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9)
  边城跟他坐在岸边的大石头上,看着水面的粼粼波光,一边晒太阳一边闲聊,童瞳问:你跟七叔怎么认识的?
  边城说:七叔原本是我大姐夫生意上的朋友,算起来也是我们家生意上的领路人,最早的时候介绍了很多业务给我姐夫,那时候我还小,不知道怎么的莫名跟他很投缘,经常被他带到这间下牢溪的院子里来玩,我来过一次就喜欢了,后来又总带苏雷跟其他哥们一起来玩,大家都跟七叔混得很熟,在一起没大没小的。
  童瞳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七叔现在还做生意吗?我觉得他人很好,就是,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他身上有股霸气,他自己好像很藏着,但是我觉得很明显。
  边城笑了,又揉了揉他头发:挺犀利啊你,这么敏感,你还真说对了,七叔不是个简单的生意人,现在天气凉了,如果夏天来,你看到光膀子的七叔,他身上的刀疤和满背的纹身,那才叫震撼。
  童瞳懂了,这是真正道上的。
  边城又说:不过他早已经从生意场上退下来了,现在大部分时间都跟七婶一起住在这小院里,一心不问世事,钓鱼养狗,吃七婶做的饭。
  这日子,童瞳光听着就很羡慕:真好。他由衷感叹。
  边城突然认真:你喜欢吗?其实宜江周边山里有很多这样的地方,沿着溪流河水可以找到比这更美的,我们要不也买一小块地,或者租也行,也弄个这样的小院,周末啊或者有空的时候就过来,这种院子别墅就谈不上,别野吧,弄个别野还行。
  童瞳被他说笑了,老干部的小别野,边城这么说着,他突然生出一股向往,但是他转过眼神看着河面:没时间打理的,你看七叔也是退休之后才有空折腾院子,你我这种每天五六点就要为生计奔波的,哪有这功夫。
  边城没说话,像在想着什么。
  这个下午仿佛整个都是金色的,金色的秋阳,金色的落叶,金色的鱼线甩在半空,边城的脸也是金色的,说着金色的,暖洋洋的话。
  童瞳心想,他还真是搞定了,自己这么啰嗦难搞的要求,不要这不要那,结果这人就开了个车,带他来了个熟悉的小院,就全搞定了,又安静,又轻松,又自然,整个人懒到骨头都要松掉了。
  两只狗子悉悉索索地钻过林子寻了过来,滚滚和红尘拼命甩着尾巴,围着两人打转,舌头往人脸上蹭,童瞳和边城一人捉住一只,用力把他们按下来,老老实实蹲在脚边。
  七叔已经捉了好几尾鱼,俩傻狗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闻到鱼腥味,恨不能往水里蹿过去,童瞳拽着滚滚的拉索,被它的活泼劲儿拽得直喘气,感叹道:我要有这么只傻狗,每天的运动量绝对超标。
  一听这话,边城立马跟上:那看来必须送你一只了,你就是运动量太少。
  别呀!童瞳惊了,这人怎么说到啥都要套到自个头上,小院想去弄一套,狗也想买一只,以后是不是但凡自己说喜欢啥,他立马就要去弄来?他赶紧摁住边城的苗头:虽然喜欢狗,但是这祖宗可不好伺候,我能先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狗再说,再说。
  边城慢悠悠不经意地说:有我在,还怕养不活你么。
  这话童瞳有些语结,怎么接都感觉是自己主动跳坑,算了,他咬咬牙,老干部有点狡猾啊,得防着点。
  七叔满载而归,七婶在院子里泡好了茶,闲聊片刻,七婶准备去杀鱼做鱼火锅,边城却拦住七婶说:七叔七婶别忙活了,晚上我跟童瞳还有别的安排,晚饭就不在这吃了。
  七叔很意外:饭总要吃吧,外头还能有啥好吃的比你七婶做的饭还好吃?
  那不是这意思。边城赶紧解释:童瞳最近在实习,在高中当老师,特别忙特别累,今儿就是带他过来放松散散心的,晚上早点送他回去,明儿一大早还要上班呢。
  这样啊,那我就不留你了,我这荒郊野岭的到了晚上不好赶路,那你把鱼带上,去城里随便找个饭馆做了也好吃。七叔很爽快。
  行!谢谢七叔。边城和童瞳一齐说道。
  七婶特意把鱼杀掉料理干净了,仔仔细细包好,给边城拎上了车,两人告别,顺着夕阳余晖往来时路回去。
  边城的老爷车没有蓝牙,放不了歌,童瞳在电台上搜索者,想找一个跟中午一样一直放歌的台,搜来搜去这个点放的都是财经民生社会市政,听了会菜市场的大妈打架和夫妻离婚沿街追砍的新闻,童瞳叹了口气把电台关了。
  秋日的夕阳落山很快,才半个小时,山里已经黑了。
  突然童瞳闻到一股什么东西烧焦的糊味,他惊诧:这什么味儿?山上起火了?
