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贺寿（8）
安如锦看着这位老妇人，忽然想起了自己入宫后香道启蒙的恩师——陈女史。
陈女史已经告老还乡，可是她的严谨的态度还有对香道最赤诚的热爱已经深深刻入了安如锦的骨髓中。
可以说，入宫时安如锦还只是把香道作为求生存的工具，可是经过陈女史、周女官的教导，她已经不再这么想了。
面对这样一位和陈女史一样严谨苛刻的妇人，安如锦神色平静，用陈女史教导的礼仪行礼道：“晚辈拜见前辈。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那老妇人见安如锦态度谦虚诚恳，行礼一丝不苟，顿时眼中流露惊异。
她听说过安如锦太多太多的传言了。相比那些传言，她最关心的就是安如锦的制香造诣。因为她觉得有一天自己终究会碰上安如锦。
如果碰上了，考核下她的香道是否是真才实学还是沽名钓誉就一目了然了。
如果是真才实学，那她无话可说。若是沽名钓誉……老妇人的眼神眯了起来，里面含义深深。
“静夫人多礼了。老妇人不敢当。老妇人是庆州青家造香坊的制香师。二十岁学成制香，作为香坊首席制香师三十余年。”老妇人淡淡回答，“你叫我青夫人便可。”
安如锦一愣，随即心中微震。
庆州的青家造香坊，那可是本朝最大的造香坊。这造香坊香品众多，上至名贵的龙涎香、星洲沉香、惠安沉香、降真香……等等他们都几乎垄断了这上品香料买卖，更不用说制出来大量佛香、道香、平日百姓们烧香拜佛的香料更是数不胜数。
青夫人……听这个名字她就是青家的人！甚至她还能学香道，就是青家的嫡系。因为制香学香也是一门几乎不外传的手艺，这位青夫人若不是嫡系怎么可能一坐就是三十多年的首席制香师？
安如锦想定，深吸一口气，明眸熠熠：“青夫人能做三十余年的首席制香师，那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如锦自称晚辈，一点都不亏。”
青夫人听了安如锦谦虚的话，点了点头十分受用。她回头对一旁沉默寡言的青衣女子道：“青儿，好好看着学着。等会要向静夫人讨教讨教。”
被称为青儿的少女看了安如锦一眼，上前行礼道：“青儿拜见静夫人，等会还请静夫人不啻赐教。”
安如锦看到了她眼中的不甘示弱。
她心中轻笑，这丫头，咄咄逼人啊。
坐在上首的寿王妃这时候终于开口了：“青夫人，远来是客。这静夫人可是皇上身边的人。你这样一张口就要讨教，可不是待客之道。”
青夫人还没等安如锦开口，就笑道：“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香道向来都是互相学习讨教才可以取长补短，日益精进。”
她说着面向安如锦，道：“静夫人你说呢？若是觉得老妇人不知礼数，那就罢了。”
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安如锦再逃避，也许以这个青夫人不客气的态度，她就是“不求精进、沽名钓誉”的后辈了。
说到底，这就是寿王妃给她挖的一个坑，正在等着她往下跳。
请到了庆州的青家造香坊的首席制香师，这手笔可真大。难怪寿王妃这么有把握。
安如锦含笑道：“寿王妃，青夫人的制香功夫肯定会对如锦有提点之处。还望寿王妃答应让如锦向青夫人讨教。”
青夫人见安如锦答应，呵呵笑道：“讨教不敢当。不过老妇人年纪大了，青儿和你讨教就行了。免得有人笑话老身年纪大欺负晚辈。”
她说完当真就坐在寿王妃下首，一副意态闲暇的样子，竟是不打算出手了。
安如锦微微一愣。青儿上前道：“那就请静夫人不啻赐教。”
安如锦正要回答。忽然亭子外传来一声唱和。
“皇上驾到！——”
“齐王殿下驾到！——”
“苏驸马到——”
凉亭中的众人赶紧纷纷起身迎接。安如锦亦是转身。忽然她眼角看见青儿眼神直定定看着前方。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人，双肩微颤，整个人像是要扑了出去一样。
这样的异样当然逃不过安如锦的眼睛。她顺着青儿的目光看去，只见天光下，萧应禛缓缓走来，一身明黄的龙袍熠熠生辉。
