次死里逃生,可能是后怕了,所以现在变得精神紧张。
  常思齐说完,电话那头还是没声音,她问:“你在听吗?”
  酒店中,吴尘将手机开着扩音,人却坐在了电脑前头:“我在查看高铁票。”
  他听了她的话,又想到跟徐健律师聊的内容,想到常思齐现在一个人住在郊区的天鹅骑士堡中,他是真的坐立难安了。
  常思齐感觉一阵温暖,连忙说:“不用不用,只是一个梦罢了,你不用连夜赶车的。”
  吴尘看着售罄的高铁票,也只好回她:“那好,你一个人在家,记得把门窗关好,如果害怕,让老吴陪着你。”
  常思齐看着趴在她脚边的金毛:“嗯,它一直很粘人。”
  吴尘:“你睡一觉,明天我就到家了。”
  常思齐:“嗯。”
  挂了电话,吴尘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回想白天跟徐健聊到的。
  徐健说:“这类疑似错案的,如果不是已经证明了凶手另有他人,是很难重启再审程序的,而且需要当事人家属去申诉。”
  吴尘:“但是现在,不确定钱一鹏的家属在哪里。”
  徐健:“是啊,所以,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吴尘:“真凶估计是认出我来了,他也害怕我记得他,所以想先下手。”
  徐健:“是啊,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以及,保护好家人。”
  保护好家人……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拍摄电影的一路上,已经连累了很多人,王杨甚至因此而离世。
  他现在再回头想想常思齐受过的那几次伤,竟然都不是意外!
  他越想越后怕,忍不住又打开手机,发了个微信叮嘱常思齐:门窗关好,有事电话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