  他往外看去,山头黑魆魆的,安然无恙。
  边城靠边停下车,引擎盖冒出一缕白气:不是山起火,是我车的引擎又坏了。
  看来不是第一次,童瞳跟着下了车,边城从后备箱拿出三角红牌,搁在车后做好安全标识,跟着掀开引擎盖看了看,又合上,说:算了,直接叫拖车,我们得等一会儿了。
  打给保险公司叫完拖车,那边预估差不多一小时内能到,他让童瞳回车上等着:外头太冷了,我们进去坐着等。
  熄火的车没了暖气,也暖和不到哪去,山里的凉意一层层泛上来,童瞳裹紧了外套,边城又下了车,从后备箱翻出一条毯子,给童瞳裹了个严实。
  童瞳闻了闻,有一些味道:老实说,你这毯子用来干过啥?
  边城失笑:这是有时候我在七叔那儿搭帐篷露营,自己盖的毯子,怎么,嫌弃啊?
  那倒,没有,童瞳有些不好意思,低头把脸彻底埋了进去闻了闻,羊毛的味道混着淡淡的烟草,就还挺好闻的。
  车里黑,外头也黑,除了头顶遥远稀疏的星光,再没半分明亮。
  熟悉的,如潮水的暧昧层层叠叠地泛滥了上来,童瞳踢掉鞋子,屈膝把整个人裹进毛毯中,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借着黑暗的遮掩,放肆大胆地盯着边城。
  边城抽出一支烟,啪一声点燃打火机,火光照映,童瞳下意识偏了偏头,火光又灭,红色的烟头燃了一燃,边城沙沙的嗓音说:别不好意思,我可以让你看,看多久都行。
  只一秒,血液全都涌上了头,没有人发现童瞳红透了脸,他偷偷把手按在心口,别跳那么快,求你了,都特么快蹦出来了。
  边城开了车窗缝透气散烟味,毫无预兆地,他一只手揽过童瞳肩膀,带得整个人往驾驶位这边靠过来,他的人压过去,嘴唇轻轻覆上了那黑暗中的一抹红。
  怀中的人隔着毛毯一动不动,只一张巴掌脸露在外面,边城轻轻亲了一下,微微松开,鼻息都乱了,又一次覆上去,再不肯松开。
  他的手指顺着童瞳的脸颊滑动,耳垂,下颌,脖颈,后脑勺,头发那么软,茸茸的,他的喘息也是乱的,凭着一股本能,顺着花瓣,一路吻到花蕊深处。
  终于停了下来,他的手指轻轻抬着童瞳的下颌,另一只手揉着他的后颈,两人鼻尖轻轻碰在一起,边城的嗓子更哑了:我受不了了,再忍下去,我怕我会疯。
  童瞳的眼珠上像覆着一层水膜,潋滟着光,他们气息交缠,不分彼此,天气这么凉,他们却都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的热汗,童瞳突然生出更大的渴望,好像山石从山巅滚落,不管不顾,天崩地裂。
  远处一道车灯照了进来,像一道惊雷惊醒了梦中人,保险公司的拖车来了。
  童瞳迅速退后,紧紧贴在了座椅上,边城下车,去跟拖车公司的工作人员交涉,跟着车被拖拽着上了拖箱,边城跟工作人员沟通了下,他跟童瞳仍旧坐在报废的沃尔沃车里,跟着一起回市区。
  那些潮水都退了,又回到了寂静。
  童瞳突然想到一件事,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犹豫了又犹豫,还是问了:那个,边城,那晚我发烧,你带我去了樱花酒店,那晚我们,我们
  边城笑了:如果那晚我们睡在一起,你是准备对我负责么?
  这人,童瞳一瞬间羞恼:你带我开的房,难道不是你对我负责?
  好啊,我负责。边城顺口就接了过来。
  哎呀,又跳坑了!童瞳懊恼:不是,我想问的不是这个,我就想知道,那晚我们到底是不是有没有
  边城不逗他了,伸手握住童瞳左手:没有,我们什么都没做,我帮你脱了衣服,盖好被子,然后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真的啊童瞳有些呆了,心里很愧疚:那也太除了愧疚,怎么竟还有隐隐的失望?
  边城捏了捏手中的纤细指骨,好似捕捉到了一丝隐隐不可告人的微妙情绪,他笑了:我怎么觉得你倒很期待我不是睡沙发呢?
  童瞳赌气似地抽回手,往车窗边靠了靠,这人太坏了,怎么想啥他都知道,忒可怕了,要离远点。
  一边想着,下半截脸埋进了毯子里,露出来的眼睛却掩盖不住笑意,他偷偷舔了舔嘴唇,边城的味道原来是这样的,软软的,七分烟草,三分甜,还有,他翘翘的上唇真的太性感了,好好亲!