他冷峻的面容也犹如会发光一样，令人难以直视。
青儿看着看着，眼中滚出泪水来。这下安如锦愣住。这分明不但是认识，而且好像还有点故事？
安如锦没来得及多看青儿的反应，萧应禛已到了跟前。
他亲自扶起安如锦，笑道：“朕找你找了许久，没想到你在这儿。”
安如锦不知道萧应禛去了哪儿，办什么事，但是绝对不是去找自己。他不过是为了自己消失一段时间而随口找了个借口罢了。
安如锦不揭穿，很配合笑道：“臣妾一醒来就来了春风塘，忘了告诉皇上一声了。”
萧应禛见她配合默契，含笑拍了拍她的手。
此时身后传来萧应瑄慵懒的声音：“皇上和静夫人如此郎情妾意，臣弟都看了眼红了。”
安如锦看去，萧应瑄正似笑非笑打量着自己。那眼中的意味莫名，看得她很不舒服。可是她再看，忽然对上了苏渊阴沉的目光。
他的目光刚刚从萧应禛和安如锦互握的手上移开。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阴沉的狼一样可怕。其中有妒忌、愤怒、不甘，甚至有她不明白的痛恨。
恨？她忽然觉得可笑。
苏渊有什么资格来憎恨她？应该憎恨的是她才对。她恨他忘恩负义，毁了山盟海誓，她恨他知情不说，眼睁睁看着傅家一败涂地。
她的恨才是对的，苏渊凭什么恨她？
安如锦心中怒潮汹涌，面上却半点不露。她越发含情脉脉看向萧应禛。
萧应禛握了握她的手，对身后的萧应瑄随口问道：“三弟有什么眼红的？难道弟媳没有对你好？”
齐王妃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款款出列，语带幽怨：“皇上，家花难比野花香。殿下这是埋怨臣妾不给他机会纳妾。”
萧应瑄呵呵笑了笑，只是笑意听起来有点冷。他笑道：“让皇上见笑了。内子看来对臣弟怨言很大，到时候回去臣弟可要好好安抚才是。”
萧应禛本就不会管他的闲事，更何况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家务事。他笑了笑，便落了座。
此时庆元公主姗姗来迟。她看见苏渊在，立刻委屈道：“驸马，我找了你一整圈都看不到你。下次外出你不可离我半步！”
她最后一句说得理直气壮，还带着命令口吻。
苏渊脸色变了变，终究是按捺下来，不吭一声。
庆元公主哪有这么好脾气？她见苏渊不吭声，越发觉得自己委屈。她嘴一扁，眼眶就红了。两包眼泪在眼中打转。
苏渊看了一眼萧应禛，见他并不注意就继续装聋作哑。
庆元公主见人多，又迟迟不得苏渊的回应。她只能气呼呼坐在他身边，悄悄抹眼泪。
本来要切磋香道的，没想到人越来越多，安如锦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忽然她身边人影一闪，青儿已经越众而出。
她早就收起了所有的异常，款款拜下道：“庆州青家第十一代传人青萍拜见皇上，齐王，苏驸马！”
青夫人也上前拜见。
萧应禛看了她一眼，忽然“咦”了一声。他道：“姑娘好面熟啊，朕是不是见过你？”
众人这才将目光放在了青萍身上。青萍年方二八，身材却十分修长。一张鹅蛋脸上五官秀美。满头青丝用一根木簪子绾住。
她身上穿着一点都不出彩的青色长裙，整个人透着一股严谨、规整的感觉。
这样的女子不是第一眼美人，不过因这样近乎刻薄的打扮，倒是让在座看惯了花红柳绿的萧应禛、萧应瑄、苏渊等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越看这青萍越是觉得此女秀外慧中，一定有真本事。
青萍落落大方抬起头，目光直视萧应禛。她道：“是，皇上慧眼如炬。在三年前皇上领兵路过庆州，民女曾经为受伤的士兵施了点药。皇上……也曾由民女包扎过。”
萧应禛顿时恍然大悟。他道：“对，朕想起来了。当时朕领兵去剿铜山匪。可没想到城中有人同匪。匪徒们设下陷阱，朕带着的一千人差点都折损了。好在有山民指点朕另外抄道，才不至于损失巨大。你……你就是城中那女神医？！”
青萍雪白的面上浮起红晕：“神医不敢当。当时民女刚好看见皇上身边的人都缺药，所以就……就拿了香坊中的一些草药前去。就此和皇上有了一面之缘。”
她说完明亮的眼中隐隐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安如锦在一旁心中咯噔一声。这眼神……她太过熟悉了。
那是名为情的光芒。
陈女史已经告老还乡，可是她的严谨的态度还有对香道最赤诚的热爱已经深深刻入了安如锦的骨髓中。
可以说，入宫时安如锦还只是把香道作为求生存的工具，可是经过陈女史、周女官的教导，她已经不再这么想了。
面对这样一位和陈女史一样严谨苛刻的妇人，安如锦神色平静，用陈女史教导的礼仪行礼道：“晚辈拜见前辈。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那老妇人见安如锦态度谦虚诚恳，行礼一丝不苟，顿时眼中流露惊异。
她听说过安如锦太多太多的传言了。相比那些传言，她最关心的就是安如锦的制香造诣。因为她觉得有一天自己终究会碰上安如锦。
如果碰上了，考核下她的香道是否是真才实学还是沽名钓誉就一目了然了。
如果是真才实学，那她无话可说。若是沽名钓誉……老妇人的眼神眯了起来，里面含义深深。
“静夫人多礼了。老妇人不敢当。老妇人是庆州青家造香坊的制香师。二十岁学成制香，作为香坊首席制香师三十余年。”老妇人淡淡回答，“你叫我青夫人便可。”
安如锦一愣，随即心中微震。
庆州的青家造香坊，那可是本朝最大的造香坊。这造香坊香品众多，上至名贵的龙涎香、星洲沉香、惠安沉香、降真香……等等他们都几乎垄断了这上品香料买卖，更不用说制出来大量佛香、道香、平日百姓们烧香拜佛的香料更是数不胜数。
青夫人……听这个名字她就是青家的人！甚至她还能学香道，就是青家的嫡系。因为制香学香也是一门几乎不外传的手艺，这位青夫人若不是嫡系怎么可能一坐就是三十多年的首席制香师？
安如锦想定，深吸一口气，明眸熠熠：“青夫人能做三十余年的首席制香师，那一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如锦自称晚辈，一点都不亏。”
青夫人听了安如锦谦虚的话，点了点头十分受用。她回头对一旁沉默寡言的青衣女子道：“青儿，好好看着学着。等会要向静夫人讨教讨教。”
被称为青儿的少女看了安如锦一眼，上前行礼道：“青儿拜见静夫人，等会还请静夫人不啻赐教。”
安如锦看到了她眼中的不甘示弱。
她心中轻笑，这丫头，咄咄逼人啊。
坐在上首的寿王妃这时候终于开口了：“青夫人，远来是客。这静夫人可是皇上身边的人。你这样一张口就要讨教，可不是待客之道。”
青夫人还没等安如锦开口，就笑道：“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香道向来都是互相学习讨教才可以取长补短，日益精进。”
她说着面向安如锦，道：“静夫人你说呢？若是觉得老妇人不知礼数，那就罢了。”
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安如锦再逃避，也许以这个青夫人不客气的态度，她就是“不求精进、沽名钓誉”的后辈了。
说到底，这就是寿王妃给她挖的一个坑，正在等着她往下跳。
请到了庆州的青家造香坊的首席制香师，这手笔可真大。难怪寿王妃这么有把握。
安如锦含笑道：“寿王妃，青夫人的制香功夫肯定会对如锦有提点之处。还望寿王妃答应让如锦向青夫人讨教。”
青夫人见安如锦答应，呵呵笑道：“讨教不敢当。不过老妇人年纪大了，青儿和你讨教就行了。免得有人笑话老身年纪大欺负晚辈。”
她说完当真就坐在寿王妃下首，一副意态闲暇的样子，竟是不打算出手了。
安如锦微微一愣。青儿上前道：“那就请静夫人不啻赐教。”
安如锦正要回答。忽然亭子外传来一声唱和。
“皇上驾到！——”
“齐王殿下驾到！——”
“苏驸马到——”
凉亭中的众人赶紧纷纷起身迎接。安如锦亦是转身。忽然她眼角看见青儿眼神直定定看着前方。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人，双肩微颤，整个人像是要扑了出去一样。
这样的异样当然逃不过安如锦的眼睛。她顺着青儿的目光看去，只见天光下，萧应禛缓缓走来，一身明黄的龙袍熠熠生辉。
他冷峻的面容也犹如会发光一样，令人难以直视。