  作者有话说:
  哎呀
  第30章 存款
  老古董沃尔沃这晚彻底报废,边城跟童瞳站在报废车辆回收站里,童瞳说:这辆老爷车到底开了多少年啊?别告诉我是你家传家宝。
  边城顿了顿:别说,还真差不多,这车是我大姐夫赚到的第一笔钱买的,彩头可好了,后来他换了更好的车,这辆就给了我二姐夫开,然后又到了我三姐夫手里,跟着四姐夫,然后就是我,这是家学。
  童瞳怔住,这怎么跟旧社会一大家子小孩轮着穿最大的哥哥姐姐的旧衣服似的,这么节约的吗?
  边城笑了笑:都说了只是讨个彩头,除了我大姐夫,其他几个姐夫都只在手里过了一圈,开个把星期沾沾喜气,不过到了我手里,倒是又开了快两年。
  为啥?
  我挺喜欢它的,像一个老功臣,只要还能上路跑,没到报废年限,就想让它一直在路上。
  童瞳感叹了下:果然是老干部式念旧。
  但现在总算要换了,你说你喜欢什么车?我们去挑一辆你喜欢的。边城突然来了兴致。
  童瞳对车没半点概念,他连驾照都没有:我哪儿懂啊,在我眼里都长得差不多,一个方向盘四个轮子,有的长有的短,有的高有的矮,都一样能上路能跑。
  边城笑:那你说你喜欢长的还是短的,高的还是矮的,然后再说喜欢什么颜色?
  童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红了一瞬,偷偷看了边城一眼,捂着嘴说:我喜欢高的,黑的,最好还是平头,气质像老干部的。
  高的,黑的边城还在一边默默想着什么车符合这要求,听到最后两条楞了下,突然明白过来,一把将人兜头搂过来:口味这么特别?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你说你说的这是谁?
  童瞳被勒得喘气:什么谁啊谁的,我在说车呢。
  噢,车呢,谁家车剃平头,像老干部?
  童瞳眼泪都要笑出来,奋力挣脱跳开来:你!说的就是你,平头,老干部,又高又黑!
  边城看着对面隔远跳脚的童瞳,朝他大声喊着:那你还不是喜欢!
  对面人不跳了,蹲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捂住一张雪白的巴掌脸,又挪开手指缝,悄摸摸偷偷笑着,不说话。
  童瞳太忙了,没空跟边城一道去选车,边城隔天自己去买了,直接第二天一大早开到了童瞳寝室楼下,接他上班。
  一眼看到一辆新车,童瞳眼前一亮,跟以前的老古董截然不同,但车标竟然还是一样的,边城站在车门旁,宛如一个4S销售一样跟童瞳介绍说:这是沃尔沃新出的SUV,高大,黑色,帅气,英俊,你看这车顶够不够平,再看着内饰够不够老?一切都按您独特又精准的审美挑的。
  童瞳扶着车门笑得弯腰,这人有完没完?还让不让人好好看车了?
  他坐进副驾,新款沃尔沃再不会有各种各样匪夷所思的噪音响动,车稳稳向前,SUV视野开阔,才几分钟,他就赞道:这车真不错,选得好。
  不敢不敢,是您的要求提得好。边城还在戏里出不来。
  够了啊!童瞳轻轻捶了他一拳。
  当习惯了一种节奏后,时间就会过得特别快,当初让所有人都痛苦不堪的实习,在习惯了高密度的工作节奏后,转瞬就到了尾声。
  连冷超都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实习的各种,被冷面王批评,被学生报以期待,把班级成绩看得比自己考试成绩还要重要。
  十一月下旬的期中考试来临,虽然是考学生,某种意义上也是考老师,教了近两个月的成果都将亮堂堂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童瞳和程山山都有些紧张,冷超就更不用说了,虽然扣奖金也扣不到实习老师头上,但是面子啊,尊严啊!这些可比钱重要多了。
  整个十一月都几乎没怎么休息,还好边城每晚都来接童瞳,早上也经常能看到他,省掉不少时间精力,宛如一个好内助。
  期中考试前上完最后一节公开课,上司老师和年级主任写好实习评语,实习基本就结束了,明天期中考试,童瞳要监考三天,但这三天相对来说算轻松,没有晚自习,也没有课,许颖和年级主任写的实习评语客观公正地肯定了他的教学方法和质量,充满了赞扬和鼓励,一切都让童瞳觉得,虽然一日比一日深秋,却好像活在了春光中。
  有好一段日子没在侧门吃过饭了,这天边城五点半就守在了七中校门口,接了下班的他和冷超一起直接去了侧门,杜骊也刚好回来,四个人一起去了天涯海角。
  童瞳刚坐下,突然发现斜对面的绿岛招牌竟然还在,卷闸门开着,竟然在营业,他愣住,有些难以置信:绿岛不是已经转让了吗,秦澍把转让费都转给我了,怎么酒吧还在?
  冷超和杜骊回头,也很诧异:最近晚上回来都看到招牌还在,还以为是秦澍还没转掉,想着就这地段,也不可能这么久还没转掉啊。