青儿看着看着，眼中滚出泪水来。这下安如锦愣住。这分明不但是认识，而且好像还有点故事？
安如锦没来得及多看青儿的反应，萧应禛已到了跟前。
他亲自扶起安如锦，笑道：“朕找你找了许久，没想到你在这儿。”
安如锦不知道萧应禛去了哪儿，办什么事，但是绝对不是去找自己。他不过是为了自己消失一段时间而随口找了个借口罢了。
安如锦不揭穿，很配合笑道：“臣妾一醒来就来了春风塘，忘了告诉皇上一声了。”
萧应禛见她配合默契，含笑拍了拍她的手。
此时身后传来萧应瑄慵懒的声音：“皇上和静夫人如此郎情妾意，臣弟都看了眼红了。”
安如锦看去，萧应瑄正似笑非笑打量着自己。那眼中的意味莫名，看得她很不舒服。可是她再看，忽然对上了苏渊阴沉的目光。
他的目光刚刚从萧应禛和安如锦互握的手上移开。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看起来就像是阴沉的狼一样可怕。其中有妒忌、愤怒、不甘，甚至有她不明白的痛恨。
恨？她忽然觉得可笑。
苏渊有什么资格来憎恨她？应该憎恨的是她才对。她恨他忘恩负义，毁了山盟海誓，她恨他知情不说，眼睁睁看着傅家一败涂地。
她的恨才是对的，苏渊凭什么恨她？
安如锦心中怒潮汹涌，面上却半点不露。她越发含情脉脉看向萧应禛。
萧应禛握了握她的手，对身后的萧应瑄随口问道：“三弟有什么眼红的？难道弟媳没有对你好？”
齐王妃听到这里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款款出列，语带幽怨：“皇上，家花难比野花香。殿下这是埋怨臣妾不给他机会纳妾。”
萧应瑄呵呵笑了笑，只是笑意听起来有点冷。他笑道：“让皇上见笑了。内子看来对臣弟怨言很大，到时候回去臣弟可要好好安抚才是。”
萧应禛本就不会管他的闲事，更何况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家务事。他笑了笑，便落了座。
此时庆元公主姗姗来迟。她看见苏渊在，立刻委屈道：“驸马，我找了你一整圈都看不到你。下次外出你不可离我半步！”
她最后一句说得理直气壮，还带着命令口吻。
苏渊脸色变了变，终究是按捺下来，不吭一声。
庆元公主哪有这么好脾气？她见苏渊不吭声，越发觉得自己委屈。她嘴一扁，眼眶就红了。两包眼泪在眼中打转。
苏渊看了一眼萧应禛，见他并不注意就继续装聋作哑。
庆元公主见人多，又迟迟不得苏渊的回应。她只能气呼呼坐在他身边，悄悄抹眼泪。
本来要切磋香道的，没想到人越来越多，安如锦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忽然她身边人影一闪，青儿已经越众而出。
她早就收起了所有的异常，款款拜下道：“庆州青家第十一代传人青萍拜见皇上，齐王，苏驸马！”
青夫人也上前拜见。
萧应禛看了她一眼，忽然“咦”了一声。他道：“姑娘好面熟啊，朕是不是见过你？”
众人这才将目光放在了青萍身上。青萍年方二八，身材却十分修长。一张鹅蛋脸上五官秀美。满头青丝用一根木簪子绾住。
她身上穿着一点都不出彩的青色长裙，整个人透着一股严谨、规整的感觉。
这样的女子不是第一眼美人，不过因这样近乎刻薄的打扮，倒是让在座看惯了花红柳绿的萧应禛、萧应瑄、苏渊等多看了几眼。
这一看越看这青萍越是觉得此女秀外慧中，一定有真本事。
青萍落落大方抬起头，目光直视萧应禛。她道：“是，皇上慧眼如炬。在三年前皇上领兵路过庆州，民女曾经为受伤的士兵施了点药。皇上……也曾由民女包扎过。”
萧应禛顿时恍然大悟。他道：“对，朕想起来了。当时朕领兵去剿铜山匪。可没想到城中有人同匪。匪徒们设下陷阱，朕带着的一千人差点都折损了。好在有山民指点朕另外抄道，才不至于损失巨大。你……你就是城中那女神医？！”
青萍雪白的面上浮起红晕：“神医不敢当。当时民女刚好看见皇上身边的人都缺药，所以就……就拿了香坊中的一些草药前去。就此和皇上有了一面之缘。”
她说完明亮的眼中隐隐有了不一样的光彩。
安如锦在一旁心中咯噔一声。这眼神……她太过熟悉了。
那是名为情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